眼睜睜地看著那塊關(guān)乎自己身家性命的烏木,被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道袍少女,用幾張皺巴巴的零錢給截了胡,宿夜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排了三天三夜的隊,好不容易輪到自己買限量款球鞋,結(jié)果前面那人把最后一雙給買走了。
不,比那更操蛋。
這丟的不是鞋,是命!
“不行,必須把它弄到手!”
宿夜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他三步并作兩步,直接沖了過去,攔在了那名道袍少女的面前。
“這位……道友,請留步!”
宿夜情急之下,直接用了個江湖片里的詞兒。
那少女顯然沒料到會有人突然沖出來攔住她。她嚇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將那塊烏木緊緊地抱在懷里,警惕地看著宿夜,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搶劫犯。
宿夜這才來得及仔細打量她。
少女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扎著一個利落的丸子頭,露出光潔的額頭。她的皮膚很白,五官清秀,尤其是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像山間最清澈的泉水。
只是,她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灰色道袍,袖口和領口都有些磨損了,腳下踩著一雙同樣洗得看不出原色的帆布鞋。整個人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老成”,和一種……顯而易見的貧窮。
“有事?”少女的眉頭微微蹙起,聲音清冷,努力想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但略帶緊張的眼神出賣了她。
“咳咳,”宿夜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善可親,像個正經(jīng)人,“是這樣的,道友。你手上的這塊木頭,與我有緣。不知……能否割愛?”
他一邊說,一邊已經(jīng)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
只要價格不是太離譜,他都認了。畢竟,錢沒了可以再賺,命沒了,可就真的要去跟閻王老板報道了。
沒想到,少女聽到這話,警惕心更重了。
她把那塊烏木抱得更緊了,冷冷地說道:“不賣?!?/p>
干脆利落,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別啊,道友!”宿夜急了,“價錢好商量!我加錢!你看,老板剛才賣你多少?我出雙倍!”
“這不是錢的事。”少女的語氣依舊冰冷,“此乃法器,有德者居之。我看你印堂發(fā)黑,周身氣場駁雜,顯然不是我輩中人,拿著它,對你沒好處。”
宿-夜聽得一愣一愣的。
印堂發(fā)黑?氣場駁雜?
我他媽現(xiàn)在是地府的公務員,天天跟鬼打交道,氣場能不駁雜嗎?
而且,你這小丫頭片子,說話一套一套的,還“我輩中人”,搞得跟武林高手接頭一樣。
宿夜心里瘋狂吐槽,但臉上還得賠著笑。
“道友此言差矣。實不相瞞,我乃‘地府駐人間辦事處’的專員,工號臨001,宿夜?!彼麤Q定亮出自己的身份,希望能鎮(zhèn)住場子,“此物,是我單位的公務用品,對我處理一起緊急惡性事件,至關(guān)重要?!?/p>
他本以為,自己這番半真半假的話,至少能讓對方震驚一下。
誰知,少女聽完,只是用一種看神經(jīng)病似的眼神看著他,然后默默地,又后退了兩步,似乎隨時準備拔腿就跑。
宿夜:“……”
得,碰上個油鹽不進的。
看來,想靠和平談判解決問題,是行不通了。
宿夜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
他沒有再糾纏,反而話鋒一轉(zhuǎn),問道:“道友,我看你年紀輕輕,道法高深,想必師出名門吧?”
少女聽他夸自己,小臉上那緊繃的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些,但依舊保持著警惕:“家?guī)煵辉S我對外透露師門?!?/p>
“理解,理解,高人嘛,都低調(diào)?!彼抟裹c了點頭,然后裝作不經(jīng)意地說道,“不過,這年頭,干咱們這行的,也不容易啊。風險高,收入低,有時候忙活大半天,連個飯錢都賺不回來?!?/p>
他這話,像是說到了少女的痛處。
只見她那清冷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眼神也變得有些黯然。
宿夜知道,有門兒!
他繼續(xù)加碼:“就說前幾天吧,我接了個活兒,去墮落街那邊的‘食神閣’處理點麻煩事。結(jié)果呢?事兒是辦完了,可那老板心黑,說好的卦金,一分錢沒給!你說氣不氣人?”
他故意把自己說成是去算命的,想拉近和對方的距離。
果然,少女聽到“食神閣”三個字,身體猛地一震,抬起頭,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宿夜。
“你……你也去了‘食神閣’?”
“對啊。”宿夜心里一動,感覺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關(guān)鍵信息,“怎么,道友你也……”
少女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咬了咬嘴唇,猶豫了片刻,才低聲說道:“前幾天,有個姓錢的胖子找到我,說他店里不干凈,讓我去看看。我……我?guī)退幚砹?,結(jié)果……他也沒給錢?!?/p>
宿夜和少女,四目相對。
空氣,在這一刻,安靜了。
兩人都在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種相同的情緒——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原來,都是被錢胖子那個狗東西給白嫖過的倒霉蛋!
“我叫云渺渺。”
少女似乎因為找到了“盟友”,放下了不少戒心,主動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宿夜?!?/p>
“你……”云渺渺看著宿夜,好奇地問道,“你也是……玄學世家的人?”
“呃,差不多吧,祖?zhèn)鞯摹!彼抟购滢o地應付道。
他總不能說,自己的本事,是閻王爺在線手把手教的吧?
“難怪。”云渺渺點了點頭,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那你去‘食神閣’,也是為了對付那個東西?”
“哪個東西?”宿夜心里“咯噔”一下。
“就是盤踞在店里那個……那個已經(jīng)開始變黑的貪婪鬼!”云渺渺說起這個,小臉都白了幾分,眼神里透著后怕,“我本來以為,只是個普通的執(zhí)念鬼,畫幾張符就能打發(fā)了。沒想到,他那么兇!我……我差點就回不來了?!?/p>
宿夜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實錘了!
云渺渺要對付的,和自己要對付的,是同一個惡靈!
而且,聽她的意思,她似乎已經(jīng)和那惡靈交過手了,還吃了大虧。
“所以……”宿夜指了指她懷里那塊烏木,“你買這個,就是為了對付他?”
“嗯?!痹泼烀爨嵵氐攸c了點頭,“這是雷擊棗木,而且是經(jīng)由古代縣衙的清官長年使用過的驚堂木,內(nèi)蘊一絲浩然正氣和雷霆之力,是專門克制這種陰邪惡靈的法器。我找了好久,才在這里找到的?!?/p>
她說著,臉上露出一絲肉痛的表情,顯然,買這塊驚堂木,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
宿夜這下徹底沒轍了。
人家買這東西,也是為了保命,自己總不能硬搶吧?
可沒有驚堂木,別說去驅(qū)除惡靈了,自己能不能活過今晚都難說。那惡靈昨晚吃了虧,肯定會來找回場子。
怎么辦?
就在宿夜急得抓耳撓腮的時候,他突然靈光一閃。
一個大膽的、前無古人的想法,冒了出來。
他看著眼前這個雖然道法不精,但好歹有理論知識和專業(yè)法器的“同行”,又想了想自己那人氣爆棚、日進斗金的直播間……
他清了清嗓子,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真誠的、充滿了商業(yè)氣息的笑容。
“云渺渺道友?!?/p>
“嗯?”
“你看,咱們現(xiàn)在的情況是,你有法器,但你一個人,好像打不過那個惡靈?!?/p>
云渺渺的臉,紅了一下,但還是倔強地點了點頭。這是事實。
“而我呢,”宿夜指了指自己,“我雖然暫時沒找到合適的法器,但我……我有幫手,有資源。”
“幫手?”云渺渺疑惑地看著他。
“對!”宿夜拍了拍胸脯,“一個非常強大的、能提供場外指導的‘高人’!而且,我還有個辦法,能讓咱們在解決這個惡靈的同時,把錢也給賺了,順便還能出口惡氣!”
云-渺渺的眼睛,亮了一下。
顯然,“賺錢”和“出氣”這兩個詞,精準地戳中了她的心巴。
“什么辦法?”
宿夜神秘一笑,掏出手機,點開了自己的直播軟件,將那驚人的人氣和打賞后臺,展示給了云渺渺看。
“看到?jīng)]?直播?!?/p>
宿夜循循善誘道:“咱們可以合作。你出技術(shù),出法器。我出平臺,出流量,出后援。咱們聯(lián)手,搞一場全網(wǎng)直播的‘大戰(zhàn)貪婪鬼’!你想想,到時候,幾百萬人看著我們替天行道,打賞肯定收到手軟!不僅能把買驚堂木的錢賺回來,還能大賺一筆!順便,也讓全網(wǎng)的人都看看,咱們玄學中人,是怎么收拾那種惡靈的!”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在向他招手。
云渺渺徹底聽傻了。
她張著小嘴,呆呆地看著宿夜,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直播……捉鬼?
這……這算什么?
互聯(lián)網(wǎng)+玄學?
她從小接受的教育,都是斬妖除魔,乃是替天行道,是積德行善,怎么能……怎么能和“賺錢”、“流量”這種充滿銅臭味的東西聯(lián)系在一起?
這簡直是……對祖師爺?shù)拇蟛痪矗?/p>
可是……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那空空如也的錢包,又摸了摸已經(jīng)開始“咕咕”叫的肚子。
昨天晚上,為了省錢,她只啃了半個冷饅頭。
宿夜看著她那副糾結(jié)、掙扎、天人交戰(zhàn)的模樣,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拋出了最后的殺手锏。
“怎么樣,云渺渺道友?考慮一下?”
他伸出手,臉上帶著魔鬼般的微笑。
“事成之后,所有收入,咱們……五五分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