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陳初只是皺了皺眉。他沒有看骨灰盒,而是看向我還緊緊攥著的手機,笑了笑:“林靜怡,
你又和我媽聯(lián)合起來耍我?!彼叩缴嘲l(fā)前,將空調(diào)開到最大:“我媽不是傻子,
她天熱了知道開空調(diào)。”“這幾天我為了慶祝安然考上大學一直帶她在外面玩,
忽略了你的感受?!薄昂筇焖k升學宴,你幫我把那些商業(yè)伙伴都請過來給她撐撐場面,
你是我夫人,雖然拿不出手但也不能總是這么不體面?!蔽衣牭脷庋嫌?,
抬手一巴掌甩在他臉上:“陳初,你瘋了嗎?”“我說婆婆沒了!那是你媽媽!
你為什么這么心狠!”“你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在欲擒故縱!真正瞎了眼的不是你嗎!
你能不能聽我說話!”“你媽媽……”我情緒激動,雙目猩紅。
最后幾個字卻沒有勇氣再念出來。宋安然害怕地向后一縮,連聲給我道歉:“林阿姨,
讓您因為我跟初哥生氣是我做的不對,你不要針對陳哥,你打我好了?!彼薜美婊◣в?。
陳初被打了一巴掌,反而臉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更大。拉著我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招呼:“靜怡,
夫妻哪有隔夜仇,打我?guī)装驼葡麣猓屛覌尦鰜斫o安然做點她最拿手的茶葉蛋,
安然最喜歡吃了?!蔽以緞×姨鴦拥男呐K突然因為這句話平靜了下來。
他根本不信婆婆已經(jīng)去世了?!昂??!蔽肄D身打開冰箱,拿出早上婆婆做好的茶葉蛋。
陳初接過保鮮盒:“我媽果然還是心疼安然,這不早就準備好了?!蔽抑敝笨粗骸俺园?,
全吃了,反正以后都沒得吃了?!标惓跸袷菦]聽到一樣,
把茶葉蛋遞到宋安然嘴邊介紹道:“我媽的手藝特別好,小時候爸媽離婚,
她靠著賣茶葉蛋供我上了大學?!彼伟踩怀缘米彀凸钠饋?,
在陳初看不到視角對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聲音還是委屈著:“林阿姨,你也太能演戲了,
怎么能用生死大事來騙初哥哄你?!标惓鯇櫮绲亟o她擦去嘴角的醬汁。
我深吸一口氣:“是啊,我不如陳初孝順,不會在自己親媽還在醫(yī)院里的時候跟情人玩水。
”“她的骨灰盒還在家里放著呢,睜開眼睛看看吧!”陳初被我的話刺激到,拍桌子起身。
“你到底有完沒完?!”“我是不是太給你臉了,這么喜歡用我媽開玩笑!她對你那么好!
你卻在咒她死!”宋安然突然委屈地放下茶葉蛋,趁著我跟陳初對質(zhì),跑到電視柜前面。
拿起那個陶瓷的骨灰盒,高高舉起?!傲职⒁?,初哥這么好的人,我不能讓你騙他!
”我猛得瞪大眼睛,沖過去想阻止,卻被陳初死死按住雙手。我尖叫道:“陳初!
那真的是你媽!你會后悔的!”陳初冷笑,手上的力度加大,把我的手腕捏出了青紫。
“然然你砸!這么喜歡演,我看你能演到什么時候!”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宋安然笑嘻嘻地把骨灰盒砸向地板。我一腳踹向陳初下半身,
終于掙脫了桎梏。跪在地上,茫然地撿起碎瓷片。下一秒,男人一拳打在我后腰上,
我向前撲去,雙手被瓷片扎穿?!傲朱o怡,安然的手受傷了!”我這才看到,
剛才我撲過來的時候,飛濺的瓷片在宋安然手上劃了個小口。
宋安然委屈地壓著手指:“初哥,別為了我跟阿姨生氣,雖然我揭穿了她的騙局,
但是她只是想跟你和好而已?!标惓鯌z愛地按住她手上的口子,
冷眼看我:“把你這些騙人的道具掃了扔進廁所,再有下次,我們就離婚。
”我沉默地把骨灰攔進懷里。抬起下巴對他說:“沒有下次了,離婚協(xié)議在桌子上,
你記得簽字?!标惓趵浜咭宦?,打橫抱起還在哭泣的宋安然,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安靜地坐在地上,直到他們離開才找到一個餅干盒子收好骨灰。
這還是婆婆生前用來裝針線的盒子,似乎上面還能感受到她的體溫?!皨?,這個窒息的家,
我不要了。”一直等到兒子從工地回來,我終于緩過神來??粗鵁o名指上空蕩蕩戒指的壓痕,
諷刺地笑笑。陳初大概已經(jīng)忘了,當年結婚時婆婆為了給我這個孤兒安全感,
把她手里的股份分了一半給我。跟陳初離婚后,我起碼還能再從他手里拿到一半的股份。
這個家里我唯一在乎的人已經(jīng)去世,我沒必要再對陳初仁慈。在兒子的攙扶下,我緩緩起身。
一整天沒有吃飯眼前一黑,暈倒前最后看到的,卻是陳初折返回來驚慌的臉。5再睜眼,
我身處醫(yī)院?!澳阈蚜??怎么不知道保重身體,以前工作的時候就是這樣?!蔽乙粫r恍惚,
好像看到了剛認識那時候的陳初。緊接著第二句,
就讓我從幻覺里抽出身來:“后天安然辦升學宴,你不休息好怎么幫她?
”他大方地揉了揉宋安然的發(fā)頂,寵溺一笑:“我不想讓一個剛高考完的孩子留遺憾。
”陳初看我臉色依舊蒼白,語氣也溫柔下來:“靜怡,你跟媽好好聊聊,
這段時間沒給家里打錢確實是我錯了,可是你們不應該跟一個剛高考完的小女孩置氣。
”“她是大山里走出來的孩子,那么天真,不懂你們這些人的勾心斗角,
我剛才看到朋友發(fā)給我的照片,白天媽還在賣茶葉蛋呢,你們別逗我了。”“咱媽去世了。
”我還是重復這句話。陳初臉上閃過錯愕和懷疑,最后還是堅定地抱著宋安然:“林靜怡,
你大度些?!倍甑臅r間,終于是能改變一個人。我從包里拿出離婚協(xié)議,
指著上面空缺的地方:“后天也是咱媽的葬禮,你想給宋安然辦升學宴,就簽字吧。
”陳初的眉頭深深皺起來:“就為了這點事,我資助一個小女孩上學,你至于嗎?
”我不說話,手里的協(xié)議書快懟到他臉上。陳初在宋安然面前被我這樣逼著,也是漲紅了臉,
拿起筆簽字:“夠了,林靜怡,簽字我也簽了,讓媽出來見我!
”“我只是帶一個小姑娘去水上樂園,媽躲著不見我,兒子看我像看仇人,你也想跟我離婚!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看到他簽完字,我終于安下了心?!澳銢]錯。
”陳初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滿臉憋屈?!半x婚還有一個月冷靜期,你最好考慮清楚。
”我轉身就走,完全不給陳初后悔的機會。陳初抱著宋安然的手收緊,直到宋安然發(fā)出痛呼,
才回過神來。他突然想起來,白天林靜怡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好像說了她想要一萬塊錢。
心里沒由來地咯噔一下。6家里還是我熟悉的一切。婆婆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上,
還有清新的肥皂味。親人的離世是一場漫長的陰雨,我聞著肥皂味,忍不住鼻頭一酸。
兒子被我的哭聲吵醒,從身后抱住我?!皨專院笤蹅儍蓚€人好好的。
”我把房子掛上了中介,這間房本就是婆婆的財產(chǎn),她去世后根據(jù)她定下的遺囑歸我管理。
由于掛的價格很低,很快我就收到了中介發(fā)來了的七十萬元。給醫(yī)院還上了欠款,
聯(lián)系墓園買了墓地和新的骨灰盒,又找殯儀館籌備一場追悼會。定在后天,
宋安然升學宴的那天。聽說陳初給宋安然聯(lián)系了媒體,
要把她考上大學那一刻的幸福記錄下來。這一切都跟我沒什么關系了。
我親自給婆婆披麻戴孝,兒子在旁邊哭得泣不成聲。沒想到葬禮到一半,陳初突然闖了進來。
“鬧夠了嗎?記者朋友說這邊在哭喪打擾他們拍攝,我不過帶一個小女孩出去玩了幾天,
你又是鬧離婚又是跟我媽一起尋死覓活,你到底想干什么?
”旁邊記者的閃光燈閃得我眼睛有些疼,我諷刺地看著穿著禮服的他?!瓣惓?,
你帶小女孩出去玩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八個月不給家里打錢,孩子會交不起學費?
有沒有想過為了上大學,你媽會頂著大熱天出去賣茶葉蛋?”“是,咱媽不是傻子,
她天熱了也知道去吹空調(diào),但是她為了你兒子,再哭也得忍著,而那時候的你,
說把手機放在水里能讓她涼快點?!薄澳阕鳛橐粋€父親,一個兒子,一個丈夫,都是失職的!
”我?guī)缀跏菂群爸f出這些話,一時間所有記者的鏡頭都對準了陳初。
我說了無數(shù)次婆婆已經(jīng)去世了,他卻根本不信,偏偏要在今天這么重要的日子發(fā)瘋。
閃光燈下,陳初的心臟劇烈跳動。眼前的靈堂里,自己母親的黑白照片掛在中央,
周圍站滿了母親生前的朋友。此刻都憤怒地看著他。他根本不信母親會被熱死,
尤其這幾天宋安然一直帶著他去逛商場,買了一堆大學生的必備品,讓他完全忘了林靜怡。
就跟以前一樣,林靜怡每次跟他鬧脾氣都會把一些事情夸大。比如以前兒子發(fā)燒,
她非要半夜起來讓他開車把兒子送醫(yī)院,不然就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次也是一定,
她一定是氣自己忽視了她而已。媽媽可是林靜怡最重要的親人,她一定會照顧好她的。
然而閃光燈刺痛了他的雙眼,耳朵里的哀樂震得他一陣陣耳鳴。這時,
身著小禮服的宋安然從隔壁房間跑來,怯生生地握住他的手:“初哥,
到底是哪個晦氣的卡在今天的日子辦喪事?”7陳初猛得甩開宋安然的手。
被他找過來的記者們一看有瓜,紛紛把鏡頭對準了這兩人。陳初心里的恐慌已經(jīng)到了頂點,
哀樂、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花,還有兒子那張痛苦的臉。這一切好像都在告訴他,
林靜怡好像沒有跟他開玩笑。宋安然哭得梨花帶雨,可是陳初已經(jīng)完全不想管她,
徑直沖到悼念的客人邊上,抓住對面的領子質(zhì)問:“我媽呢?
你們是不是和林靜怡聯(lián)合起來演戲騙我?”被他抓住的人正好是那天通知我的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