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南宋奸臣賈似道的當(dāng)晚,系統(tǒng)要我毒殺文天祥。>“新手福利:毒酒已備好,
三天內(nèi)送他上路?!?暴雨中我放走文天祥,系統(tǒng)電擊懲罰如約而至。>“檢測到宿主抗拒,
即將執(zhí)行靈魂污染程序?!?劇痛中我看見自己變成真賈似道:殘害忠良,貪得無厭。
>最后我故意被仇家捅死,尸體被丟進(jìn)西湖。
>仇家卻從我血衣里摸出張紙:“賈似道懷里怎么會有文天祥的《正氣歌》?
”---臨安城那晚的雨,下得邪乎。雨點子砸在宰相府密實的青瓦頂上,噼啪作響,
聽著不像下雨,倒像有無數(shù)冤魂在頭頂上咚咚咚地擂鼓,悶得人心口發(fā)慌,喘不上氣。
我猛地睜眼,后腦勺結(jié)結(jié)實實磕在硬邦邦的木頭榻沿上,疼得眼前金星亂冒,直抽冷氣。
空氣里那股味兒也怪得很,甜膩膩的熏香霸道地蓋過一切,
底下卻頑固地透出老書卷的霉味兒,最底下還攪著一股子……怎么說呢,
像金銀銅錢捂在暗箱里太久,悶出的那股鐵銹腥氣,聞著讓人渾身發(fā)毛,不得勁兒。
我撐著酸軟的身子坐起來,身下是張寬得能躺下三四個人的紫檀木大榻,摸著冰涼滑溜,
活像摸著一條凍僵的蛇,一股子寒意順著指尖直往骨頭縫里鉆。屋里黑黢黢的,
就桌上一盞銅鶴燈,豆大的火苗在又潮又冷的空氣里哆哆嗦嗦,頑強(qiáng)地亮著,
把那滿屋子鑲金嵌玉的博古架、雕花屏風(fēng)的影子投在墻上,影影綽綽,
跟一群沉默又猙獰的鬼影似的,無聲地窺伺著。我下意識地,帶著點剛醒的懵懂,
往旁邊一面巨大的落地銅鏡里一瞅——嚯!鏡子里是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皮肉松弛,
眼泡腫得跟水袋似的沉甸甸往下墜,就算在這昏昏暗暗、鬼氣森森的光線下,
也透著一股子被酒色財氣徹底泡爛了的灰敗氣兒,像塊發(fā)了霉的肥肉。
最扎眼的是身上那件紫得發(fā)黑的袍子,金線繡著張牙舞爪的蟒,
那蟒眼珠子鑲著不知名的寶石,幽幽地反著光,腰上束的玉帶,嵌的寶石快趕上鴿子蛋大了,
沉甸甸地,幾乎要把這副老朽臃腫的軀殼壓垮。這絕不是我!心口像揣了只發(fā)狂的兔子,
咚咚咚地要撞碎肋骨蹦出來!一股子寒氣從尾巴骨“嗖”地竄上天靈蓋,手腳瞬間冰涼僵硬,
動彈不得。這是哪兒?這身腌臜皮囊又是誰的?冷汗,毫無征兆地浸透了里衣。
“滴——”一個冰冷得沒有一絲人味兒的電子音,像生銹的鐵片在玻璃上狠狠刮過,
猛地在我腦子里炸響!尖銳得讓人頭皮發(fā)麻。【宿主身份確認(rèn):南宋權(quán)臣,賈似道。
】【核心任務(wù)激活:三日內(nèi),清除目標(biāo)人物——文天祥。
】【任務(wù)道具:‘鳩羽’毒酒已就位。新手福利:目標(biāo)人物當(dāng)前因彈劾宿主失敗,被貶歸鄉(xiāng),
途經(jīng)臨安,已入宿城西驛館‘望湖居’?!?一個清晰的坐標(biāo)信息流冰冷地嵌入意識。
【任務(wù)失敗懲罰:靈魂抹除程序。】賈似道?文天祥?毒酒?抹除?
這幾個詞兒像燒紅的鐵釘,帶著滋滋的焦糊味兒,狠狠扎進(jìn)我混亂的腦子里。
南宋那個禍國殃民、最后據(jù)說被人錘死在茅坑里的頭號奸相?我……成了他?
還要我去毒殺……那個在零丁洋上留下“人生自古誰無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光耀千古的文天祥?!一股子荒謬絕倫、混合著巨大恐懼的寒意,
像條冰冷的毒蛇,猛地纏住了我的喉嚨,胃里翻江倒海,惡心得直想吐。
我“騰”地從那冰冷的蛇皮榻上彈起來,寬大得累贅的紫袖子猛地一甩,“哐當(dāng)”一聲脆響!
帶倒了旁邊小幾上一個白玉酒壺。酒壺摔在厚厚的地毯上,沒碎,但蓋子開了,
深紫色的液體汩汩地淌出來,一股子甜膩得發(fā)齁、讓人聞了就想吐的杏仁味兒,
像只無形的毒手,直直地掐住了我的鼻子,沖進(jìn)腦門兒!
那液體迅速在地毯上洇開一大塊不祥的、深不見底的黑斑。鳩羽!這就是那杯要命的毒酒!
新手大禮包直接塞我手邊上了!那死亡的氣息嗆得我肺管子生疼,窒息感排山倒海。
我踉蹌著后退,后背“咚”地撞在冰涼的博古架上,
架上那些價值連城的瓶瓶罐罐稀里嘩啦一陣亂響,搖搖欲墜。鏡子里那張臉,
此刻慘白得像剛從墳里爬出來的鬼,浮腫的眼皮下,眼珠子因為極致的驚嚇瞪得溜圓,
瞳孔縮成了針尖?!安弧豢赡堋?喉嚨里擠出干澀嘶啞的聲音,聽著自己都瘆得慌,
陌生得可怕。毒殺文天祥?那個光耀千古、撐起一個民族脊梁骨的忠魂?
就因為腦子里這個鬼系統(tǒng)一句冰冷的指令?
就因為這身臭皮囊頂著“賈似道”這個遺臭萬年的名字?
這比直接讓我魂飛魄散、挫骨揚灰還讓人窒息!一股巨大的、源自本能的抗拒,
如同火山巖漿在我胸腔里奔涌咆哮?!斑青辍?!”一道慘白的閃電,
像天神震怒揮下的巨劍,猛地劈開黑沉沉的夜幕,
瞬間把整個奢華又死氣沉沉的書房照得亮如白晝!每一個角落的陰影都無所遁形!緊接著,
雷公爺劈柱子似的炸雷“轟隆”一聲,幾乎就在頭頂炸開!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連靈魂都跟著戰(zhàn)栗!那雷聲的余威瞬間蓋過了窗外風(fēng)雨的喧囂,也像一記沉重的喪鐘,
狠狠敲在我亂成一鍋粥的腦子里。三天。系統(tǒng)只給了三天。
地上那灘“鳩羽”留下的深紫污痕,像一塊丑陋的、流著膿血的瘡疤,刺眼地烙在地毯上。
空氣里那股甜膩得發(fā)邪的杏仁味兒,吸一口都讓人心頭發(fā)緊,喉嚨發(fā)堵。
文天祥……這個名字像燒紅的烙鐵,帶著浩然正氣滾燙的溫度,狠狠燙在我的心尖上。
他就在城西的望湖居,一個因仗義執(zhí)言而剛剛被趕走的孤臣,
一個即將被“我”——頂著賈似道這身臭皮囊的“我”——親手送上黃泉路的忠魂!我!不!
能!絕不能當(dāng)這劊子手!這念頭像黑暗里迸濺出的火星子,猛地燎著了凍僵的心房和血管。
一股悲憤混合著決絕的力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我豁然轉(zhuǎn)身,
不再看鏡子里那張讓人作嘔的臉,不再理會地上那片象征死亡的印記。
房——紫檀木的沉重壓抑、金玉器皿的冰冷反光、熏香里腐朽的甜膩……它們非但沒壓垮我,
反而像一桶油澆在心頭那把火上,激得我想把這滿屋子的腌臜砸個稀巴爛!
我沖到那張巨大得能當(dāng)床睡的紫檀書案前,雙手猛地一揮,
把那些礙事的、價值不菲的玉筆架、端硯“嘩啦”一聲掃到地上,
在一堆華而不實的珍寶擺設(shè)里急赤白臉地翻找。
手指頭掠過冰涼的玉鎮(zhèn)紙、沉甸甸的黃金官印,
最后猛地抓住一個沉甸甸、冰涼涼的黃銅小匣子!匣蓋中央,
一只線條流暢、振翅欲飛的仙鶴浮雕,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幽冷的金屬光澤。
直覺像警鈴一樣在腦中尖嘯:就是它!“咔噠”一聲輕響,銅扣彈開。
匣子里是厚厚一沓嶄新的“關(guān)子”——南宋朝廷發(fā)行的大額紙幣,帶著新紙?zhí)赜械挠湍秲骸?/p>
我顧不上許多,抓起一大把就胡亂塞進(jìn)懷里,粗糙的紙邊兒摩擦著里衣柔滑的絲綢,
發(fā)出沙沙的聲響,那聲音鉆進(jìn)耳朵,竟像無數(shù)冤魂在黑暗中凄厲地絮語、控訴。錢,
這玩意兒,眼下就是敲門磚,是買路錢,或許……也能買一條生路,一條忠良的生路!
沒工夫猶豫了!每一秒都像在滾燙的刀尖上跳舞!
我裹緊身上這件沾滿權(quán)勢和滔天罪孽的紫蟒袍,那沉重的布料像裹尸布一樣令人窒息。
我深吸一口混雜著死亡甜香和腐朽氣息的空氣,
猛地拉開了那扇厚重?zé)o比、雕滿繁復(fù)花紋的紫檀木門!
門軸發(fā)出“吱呀——”一聲悠長而艱澀的呻吟,仿佛打開了地獄的入口?!跋酄??
”門外廊下陰影里,一個挎著腰刀、皂衣短打扮的家丁立刻像受驚的蝦米一樣貓下腰,
聲音里揉著諂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雨正大呢,跟瓢潑似的,您……您這是要出府?
”他飛快地瞟了一眼我身后昏暗的書房,又迅速低下頭?!皞漶R!”我嘶啞著嗓子,
幾乎是吼出來的,硬擠出記憶中權(quán)臣那種不容置疑的、帶著血腥味的腔調(diào),“立刻!
去望湖居!” 聲音在空曠的回廊里撞出回音,顯得格外突兀。
家丁臉上那驚疑和困惑瞬間凝固,藏都藏不住。深更半夜,頂著這能把人砸懵的瓢潑大雨,
去看一個剛彈劾自己失敗、被皇帝金口玉言貶黜出京的死對頭?這唱的是哪一出?
腦子進(jìn)水了還是……他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支吾著,試圖阻攔:“相爺,
您看這雨勢……天又黑路又滑,萬一……”“耳朵塞驢毛了?!”我猛地拔高音量,
這具身體里積攢多年的、屬于賈似道的積威和暴戾,仿佛被這危急關(guān)頭本能地激發(fā)出來,
一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壓迫感如同實質(zhì)般碾過去,連我自己都感到心尖兒一顫,
那感覺陌生又令人作嘔,“備馬!馬上!誤了事,扒了你的皮!” 最后一句,
幾乎是咬著牙縫擠出來的,帶著血腥的威脅。家丁嚇得渾身一哆嗦,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再不敢有半個字的廢話,貓著腰應(yīng)了聲“是!”,轉(zhuǎn)身就像被鬼攆似的,
一頭扎進(jìn)了門外狂暴的雨幕里,身影眨眼就被密集的雨簾吞沒。不一會兒,
一輛雙馬拉的青篷馬車碾過相府濕漉漉的青石板路,車輪在積水的凹凼里發(fā)出沉悶的咕嚕聲,
濺起渾濁的水花,如同垂死巨獸的喘息。馬車一頭扎進(jìn)了臨安城墨汁般濃稠的雨夜里。
車廂里,我死死攥著拳,指甲陷進(jìn)掌心,試圖用這點微不足道的疼痛壓住心頭的驚濤駭浪。
車簾子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擋住了外面世界被風(fēng)雨扭曲的輪廓,卻擋不住我腦海里翻騰的巨浪。
每一次顛簸,都像踩在懸崖邊緣,離望湖居近一步,也離那能把靈魂徹底碾碎的懲罰近一步。
文天祥那雙寒星般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雨幕和時空,冷冷地注視著我。望湖居,名字雅致,
臨水而建,此刻在狂風(fēng)的撕扯和暴雨的瘋狂抽打下,
卻如同一艘在驚濤駭浪中劇烈顛簸、隨時可能粉身碎骨的破船。
稀疏的幾點燈火在風(fēng)雨中明滅不定,透著一股子行將就木的死氣。
馬車在驛站不起眼的側(cè)門“吱呀”一聲停下,泥點子濺起老高,糊在車輪和車轅上。
我裹緊早已濕透、冰涼貼在身上的紫袍,那沉重的布料吸飽了水,更像一副鐵鑄的枷鎖。
推開車門,冰冷的雨水如同無數(shù)細(xì)密的鋼針,瞬間兜頭蓋臉地澆下來,激得我渾身劇顫,
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那家丁還想撐開油紙傘跟上來遮擋,
被我一個凌厲得如同淬毒匕首的眼刀子狠狠釘在原地:“等著!不準(zhǔn)跟來!”我一個人,
深一腳淺一腳,像喝醉了酒似的踉蹌著沖進(jìn)驛站破敗不堪的前堂。
值夜的小吏蜷縮在角落里一條破長凳上打盹,
被我沉重而慌亂的腳步聲和身上滴落的雨水驚醒,迷迷糊糊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待昏黃的油燈光線勾勒出我濕淋淋的紫袍輪廓和那張在搖曳光影下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的臉時,
他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直接從凳子上滾落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磚上,
舌頭打結(jié),聲音抖得不成調(diào):“相……相爺!
您…您老…大駕光臨…下官…下官……”“文天祥住哪間?”我的嗓子眼兒干得冒煙,
火燒火燎,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嘶啞的破音,雨水順著發(fā)梢、臉頰不斷往下淌,
流進(jìn)脖領(lǐng),冰冷刺骨。時間就是文天祥的命!
“回…回相爺…”小吏抖得跟寒風(fēng)里的枯葉似的,幾乎匍匐在地,
…丙字…丙字三號…”他手指頭胡亂地、痙攣般指向后面黑燈瞎火、風(fēng)雨聲更急的院落深處,
仿佛那方向藏著吃人的猛獸。我沒再看他一眼,也顧不上什么宰相威儀,
轉(zhuǎn)身就沖進(jìn)了通往后院的狹窄過道。甫一踏入后院,風(fēng)雨的狂暴瞬間提升了一個量級!
豆大的雨點砸在瓦片上、泥地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噼啪爆響,如同千軍萬馬在耳邊奔騰!
狂風(fēng)卷著雨霧,抽打在臉上,生疼!后院一排低矮簡陋的客房,大多漆黑一片,死寂無聲。
只有最角落那間,丙字三號破舊窗欞的縫隙里,
頑強(qiáng)地透出一線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被這無邊的風(fēng)雨徹底撲滅的昏黃燭光。那點微光,
在無邊的黑暗和狂暴中,顯得如此孤獨,又如此堅韌。就是那兒了。
那個在煌煌史冊上光芒萬丈的名字,那個此刻孤燈下、于風(fēng)雨飄搖中堅守著信念的身影。
我狠狠吸了一口混雜著雨水腥冷和泥土潮濕氣息的空氣,那冰冷直灌肺腑,
卻奇異地讓我狂跳的心臟稍稍平復(fù)了一絲。抬手,用盡全身力氣,
重重叩響了那扇薄薄的、仿佛一陣大風(fēng)就能吹倒的破舊木門。指節(jié)敲在濕冷的木頭上,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昂V、篤、篤?!鼻瞄T聲在風(fēng)雨的咆哮怒吼中,顯得那么微弱,
那么不合時宜,卻又異常刺耳。門內(nèi)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風(fēng)雨的喧囂在門外肆虐。
過了幾息,久得讓我?guī)缀跻詾槔锩娴娜艘言庥霾粶y,才傳來極輕微、極謹(jǐn)慎的腳步聲,
踩在老舊的地板上,發(fā)出細(xì)微的吱呀聲。
門軸發(fā)出一聲干澀艱深、如同垂死老人嘆息般的“吱呀——”,向內(nèi)拉開一道狹窄的縫隙。
昏黃搖曳的燭光,如同流淌的熔金,從門縫里小心翼翼地流瀉出來,勉強(qiáng)照亮門口方寸之地,
也清晰地勾勒出門后那個挺拔如松的身影。文天祥。比后世畫像和想象中要年輕許多。
眉宇間雖有長途跋涉、餐風(fēng)露宿刻下的疲憊痕跡和被貶黜離京的沉郁,但那雙眼睛,
即使在昏黃搖曳、如同風(fēng)中殘燭的燈影下,依舊如寒星般明亮、銳利!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虛偽的皮囊、世俗的塵埃,直抵人心最深處,拷問靈魂。他身形挺拔,
沒有絲毫佝僂,穿著一件漿洗得發(fā)白、甚至邊緣有些磨損的舊青衫,
在這簡陋得近乎寒酸的驛站斗室里,那份凜然不可侵犯、視富貴如浮云的氣節(jié),
卻如同實質(zhì)般撲面而來,壓得我胸口發(fā)悶,幾乎喘不上氣。
他看清門外渾身濕透、泥水淋漓、狼狽不堪的我時,那雙銳利如電的眼眸深處,
瞬間翻涌起巨大的驚愕,隨即迅速沉淀為毫不掩飾的警惕與……深切的厭惡。那厭惡,
像冰水,潑在我因奔跑和緊張而滾燙的臉上。“賈……丞相?”他的聲音低沉,
帶著一種穿透風(fēng)雨的沙啞,每一個字都清晰、冷硬,如同冰雹砸在冰冷的石地上,字字千鈞,
“夤夜至此,風(fēng)雨如晦,不知有何貴干?” 那“貴干”二字,咬得極重,
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譏誚。那目光,像兩把燒紅的、淬了劇毒的錐子,狠狠扎在我的臉上,
火辣辣地疼。巨大的羞愧讓我下意識地偏過頭,避開了他那仿佛能焚毀一切陰暗的視線。
目光倉促掃過他身后——一床打著補丁的薄被,一張搖搖晃晃的舊木桌,
一把吱呀作響的椅子。桌上,只有一盞孤零零跳躍著微弱火苗的油燈,
和一疊堆放整齊、墨跡猶新的書稿。這就是大宋狀元郎、未來在零丁洋上書寫絕唱的忠魂,
此刻唯一的棲身之所?這就是賈似道這禍國巨蠹,要親手用鳩羽毒酒扼殺的國之柱石?!
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我強(qiáng)迫自己轉(zhuǎn)回頭,用盡全身力氣,
再次迎上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審判靈魂的星眸。喉嚨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聲音嘶啞得幾乎被窗外的風(fēng)雨聲吞沒:“文大人……” 我深吸一口氣,壓低了聲音,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從靈魂深處艱難地擠出來,卻又異常清晰、急迫,
如同瀕死者的最后警示:“快走!立刻離開臨安!一息都別耽擱!再晚就來不及了!
”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胸骨跳出來。
文天祥眼中的驚愕瞬間化為濃烈的困惑和更深沉、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不信任。他眉頭緊緊鎖起,
形成一個深刻的川字,身體微微繃緊,
像一頭感知到致命威脅、隨時準(zhǔn)備暴起反擊的獵豹:“丞相此言何意?下官奉旨離京歸鄉(xiāng),
行程自有朝廷法度,豈能……” 他的聲音帶著金石之音,充滿了對規(guī)則和秩序的堅守。
“沒工夫掰扯這些狗屁規(guī)矩了!”我急得火燒眉毛,感覺每一秒都像赤腳踩在燒紅的烙鐵上,
每一滴雨落下都像是催命的鼓點!我猛地打斷他,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緊張而尖銳變形。
手忙腳亂地從濕透冰涼的紫袍懷里,掏出那個沉甸甸、沾著泥水的鶴紋銅匣,
不由分說地、幾乎是粗暴地塞進(jìn)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中!冰涼的黃銅觸感凍得我指尖發(fā)麻,
也讓我心頭一顫。“拿著這個!路上使!立馬走!水路、陸路……能跑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
永遠(yuǎn)別再回這鬼地方!聽見沒有?!” 我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嘶吼。銅匣入手,
那份沉甸甸的質(zhì)感讓文天祥的身體明顯一震,仿佛接過的不是錢財,而是一塊燒紅的烙鐵。
他低頭,銳利的目光飛快地掃了一眼手中冰冷的銅匣,又猛地抬起,再次死死釘在我的臉上。
那雙星眸深處,此刻翻涌著驚濤駭浪!
驚疑、戒備、極度的困惑……種種復(fù)雜的情緒如同沸水般交織、沖撞。但他終究是文天祥,
心思之敏銳、洞察力之強(qiáng),遠(yuǎn)超常人。他死死盯著我的臉,
那目光仿佛要穿透這張屬于賈似道的、令人憎惡的皮囊,
直刺下面那個截然不同的、正在絕望嘶吼、發(fā)出警告的陌生靈魂。
他的嘴唇抿成一條冷硬如鐵的直線,喉結(jié)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似乎在壓抑著巨大的情緒波動?!柏┫唷恪彼穆曇舻统料聛?,
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穿透性和探尋,仿佛在確認(rèn)一個驚天動地的、絕不可能的可能,
“此舉……究竟為何?”“別問?。 ?我?guī)缀跏切沟桌锏睾鹆顺鰜恚?/p>
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瀕臨崩潰的壓力而徹底扭曲變形,在狹小的空間里炸開,
震得油燈火苗都瘋狂搖曳起來!“記住我的話!快走!再磨蹭就真他娘的來不及了??!
” 巨大的恐懼和催促讓我失去了理智,我猛地伸出雙手,用盡全身殘余的力氣,
將他往門里狠狠一推!自己也因反作用力向后踉蹌一步,差點摔倒。站穩(wěn)的瞬間,
我朝著門內(nèi)那張震驚到極點的臉,用盡生命最后的氣力發(fā)出嘶吼:“關(guān)門!閂上!快!
快啊——??!”吼聲帶著一種撕心裂肺的絕望和不容置疑的命令,在狹小的驛站房間里回蕩,
如同垂死野獸的哀鳴。文天祥被我推得猝不及防,向后連退兩步才穩(wěn)住身形,
眼中的震驚如同凝固的寒冰,達(dá)到了頂點。
趁著他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和嘶吼沖擊得失神的空檔,我猛地轉(zhuǎn)身,
像一頭被無形鞭子抽打的困獸,一頭扎回門外無邊無際、冰冷刺骨的狂暴雨幕之中!
密集的雨點瞬間再次將我吞沒,眼前一片模糊的水世界,
身后那扇破木門里透出的、代表著人間最后一點溫暖和正氣的昏黃燭光,
迅速被風(fēng)雨切割、模糊,最終徹底消失在我的視野里。不知道他最后有沒有關(guān)門,
有沒有閂上。我甚至不敢回頭確認(rèn)一眼。只是憑著本能,
在泥濘濕滑、如同沼澤般的院子里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沉重的官靴陷在粘稠的爛泥里,
每拔出來一次都耗費巨大的力氣。肺里火燒火燎,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兒,
喉嚨里充斥著鐵銹的味道。心臟在腔子里瘋狂擂動,咚咚咚的巨響震得耳膜發(fā)疼,
感覺下一秒就要徹底炸開!跑!離望湖居越遠(yuǎn)越好!離文天祥越遠(yuǎn)越好!
離那個即將降臨的、足以碾碎靈魂的懲罰……越遠(yuǎn)越好!
猴似的、狼狽不堪、像條被抽了筋的癩皮狗一樣重新爬上相府那輛停在側(cè)門陰影里的馬車時,
整個人幾乎虛脫,氣兒都喘不勻了,只剩下拉風(fēng)箱似的、破敗的嗬嗬聲。
那家丁看我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臉都嚇成了死人般的灰白,嘴唇哆嗦著,
一個字也不敢問,連大氣都不敢喘。“回…回府…”我像一灘徹底融化的爛泥,
癱倒在冰涼濕透、散發(fā)著皮革和霉味兒的車廂軟墊上,聲音嘶啞虛弱,細(xì)若游絲,
像條離水瀕死的魚。車輪再次碾過濕滑冰冷的石板路,發(fā)出單調(diào)沉悶的咕嚕聲,
朝著那座在風(fēng)雨中如同巨獸般蟄伏的宰相府邸駛?cè)ァ\嚭煾艚^了外面狂暴的風(fēng)雨世界,
車廂內(nèi)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昏暗和死寂,只剩下我拉風(fēng)箱般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還有心臟在胸腔里沉重撞擊的、如同喪鐘般的悶響。任務(wù)……算是徹底砸鍋了。
文天祥……應(yīng)該能跑掉吧?他那么聰明,
一定能懂我的意思……這個帶著一絲僥幸和微弱希望的念頭,
如同在無邊黑暗中想抓住一根虛無的救命稻草,剛剛在我混亂的腦海中升起——【警告!
核心任務(wù):清除文天祥,執(zhí)行失??!】【新手福利保護(hù)期結(jié)束。
】【啟動一級懲罰程序:靈魂電擊。
】那冰冷、毫無感情起伏、如同九幽寒冰凝結(jié)而成的電子音,像最惡毒、最無情的詛咒,
在我腦海深處轟然炸響!每一個字節(jié)都帶著毀滅的寒意!“呃啊——?。。。?!
”無法用任何語言形容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劇痛瞬間攫住了我!
仿佛有億萬根燒得通紅的鋼針,從我的天靈蓋狠狠扎入!瞬間貫穿四肢百??!
撕裂每一寸意識!那不是肉體的疼痛,
靈魂本身被架在烈火上焚燒、被投入滾油中反復(fù)煎熬、被無形的巨手生生撕扯成碎片的酷刑!
身體像一尾被狠狠拋上岸的魚,在冰冷滑膩的車廂軟墊上劇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彈跳!
四肢百骸完全不聽使喚,瘋狂地撞擊著堅硬的車廂壁板,發(fā)出沉悶的“砰砰”聲!
牙齒瘋狂地磕碰在一起,“咯咯咯咯”的聲響密集得令人牙酸,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眼前不是發(fā)黑,而是瞬間被一片刺目的、旋轉(zhuǎn)的、帶著灼燒感的金色光斑徹底吞噬!
伴隨著一種靈魂被強(qiáng)行從軀殼里抽離、撕扯的恐怖失重感和眩暈感,
整個世界都在瘋狂旋轉(zhuǎn)、坍塌!“呃…嗬…嗬…” 喉嚨被無形的力量扼住,
只能擠出意義不明的、如同老舊破風(fēng)箱被強(qiáng)行拉扯般的嗬嗬聲。冷汗混合著冰冷的雨水,
瞬間浸透了內(nèi)外所有衣衫,粘膩地、冰冷地貼在身上,帶來一種溺水般的絕望。
這酷刑似乎持續(xù)了永恒之久,又仿佛只過了一彈指的瞬間。
當(dāng)那足以摧毀一切意志、碾碎一切思想的劇痛如同退潮般稍稍減弱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