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韩亚洲欧美综合图片,国产色国产在线视频,人人爽天天射天天艹,亚洲精品人成无码中文毛片,五月激激激综合网色播免费,午夜网站在线,久久亚洲私人国产精品

第四十一集

全職太太的逆襲 飛鳥 0 字 2025-07-31 19:46:40
>>> 戳我直接看全本<<<<

我從泥里逃出來,又被生活一步步按回去。

有人說我走錯了路,可這一路上,我從沒見過路牌。

“我也想活得體面一點,可這條路,從一開始就不是體面的?!?/p>

1 逃離

我把壓在枕頭底下的錢數(shù)了三遍,一共一千七百六十二塊。

皺巴巴的,有一張五十的還被水泡過。

錢是我自己在餐館刷盤子賺的,暑假做的兼職。

我爸說那錢必須上交,他沒問我愿不愿意,伸手就要。

我當時給了他一千,剩下的偷藏了。

現(xiàn)在這些成了我的全部。

我把身份證裝進褲兜里,塑料錢包揣進貼身口袋。

背了一個舊帆布包,里面是兩套換洗衣服,一瓶洗發(fā)水,一雙鞋。

沒有告別。

我奶奶在堂屋坐著看電視,手上拿著那把破蒲扇,連頭也沒抬:“黑不隆冬的你去哪兒?”

“去學校。”

“學校不開學?!?/p>

“取通知。”

她哼了一聲:“早晚死在外頭?!?/p>

我沒理她,低頭穿上鞋,打開門。

夜很黑,村口的路燈壞了兩年也沒人修。

我順著田埂走出去,月亮也沒有,腳下一滑,差點摔進水溝。

到了鎮(zhèn)上的車站,買了凌晨一點的綠皮火車票,終點是南方的某個城市。

我挑了個沒聽說過的地名,只因為它便宜,離得遠,沒人認識我。

火車站里冷,椅子是鐵的,我坐了半個小時屁股發(fā)麻。

一個男的坐到我旁邊來,三十多歲,穿個皮夾克,啤酒肚,頭發(fā)貼著頭皮。

“一個人?”

我點點頭。

“多大了?”

“十八?!?/p>

“學生?”

“剛畢業(yè)?!?/p>

他嘖了一聲,笑得有點意味不明:“這么晚了家里舍得讓你一個人坐火車?”

我起身走了,往廁所方向走,他沒跟上。

上了車,座位是硬座,車廂里有人打呼,有人脫了鞋。

我靠著窗坐下,把帆布包緊緊摟在懷里。

我知道出門在外錢得握緊點。

有人在吸泡面,味兒熏得我反胃,我閉上眼,強迫自己睡。

我不是第一次離家,但這次,我知道自己不會再回去了。

我媽在我3歲時就跑了,我對她的記憶只停留在那道絲毫沒有留戀的背影,從那以后我爸把對她的怨氣撒在了我身上,我的奶奶自己身為女性卻有著重男輕女的思想。

我早就想過離開,只是時間問題罷了,我沒有考上大學,我的成績并不好,我爸急匆匆地準備給我說個親事,他說我也就這點用處了。

我不知道未來會是怎樣,我只知道以后我有了選擇怎樣生活的權(quán)利。

火車到了終點是第二天下午,我背著包出了站,天有點陰,風里夾著一股潮味。

我在站口拿了張城市地圖,一臉懵,沒人來接我,當然也沒人知道我來了。

我看見有個“如意旅館”招牌,招牌掉了一個角,我走進去,柜臺后是個胖女人,手里拿著遙控器在看電視。

“住宿嗎?”

“有沒有便宜點的?!?/p>

“身份證?!?/p>

我掏出來給她,她翻了下,說:“最便宜的三十塊一晚,交六十押金。”

我給了三百,拿了鑰匙,樓梯很窄,腳步聲踩上去就像打鼓。

房間里有股潮氣,墻皮掉了一塊,床板嘎吱響。

我坐在床沿,脫了鞋,窗外是條小巷,擺著幾張破桌子,有人打牌,有人在吵架。

吵架那人罵了一句“你媽”,我聽了心里發(fā)空,那是我爸最愛說的話。

我不想家,我也沒有家。

待了幾天后我出去找工作。

我看見路口有張廣告寫著“理發(fā)店招學徒,包吃住”,我拿出手機,到這里的第二天我花五百買了部二手機,一個女人接的。

“你多大了?”

“十八?!?/p>

“干過沒?”

“沒有,能學。”

“前三個月沒工資,三個月后一個月一千,以后要是學的好可以漲,吃住的話都有包?!?/p>

我猶豫了一下,說:“可以?!?/p>

“下午有時間嗎,可以過來面試?!?/p>

店名叫“敏霞造型”,門頭是紅底白字,店面是兩個門市打通的,但不算大,這一帶門市普遍比較窄但很高,可以做二樓,不過她的二樓似乎沒開放。

進去的時候,她正在給一個女客人做頭發(fā),旁邊有個女生在打下手,她看到我點了下頭:“你就是打電話的?李什么來著?”

“李惠。”

“行,坐那兒等會兒?!?/p>

她看著四十出頭,一頭紅色卷發(fā)扎起來,頭頂發(fā)根黑色,形成了黑紅分層,身材微胖,脖子上帶了條細細的金項鏈,說話聲音很大。

她動作麻利,手法熟練,做完客人頭發(fā),她擦了擦手,說:“住這兒嗎?樓上有床鋪,跟別人合住,晚上別亂跑?!?/p>

我點點頭。

“我姓侯,叫侯姐還是霞姐都隨你!”她喊了聲:“雷軍!你下來一下!”

過了一會兒下來個男的,二十來歲,穿得嘻嘻哈哈的,拖鞋趿拉著腳,他打了個哈欠,瞟了我一眼,笑了:“新來的?”

我沒說話。

“這是我兒子,雷軍,平時在店里幫忙,你有不懂的可以問他?!?/p>

我嗯了一聲。

“去樓上看看房間,選個床位,晚上六點吃飯?!?/p>

我背著包上了樓,房間里有幾張單人床,床很窄,跟上下鋪差不多,其中兩張有人睡過,我選了靠窗的一張。

晚上吃飯時,雷軍坐我對面,夾了口菜,說:“我媽說你十八,看著倒像十五?!?/p>

我沒回應。

“性子挺冷的嘛?!?/p>

我夾菜的手頓了一下。

他笑了,低聲說:“談過戀愛沒有?”

我咬著牙沒說話。

侯敏霞沒抬頭:“雷軍你少說幾句。”

他夾了塊肉丟進我碗里,故意大聲說:“給你補補,別餓壞了。”

那頓飯我吃得味如嚼蠟。

飯后洗碗,他貼過來,說:“我?guī)闶煜は颅h(huán)境?”

我說不用。

“別客氣嘛,以后你還得靠我罩著。”

我把碗往水池里一摔,水花濺了他一褲子。

他臉僵了一下,笑容沒了,侯敏霞聽見響聲喊:“干嘛呢?小心點!”

我悶聲說:“對不起,手滑了?!?/p>

晚上我躺在床上,窗外的風吹著頭頂?shù)蔫F皮呼啦響,雷軍在樓下還在打游戲,聲音大得要命,我側(cè)過身,把自己蜷成一團。

我開始想,這日子,能不能過得下去。

2 學徒生活

我第二天五點半醒的,樓下還黑著,我打開廚房燈。

灶臺上有半袋面條,我煮了點吃,然后把碗洗了。

侯敏霞七點下樓,看到我在擦地板,嘴角終于勾了勾:“小姑娘挺勤快的嘛。”

我沒說話,繼續(xù)擦,她踩著高跟鞋在我身邊走來走去,香水味一股腦撲過來,我頭有點暈。

她遞給我一塊抹布:“柜臺和鏡子擦一下,要沒什么事把地也拖一下。”

“好?!?/p>

雷軍十點才下樓,頭發(fā)亂七八糟,一身煙味,一進門就打哈欠:“好餓,有吃的嗎?”

侯敏霞說:“自己去煮,我又不是你保姆?!?/p>

“切?!彼戳宋乙谎郏骸八皇菚蓡??!?/p>

我站在洗頭區(qū)假裝沒聽見。

店里還有一個女生阿娟,也是當學徒,是個福建妹子,臉長得有點圓,不胖也不瘦,已經(jīng)做了接近一年。

十一點的時候客人來了,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染發(fā)。

侯敏霞讓我站邊上看,她手速快,嘴也勤:“最近都忙啥呢?你老公還那么晚回家嗎?”

女人嘆了口氣:“男人都這樣,你懂的?!?/p>

她笑:“懂,當然懂。”

我站在她們旁邊,一句話沒說。

染發(fā)的時候我湊過去接過她遞來的藥劑碗,手忙腳亂,弄了一點在女人脖子上,女人皺了下眉,我連忙拿毛巾擦。

侯敏霞瞪了我一眼:“你眼睛長哪兒去了?”

我低頭:“對不起?!?/p>

第一天就挨罵,心里還是難受,但我忍了。

午飯是侯敏霞炒的,一個青菜,一個雞蛋。

雷軍夾了一口菜,嫌棄地說:“又吃青菜,你不煩我都煩了?!?/p>

她回他一句:“你有本事自己做啊,吃現(xiàn)成的還挑三揀四?!?/p>

雷軍轉(zhuǎn)頭看我:“李惠,你會做飯嗎?”

我說:“會一點。”

他笑了:“那以后你做吧,比我媽手藝肯定強。”

我還沒說話,侯敏霞一筷子敲他:“再說就滾出去!”

飯后我洗碗,雷軍靠在廚房門口看著我,說:“你是從哪兒來的?”

我說了個省名。

“一個人來這里,不怕被拐?”

我沒回答。

他咂了咂嘴:“膽子挺大,我喜歡這種。”

我側(cè)頭看了他一眼:“你能閉嘴嗎?”

他愣了下,笑得更放肆:“你挺有脾氣的?!?/p>

下午進了個男客人,看起來四十多歲,肚子有點大,頭發(fā)油亮,他一進門就喊:“敏霞,我來了?!?/p>

侯敏霞連忙招呼:“喲,怎么今天才來?上次不是說想做個深層護理嗎?”

“喝多了,這兩天宿醉?!彼聛砼牧伺拇笸龋敖裉燧p點啊。”

“得嘞?!彼Φ媚伳佂嵬?。

我看著他們,一句話沒說。

洗頭的是我,我手伸過去,他突然握了一下我的手腕:“小姑娘挺水靈?!?/p>

我抿著嘴,把手抽回來。

侯敏霞瞪了他一眼:“別動手動腳的,她還小?!?/p>

他笑得意味深長:“看著是挺小?!?/p>

我洗得很快,動作不耐煩,他起身后還特意回頭看了我一眼。

晚上吃飯時我忍不住問侯敏霞:“那個男的是誰?”

她一邊翻鍋一邊說:“老熟客了,挺大方的,有時候帶我們出去玩?!?/p>

我沒說話。

雷軍插話:“什么帶我們,是帶你。”

“閉嘴?!彼缅佺P敲他。

吃完飯她跟我說:“明天早點起來,我?guī)闳ミM貨。”

“好?!?/p>

她又補了一句:“干我們這行,人要圓滑,別太耿直,有些話不該問的別問?!?/p>

我點頭。

睡覺前我坐在床邊涂護手霜,這是侯敏霞拿的,說可以保護手。

阿娟躺在床上,我問她:“你學會了?”

她笑笑:“就會洗頭和吹風,染發(fā)會的不全,剪發(fā)都還不敢弄?!?/p>

“那怎么混?”

“混著唄,你別想著真能當發(fā)型師,老板娘不會真教的,教會你你就能自己開店了,她傻啊?!?/p>

我沒說話。

她嘆口氣:“反正這行啊,就是熬日子?!?/p>

夜里我夢見自己頭發(fā)掉了一地,醒來后后脖子一片冷。

我開始覺得,這不是我要的生活,但這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

3 生存方式

從第三個星期開始,侯敏霞開始帶我出去玩。

她說是玩,其實就是唱K、喝酒,有人請客,她每次都打扮得特精致,穿豹紋裙子,高跟鞋,妝化得比白天濃三倍。

我一開始拒絕,她說:“你別裝,出來見見世面,長點見識?!?/p>

我猶豫了。

阿娟在樓上邊涂口紅邊笑著說:“跟著霞姐出去的,回來的都不會是以前那樣的人了?!?/p>

我問:“什么意思?”

她歪著頭:“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挺好?”

KTV包間里坐著四五個男的,啤酒擺了一桌,還有一個點的果盤,侯敏霞一進門就笑:“哥幾個都在呢!”

她挨個打招呼,給每個人遞煙、倒酒,我坐在她旁邊,一言不發(fā)。

一個男的看了我一眼:“新來的啊?”

“叫李惠。”侯敏霞說。

那人舉杯朝我笑:“來,歡迎歡迎。”

我猶豫了一下,也端起杯,碰了下,他一口悶了,我抿了一口,難喝,有點苦。

“哈哈,還是小姑娘?!?/p>

那晚我喝了好幾杯,也唱了兩首歌,回去時腳有點飄,雷軍在樓下抽煙,看著我:“你也開始陪酒了?”

我扶著門:“滾?!?/p>

“說話越來越有勁了啊。”他笑,盯著我腿:“裙子不錯,蠻合身的?!?/p>

我進門,“砰”一聲甩上門。

接下來的日子,我跟著去了好幾次,有時候唱歌,有時候跳舞,有時候就是坐著聽男人講他生意多成功,老婆多煩人,女人多難搞。

我學會了笑場、端酒、不動聲色地閃避手,慢慢地,我也學會了抽煙。

侯敏霞遞我第一支煙的時候我沒接,她瞟我一眼:“你不會還以為自己是學生吧?”

我接過來,學著點了火,咳得眼淚出來。

雷軍那天看我抽煙,嘖了一聲:“挺快的嘛,入行了?!?/p>

我沒理他。

他靠近我耳邊低聲說:“你要是真想賺快錢,我也有門路。”

我斜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我有個哥們做夜場的,想找個新面孔。”

“你把我當什么了?”

他聳肩:“別那么兇,我就是提醒你,現(xiàn)在這個社會,女孩子想出頭,靠的是膽子?!?/p>

我站起來,直接把桌上的水潑了他一臉。

他拍桌子罵:“你他媽是不是有???”

侯敏霞從后面走出來,看了我們一眼,沒多問,只說:“干什么,要吵樓上去吵!”

雷軍拿毛巾擦臉,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別以為自己多干凈?!?/p>

那晚我失眠了。

我開始思考,就算學了三年五年,工資也不過三四千,出去自己租鋪子要幾萬啟動資金,手藝、客戶、關(guān)系一樣不能少。

我也開始明白,侯敏霞根本不打算好好教我。

她總是說:“急什么,慢慢來,手感是練出來的?!笨烧嬲舭l(fā)的時候,從不給我動手機會,我學了半年,還只能洗頭和在她旁邊打雜。

我手上裂了很多口子,有幾道滲出了血,藥膏涂完干了再裂,一碰水就疼。

我去藥店買藥的時候,藥店的阿姨看著我說:“小姑娘,干什么活的?手怎么成這樣了?”

“洗頭?!?/p>

“哎喲,這么年輕,干這干嘛?”

“沒學歷?!蔽一卮稹?/p>

她嘆氣:“去工廠吧,起碼不用天天泡水里?!?/p>

我笑了一下,沒答話。

回去路上,我看見十字路口貼著招聘,“某某電子廠招聘普工,包吃住,月薪3k-4k”。我站著看了很久,突然有點動搖。

當晚我和阿娟說:“你覺得工廠怎么樣?”

她楞了一下:“怎么突然問這個?”

“我累了?!?/p>

她點了一根煙,說:“工廠也不是什么天堂,累得要死,而且更亂,你去了會后悔。”

我沒回她。

第二天我沒去店里,揣著身份證去了廠區(qū)門口,面試的主管問我:“做過沒有?”

“沒有?!?/p>

“能吃苦嗎?”

“能?!?/p>

“宿舍八人一間,能接受?”

“能。”

“明天來報到,帶行李?!?/p>

回到店里,我把收拾好的包放在門口,侯敏霞在做頭發(fā),抬頭看我:“去哪?”

“辭職?!?/p>

她盯著我看了幾秒:“干不下去了?”

“不是,我想換個環(huán)境?!?/p>

“不是你這小姑娘怎么想一出是一出,那你也得提前跟我說啊,那我好不容易教會你你一聲不吭地就要跑,連聲招呼都不打,最起碼的尊重你懂嗎,我在你身上付出的精力你以為是免費的嗎?出門在外哪能由著自己性子,等你在外碰了壁就知道遇到我這么好的老板有多難得...”

她看我不說話就板著臉“我現(xiàn)在缺個人也有損失的,這個月工資要扣一半等月底結(jié)給你?!?/p>

“行?!蔽也幌敫隣庌q。

她又問:“你打算去哪?”

“電子廠?!?/p>

她嗤笑:“你還以為那是個好地方?進去你就知道了?!?/p>

我點點頭:“我知道,但我想試試?!?/p>

她沒再說話,只是揮揮手:“隨你吧?!?/p>

雷軍在樓上聽見動靜,下來,靠著門說:“這么快就滾了?你這模樣不去陪酒可惜了??!”

我看著他,沒笑:“你一輩子也就只能在這兒當個寄生蟲?!?/p>

他說:“你以為出去能有好日子過?”

我背起包,說:“最起碼,我不用每天看你這張臉?!?/p>

我走出“敏霞造型”的那一刻,沒回頭。

4 工廠

報到那天早上,我拎著包站在廠門口。

保安看了我一眼,掃了身份證,說:“新來的?去三號樓三樓找人事?!?/p>

三號樓的墻面斑駁,窗子上貼著撕不干凈的防曬膜。

人事辦公室門開著,一個女的坐在里面敲鍵盤,頭發(fā)油亮,中年模樣。

“做普工的?”

我點頭。

“身份證復印件帶了嗎?”

“帶了?!?/p>

“身高多少?”

“一米六二?!?/p>

“有紋身沒?”

“沒有。”

“傳染病史?”

“沒有?!?/p>

她翻了翻表格,說:“先去體檢,然后拿工服,進了車間再安排崗位?!?/p>

我點頭。

體檢就是抽個血、量個體溫,走個形式,發(fā)完工服,我被帶到B車間,分配到了質(zhì)檢,一排排流水線吵得人耳朵發(fā)麻。

組長姓趙,三十多歲,油頭粉面,看我的第一眼就是從上往下打量。

他咧嘴:“剛畢業(yè)?。俊?/p>

我沒理他。

他又問:“多大了?”

“22?!蔽夜室鈱⒛挲g往大了報。

“看著像十幾歲的,你長的挺顯嫩喲。”

我面無表情地說:“我不是來相親的?!?/p>

他噎了一下,笑得更猥瑣了:“有脾氣,喜歡你這種。”

我咬著牙沒理他。

質(zhì)檢是看PCB板有沒有問題,我還沒摸清流程,趙組就站我身后,一邊說:“來,我教你?!币贿吺职次壹绨?。

我偏頭:“不用?!?/p>

他收回手,笑著說:“好吧好吧,有不懂的叫我。”

旁邊一個女工低聲提醒我:“別太硬,等他煩你了,換你去打螺絲了?!?/p>

我點點頭,沒說話。

觀察了一會,我發(fā)現(xiàn)質(zhì)檢這種崗位還算輕松,打螺絲、裝件的才累。

午休時間,我坐在食堂角落吃飯,一個胖胖的女生坐過來,說:“你新來的吧?”

“嗯?!?/p>

“我叫小吳,在三組。”

“李惠。”

她低聲說:“你得防著趙組,專門欺負新來的,他上回想加我微信,我直接把他拉黑。”

我點點頭:“他已經(jīng)動手了?!?/p>

“不是吧?你才來第一天?!彼龂K嘖,“真下賤?!?/p>

食堂飯菜難吃得要死,米飯很硬,菜全是油,吃著吃著我有點反胃,吃泡面都比這強。

下午上班,有個叫林征的男的來我們這組,說是修護的,來支援幾天。

他長得還算清爽,個子挺高,穿工服也比別的男的利落,他一坐下,趙組就打趣:“林帥哥又來了,是不是看上我們這組的姑娘了?”

他笑笑:“我只對電路板有興趣?!?/p>

他坐我對面,沒說話,直到下班前我遞了一塊有問題的板給他修,他才看我一眼:“新來的?”

“嗯?!?/p>

“李惠是吧?!?/p>

我驚訝:“你怎么知道?”

“你胸前掛著牌子呢?!?/p>

我低頭一看,果然。

他說:“別緊張,我不咬人?!?/p>

我沒笑。

晚上回宿舍,八個人一間,空氣里有腳臭味和香水味混在一起,窗子永遠關(guān)不嚴,外面有蚊子飛進來。

有人打電話,開著免提:“那你什么時候過來?別光說不練啊。”

另一個女生在擦指甲油,說:“說話小點聲啊。”

床鋪是鐵架床,我在最上鋪,翻個身都嘎吱響,有人躺床上刷短視頻,一直放到十二點才關(guān),手機震動聲不斷,我戴上耳塞,還是睡不著。

第二天,有個男的走過來跟我說:“你好,我叫陳強,組長助理?!?/p>

我點點頭。

他看我一眼:“有對象沒?”

“有。”我撒謊。

“可惜了。”他笑,“你要是單著,我就追了?!?/p>

我低聲說:“你可以死心了。”對他的迷之自信感到無語。

他似乎沒聽出我話里的意思,又湊過來:“對象在這廠里嗎?”

我盯著他:“你想干嘛?”

他笑著走開,邊走邊回頭:“哎,就問問,聊天嘛?!?/p>

我那天煩透了。

中午小吳告訴我:“那人不死心的,你得小心,他之前追過一個女生沒追上,就天天在車間亂放話,說人品行有問題?!?/p>

我問:“領(lǐng)導不管?”

她嗤笑:“你以為這是啥地方?領(lǐng)導還管你這個?”

我不說話了。

我那天晚上突然很想回“敏霞造型”,至少那時候洗完頭還能看電視,還能一個人睡覺。

可我知道我不會回去了。

我得把這份工作熬下來,不然我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5 甜言蜜語

我跟林征接觸多,是從質(zhì)檢出錯那次開始的。

我那天連續(xù)看了三小時的PCB板,眼睛酸得像要掉出來。

眼花時漏了一個虛焊,板子流到后面被林征發(fā)現(xiàn),他走過來,把板遞到我面前:“下次留點神?!?/p>

我有點不高興:“我也是人,不是機器。”

他盯著我看了兩秒,忽然笑了:“說話這么沖啊?!?/p>

“你不也說我錯了?”

“我是提醒你,又沒罵你。”

我沒說話。

他低聲說:“這廠里不是沒人錯過,問題是你錯了,趙組盯你,回頭就能扣你績效?!?/p>

我看他一眼。

“我是為你好?!?/p>

我沒吭聲,但記住了。

那天中午,他坐到我對面吃飯。

“你吃這么少?”

我說:“飯?zhí)y吃了?!?/p>

他夾了一口自己的土豆片:“你嘗我這個,不難吃?!?/p>

我沒接,他又自己夾起來吃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你平時休息干嘛?”

“躺著?!?/p>

“無聊不?”

“不無聊。”

他笑了:“你挺難聊的。”

“你非要聊?”

他點頭:“看你有意思。”

我抬頭盯著他:“哪有意思?”

“不像別的女的,看見我就問你多大工資,什么時候買車?!?/p>

我輕哼了一聲:“所以你覺得我特別純?”

“不是,是特別硬。”他笑,“我喜歡你這種性格。”

我白了他一眼。

他沒走,繼續(xù)說:“我上班半年多了,認識的人一堆,就你最不愛搭理人?!?/p>

“我不愛說話。”

“你談過戀愛沒?”

我盯著他,沒說話。

他眨了眨眼:“你不會真沒談過吧?”

“關(guān)你屁事。”

他笑:“不關(guān),但我好奇?!?/p>

吃完飯他跟著我往車間走,腳步慢悠悠地說:“等休息了,我請你吃飯,別總窩在宿舍。”

我沒答應,但也沒拒絕。

他第二天給我買了杯奶茶。

“不甜的,我特地選的低糖?!?/p>

我說了句謝謝。

他遞給我后,沒再說什么,只是回自己工位了。

第三天,他帶了兩袋零食,說:“這個我小時候最愛吃了?!?/p>

我看他一眼:“你到底要干嘛?”

“交個朋友?!?/p>

“正常朋友?”

“起碼先是?!?/p>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

他笑:“好,那就朋友。”

后來休息日,他約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鎮(zhèn)子很小,街道臟兮兮的,賣小吃的油煙嗆得我眼睛疼,他買了兩串烤腸,一串遞我,我接過,咬了一口,有點辣,但挺香。

他說:“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正經(jīng)?”

我搖頭:“不是?!?/p>

“你看你總是防我,好像我隨時會把你拐走。”

“你不是嗎?”

他笑了:“我要真想拐,早下手了?!?/p>

我吃完烤腸,把竹簽扔進垃圾桶。

他說:“你信我,我真不是那種人?!?/p>

我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我們逛了一會兒,他又說:“我以前讀書讀不下去,高一就退了?!?/p>

“為啥?”

“煩,每天看老師嘴巴一張一合的,我就想打人?!?/p>

“你脾氣不好?”

“不,是我看誰都煩?!?/p>

“那你看我煩不煩?”

他想了想:“剛開始煩,現(xiàn)在不煩?!?/p>

我笑了一下。

那天晚上回宿舍,他發(fā)微信:“我挺喜歡和你聊天的?!?/p>

我回了個:“嗯?!?/p>

他打字:“以后我可以追你嗎?”

我盯著手機看了幾分鐘,打了一行又刪了,最后只回了一個字:“好。”

他很快發(fā)了一個笑臉:“李惠,我挺喜歡你的?!?/p>

我盯著那句話,心里突然有點發(fā)熱。

我們正式在一起,是一個月后的一個晚上。

我們下班后去吃了火鍋,那天他穿了件新的T恤,他帶我去了鎮(zhèn)上的小旅館,房間很小,床也硬,他問我:“今晚別回去了,好不好?”

我猶豫了三秒鐘,說:“好?!?/p>

后來我們什么都做了。

他一邊脫我衣服一邊說:“我會對你好的,李惠,你相信我?!?/p>

我閉著眼點頭。

我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是這么草率,但那晚我沒后悔。

他抱著我睡,手一直摟著我腰,凌晨的時候我醒了一次,他還沒睡,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我問他:“你在想什么?”

他側(cè)過臉親我一下:“在想以后。”

我問:“以后是什么樣?”

他笑著說:“我買個電動車,你坐我后面,我們每天去兜風,再以后可以一起去更大點的城市?!?/p>

我信了。

我真的信了。

6 殘破的幻想

我和林征在一起后,起初還算甜。

他每天早上等我一起上班,中午搶著幫我打飯,晚上回宿舍前給我買杯奶茶,有時候只是坐在廠門口吹風,他看著天說:“要是能一直這么過也挺好。”

我說:“能一直這么過嗎?”

他看著我,沒說話。

第一次吵架,是因為我等他下班,他卻跟其他女同事吃飯去了,那女的我見過,身上總噴香水,說話嗲得一批。

我問他:“你不是說下班來找我?”

他打電話說:“臨時被拉去的,你別想太多。”

我說:“你是不是喜歡她?”

他笑了笑:“李惠,你是不是不自信?”

我掛了電話。

晚上他回消息:“你要這樣疑神疑鬼,我可沒法過。”

我盯著那句話,心像被誰按住一樣悶。

后來他哄我,發(fā)了好幾條語音,說我想太多,說他心里只有我一個人,我原諒他了。

可之后類似的事多了。

微信聊天不回,打電話接了三秒就掛,說在忙,吃飯時間消失,說去拿東西,回來就一直盯著手機。

走在路上看到別的女生,我問他認不認識,他說:“長得一樣,誰知道是誰?!?/p>

我開始敏感,哪怕他手機屏幕亮一下我都想看,他越來越不耐煩,話也少了。

有一天晚上我們吵架,他丟下一句:“你太黏人了,真煩?!?/p>

我愣了。

我回宿舍躺了一晚沒合眼,第二天他笑著遞給我一包零食,說:“昨天說氣話呢。”

我接過來,心里卻開始沉。

我不確定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起疑的。

有一次在旅館,做完后他去洗澡,手機忘在桌子上,屏幕彈出一條微信:“我想你了……”

我盯著那條消息,手指發(fā)抖。

我沒忍住,解了鎖,他沒改密碼。

微信里有四個女生在同時聊天,語氣全是那種膩膩歪歪的:“寶貝你想我嗎”、“下次一起出去玩”、“你怎么還不回我”……

我屏住呼吸,一頁一頁往下翻,時間線清晰到讓我窒息,原來我不過是其中之一。

林征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我坐在床邊,手里拿著他手機。

他愣?。骸澳愀陕铮俊?/p>

我舉起手機,指著其中一個女生的頭像:“她是誰?”

“你翻我手機?”

“你回答我她是誰!”

他走過來要搶手機,我躲開:“我聽你解釋,你不是說你只有我一個人?”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李惠,你是不是有?。糠瓌e人隱私你還有理了?”

“你背著我和四個女的聊騷你還有理?”

“我就是聊聊,又沒碰她們!”

“你碰沒碰她們你心里最清楚。”

他搶過手機拿起外套就要走,我擋住門:“你今天不說清楚就別想走。”

“我說什么?說我不想再理你了?你自己不也早該明白了嗎?”

他這話像刀,插在我胸口。

我笑了:“你跟我上床的時候也這么說?”

他盯著我:“你也不是處nv情結(jié)那么重的人吧?”

我愣住。

他繞過我,打開門,“砰”一聲走了。

我蹲在門后,眼神空洞,淚水止不住地滑落。

我十九歲生日,就是這么過的。

我那晚哭了一夜。

第二天我沒去上班,收到了陳強的微信說曠工要扣錢的。

我強打起精神去車間,連著幾天,我都渾渾噩噩,還總是出錯,被罵了不知道多少次。

一段時間后我總是感覺很累,飯也吃不下,時不時惡心,我想起了一件事,下班后去了藥店,說想買驗孕棒。

售貨員看了我一眼:“你多大?”

“22。”我隨口一說。

她點點頭,遞給我一盒:“上面有說明?!?/p>

第二天早上我在宿舍廁所蹲了很久,第二條線出來的時候我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我心里很慌,不知道該怎么辦,直到室友站在外面催我還有多久完事。

我將東西裹著紙巾扔進垃圾桶,出來后坐在床上,手機在手里滑了幾圈,最終停在林征的微信。

我敲了一行字:

“我懷孕了。”

他回得很快:“你開玩笑吧?”

我把拍的照片發(fā)給他。

過了五分鐘,他回:“你想干嘛?”

我只回了一句:“拿錢,去做掉,不然我天天去廠里找你聊聊?!?/p>

他沒再多說,直接轉(zhuǎn)賬三千。

我看著那個金額,覺得這比我賣命干活賺的還快。

我給他回:“謝謝,以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p>

他沒再回。

我把這事爛在肚子里,辭了職,去醫(yī)院做了手術(shù)。

手術(shù)那天,醫(yī)生問我:“有沒有人陪?”

我說:“沒有?!?/p>

她說:“簽字前冷靜三十分鐘,自己決定的事,以后別后悔?!?/p>

我咬著牙點頭。

做完后我在醫(yī)院走廊坐了很久,血還在滲,褲子濕了,護士看了心疼,說:“看你還這么小,怎么這么不小心?”

我說:“就是不小心?!?/p>

她遞我一包紙:“就算男人不愛惜你,但你自己得愛惜自己,身體是自己的?!?/p>

我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是下午五點,天陰。

風吹在身上,一抽一抽地疼。

我拎著塑料袋,里面是醫(yī)院開的止血藥,還有一張單子,上面寫著:術(shù)后一周內(nèi)避免劇烈運動,注意休息。

我隨手把那張紙丟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身上貼的衛(wèi)生巾都快濕透了,我走路的時候夾著腿,感覺自己快要散架,出租車司機問我去哪,我報了一個廉價旅館的地址。

他說:“姑娘你臉色這么白,沒事吧?”

我低著頭說:“失戀了?!?/p>

司機沒再多問。

到了旅館,我給了現(xiàn)金,他幫我把行李拉進門,我一個人進了房間,床單是舊的,墻上貼著發(fā)黃的禁煙提示。

我脫了外褲,看著血染濕的底褲,鼻子一酸。

我知道,我把自己扔進了一個泥坑,靠著男人的口頭承諾幻想未來,結(jié)果被現(xiàn)實扒得精光。

可我不后悔。

真的。

不后悔喜歡過他,后悔的是我竟然相信了他。

7 麻木

林征沒有問我怎么樣,也沒說一句話。

我卻鬼使神差地點開他朋友圈,最后一條是昨天發(fā)的,照片是廠區(qū)后門的奶茶店,一張桌子,兩個杯子,配字:“想談一場不分手的戀愛。”

我想吐,去你媽的什么狗屎真惡心!罵著罵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我把微信頭像換成一張黑底白字的圖片,上面寫著:“別來招我?!?/p>

我醒來后,天還沒亮。

腹部一陣陣墜痛,我爬起來喝了點熱水,吃了止痛藥,又倒回床上,身體是熱的,心是空的。

后來我干脆不吃飯,每天就靠煙頂著,肚子餓的時候喝點水,抽兩根煙,繼續(xù)躺著,窗簾拉著,屋里一直是暗的,我連鏡子都不敢照,眼睛大概腫得像燈泡。

旅館老板見我連著幾天都沒出門,敲門問我是不是病了。

我說:“沒事,失業(yè)在家?!?/p>

他問我要不要打掃房間,我說不用。

我知道我這樣不正常,但我也知道沒人能拉我出去。

我喜歡這種爛著的感覺。

因為我已經(jīng)不是那種會幻想未來的女孩了。

半個月后,我打開手機,開始翻招聘網(wǎng)站。

工廠、快餐店、服裝導購、送水員……我一個個劃過去,忽然看到一個寫著“夜場KTV高提成女營銷員,輕松過萬”,旁邊寫著:“不需要經(jīng)驗,小白皆可。”

我點進去,頁面加載得很慢,網(wǎng)不好。

對方頭像是個潮男,一看就是個網(wǎng)圖,簽名是:“只要你敢來,機會我?guī)湍銧帯!?/p>

我猶豫了半小時,給他發(fā)消息:“還招人嗎?”

很快回復:“招,美女要來試試嗎?”

我盯著屏幕:“具體干什么?”

他說:“就是推銷酒啊,客人點得越多你提得越多,輕松賺高薪,不陪酒不陪睡?!?/p>

我問:“真的嗎?”

他說:“當然?!?/p>

我半信半疑。

他讓我發(fā)照片過去,我猶豫了一下,翻出一張自拍,剛做完頭發(fā)那次的,發(fā)過去了。

他回:“可以,明天下午過來吧,我?guī)闶煜きh(huán)境。”

我答應了。

第二天我把頭發(fā)梳好,穿上那條還算新的短裙,去了他發(fā)的地址,是一棟粉色玻璃外墻的商業(yè)樓,門口有保安。

我報了名,對方打電話叫人下來接我。

電梯上去,走廊香得發(fā)膩,他等在門口,打扮的很是時尚,靠著這一身愣是把臉撐了起來,身上香水味很濃,頭上抹著發(fā)膠。

“你就是李惠?”

“嗯?!?/p>

“真人比照片還好看?!?/p>

我沒說話。

他帶我進一間燈光昏黃的房間,給我倒了一杯果汁,說:“這里女孩兒多,你如果能干,一晚上賺個千把塊輕輕松松?!?/p>

我問:“真的只是推銷酒?”

他瞇著眼笑:“你來了就知道?!?/p>

然后他帶我去化妝間,里面一排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涂著濃妝,有的穿吊帶,有的干脆只穿絲襪和西裝外套。

我站在那兒,有點僵。

有個女生遞我一支口紅:“第一次?”

我點頭。

她說:“別怕,站直點,要笑,別讓客人挑你刺?!?/p>

我笑不出來,但還是咧開嘴,照著鏡子練了幾下。

等我化好妝,換上他們發(fā)的裙子,我?guī)缀跽J不出鏡子里的人。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像個精致的空殼子,里面裝的,全是爛水。

8 KTV面試

我站在包廂門口,腳下踩著七厘米的高跟鞋,腿發(fā)抖。

領(lǐng)班是個女人,叫思思,大概三十歲,眼線畫得很狠,穿著閃亮的短裙,手里拿著點單本。

她看了我一眼:“新人?”

我點點頭。

“笑一笑。”

我勉強扯了下嘴角。

她皺眉:“笑得比哭還難看?!?/p>

我張口想解釋,她擺擺手:“沒空教你,跟著我,看我怎么應對?!?/p>

我跟著她進了包廂,里頭煙霧繚繞,幾個男人坐著,手上戴金戒指,脖子上吊著粗鏈子,身上衣服有點緊,搞不懂這些人舍不得買大一碼嗎,一副混混模樣。

思思一進去就笑了:“哥幾個今天真是帥啊,嚇我一跳?!?/p>

那些男的一邊笑一邊招手:“快快快,今天給我整幾個新的。”

思思轉(zhuǎn)頭看我們:“選吧,都是新貨?!?/p>

他們的眼睛像在挑肉,有個矮胖男的直接指著我:“這個,新面孔啊?!?/p>

我被點中,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

他一伸手,搭在我腰上:“叫什么名啊,小妹妹?!?/p>

我努力擠出點笑容:“李惠。”

“嗨喲,這名兒聽著就清純?!?/p>

我沒接話。

他拍拍我腿:“坐?!?/p>

我坐下,他一邊喝酒一邊跟我搭話,嘴里的煙灰掉在了我裙子上都沒發(fā)現(xiàn)。

他說:“你多大?”

“十九?!?/p>

“談過幾個男朋友?”

我頓了頓:“一個?!?/p>

他笑著說:“看不出來啊,長這么好看就只談了一個?有點意思?!?/p>

我不想回話,他把杯子遞我手里:“陪我喝一個,不喝不合群?!?/p>

思思在旁邊給我使眼色。

我咬著牙,一口干了。

烈酒下肚,胃里翻騰。

第二杯他還遞來,我搖頭:“我酒量不好。”

他笑:“沒事,我撐你?!?/p>

旁邊幾個男的起哄:“老杜今天發(fā)大招了啊,看樣子今晚有戲。”

我低著頭,腦子嗡嗡響,手心都是汗。

他們喝酒、抽煙、打鬧,我就坐在那,像個背景板,偶爾他手摸上來,我下意識避開,他倒也沒勉強,反倒笑著說:“還有點脾性。”

這話我聽不懂,也不想懂。

那晚散場前,他從皮夾里拿了八張一百的鈔票,塞我手里:“小意思,陪得不錯。”

我捏著那八百塊,心里很亂。

思思送客回來,一拍我肩:“表現(xiàn)還行,回去別多想。”

我跟著她出了包廂,卸妝時看著鏡子里那個臉色蒼白嘴唇發(fā)干的人,突然有點陌生。

回旅館的路上,我手里攥著那八百塊,走路踉踉蹌蹌。

手機震了一下,是思思的微信:“明天晚上有個大單,客人指定你,早點來。”

我盯著屏幕看了很久,回了兩個字:“收到?!?/p>

晚上我把那八百塊攤在床上,一張一張數(shù)。

我開始意識到,這條路,是條捷徑。

我穿了更短的裙子,涂了更紅的口紅,站在包廂門口時我不再發(fā)抖。

男人們看我時,我笑得很大方。

那晚喝了兩瓶酒,一個男的摟著我不撒手,臨走前摸我后背:“你想不想賺更多?”

我說:“怎么賺?”

他笑了:“你懂的,一晚五千。”

我沒答應。

但我也沒拒絕。

第三次,他又來了,還是點我,他把錢直接擺在桌上,說:“一晚上,跟我走。”

我猶豫了兩秒,還是點頭。

第一次過夜,我記不清具體細節(jié)。

房間冷,床硬,他喘氣像豬叫,我閉著眼想別的地方。

第二天醒來,我看著床頭那一疊錢,有點恍惚。

我沒哭。

我覺得自己已經(jīng)沒資格哭了。

從那之后,我變了。

我開始學著涂煙熏妝,學著說騷話,學著在人堆里挑最愿意花錢的那個。

我也接過幾個單,價格從三千漲到五千,再到八千。

錢來得太快,我開始買很多東西:衣服,口紅,香水,包包,高跟鞋,我告訴自己:這都是必要的投資。

我從來沒告訴任何人我是怎么掙錢的。

思思說過一句話我記得很清楚:“做人別裝,裝得越久,摔得越慘。”

我不裝了。

我徹底把自己變成他們想要的樣子。

只要能賺錢,誰在乎你心里是不是惡心。

9 再見底線

KTV的夜越混越熟,熟到我站在走廊里,就知道哪個包廂坐著的客人舍得花錢,哪個純瞎鬧。

思思教我怎么笑得自然,怎么搭肩不讓人摸,怎么察言觀色引導點酒。

我學得快,她說我聰明:“不像有些人,干三個月還不會勾人一眼?!?/p>

我笑笑,不說話。

其實我沒多聰明,我只是把尊嚴放得夠低。

一開始我還有點羞恥,后來一晚幾千幾千地進賬,我就習慣了。

錢真能麻痹人。

我白天睡到下午,晚上上班,日夜顛倒,有時候洗澡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濃妝卸一半,眼神空得像死人。

我不是沒想過停下來。

但每次想到回工廠,一天十二個小時,吃兩頓垃圾飯,一個月三千塊,我就笑了。

我舍不得過那種苦日子了。

有一次,客人臨時喊我去酒店,我沒帶包,只穿了超短裙和高跟鞋走在路上,外面還下著雨。

我走進酒店大堂的時候,一身濕,保安看了我一眼,說:“這樓上不接小姐,出去?!?/p>

我愣了兩秒,然后笑著反問:“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接客了?”

他說:“一看就不是正經(jīng)人?!?/p>

我伸進內(nèi)衣里摸出幾百塊甩在他桌上,說:“讓不讓進?”

他怔了一下,默默讓開了。

我進了電梯,站在鏡子前盯著自己,裙子濕透貼在腿上,像剛從水溝里撈出來的。

那晚,客人問我:“你干這一行多久了?”

我說:“沒多久?!?/p>

他說:“你這種長相,要是不干這個,也能找個男人養(yǎng)。”

我笑:“我不指望誰養(yǎng)我。”

“你比其他人都能認清現(xiàn)實?!?/p>

“不現(xiàn)實活不下去?!?/p>

有時候我也騙自己說:我只是階段性沉淪,等攢夠了錢就收手。

但錢怎么夠?五千的時候想下一單是八千,八千了想一萬...

我開始接私單了。

沒有KTV抽成,客人直接找我,錢更快到我手上。

也有女孩子勸我別這么干,說容易出事。

我說:“我不接陌生人,只接熟客。”

可熟人也能變。

有一晚我接了個私單,是個回頭客,四十多歲,長得胖,頭發(fā)油,帶著金戒指,他說他老婆出差了,叫我去老地方。

我去了,進房間時他笑著遞我紅酒,說:“喝點兒?!?/p>

我心里覺得有點不對,但沒說什么。

喝了幾口酒,我頭有點暈。

剛想問他酒里是不是加了什么,房門突然被踹開,一隊警察沖了進來,后面跟著個女的,濃妝艷抹,拎著手機錄像。

她一指我,喊:“艸你媽的!狗男女!”

我被拉下床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

女的沖過來扇了我兩耳光,一邊罵一邊拽我頭發(fā):“你這小賤人,睡得爽嗎?”

我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身上赤裸著,被她拖下床,房卡、衣服全掉在地上。

警察上來把我們拉開,說:“別動手,帶回去再說?!?/p>

我在警車里坐著,旁邊是那個男人,他臉色鐵青,一聲不吭。

我低著頭,腦子一團亂。

到了派出所,他們把我單獨帶進一間辦公室,一個年輕女警坐我對面,翻著我身份證。

“李惠,才19歲,你知道自己為什么來這兒嗎?”

我點頭:“賣yin?!?/p>

她看我一眼:“你倒是坦率?!?/p>

我沒說話。

她拿出張紙:“依法你將被行政拘留十五日。”

我點點頭。

“有家屬能聯(lián)系嗎?”

我搖頭:“沒有。”

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忽然說:“你還年輕,為什么要走這條路?”

我看著她,眼神空落:“因為走另一條,餓死?!?/p>

她皺眉:“你可以找份正經(jīng)工作。”

“我試過了。”

“現(xiàn)在也不晚?!?/p>

我笑了笑:“你覺得我還能正常工作嗎?人家面試問你:之前在哪工作,我說KTV營銷,還是有案底那種?”

她沒說話了。

我說:“我知道這行臟,但我不怕臟,我怕窮。”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說:“出去以后別再干了。”

我點點頭:“好。”

但我心里明白,我會不會再干,誰也說不準。

有個女的跟我一樣,也是做這行的,三十多歲,臉上坑坑洼洼的,抽煙手都在抖。

她跟我說:“你才十九,別走太遠,我們這種老了沒人要,走投無路?!?/p>

我沒答她。

但我記住了。

10 拘留

拘留所的日子很慢,慢到像一盆死水,扔顆石頭都不會起漣漪。

第一天進來的時候,有個姑娘跟我一起關(guān)進來,說是坐地鐵逃票被抓,我不信,后來她哭了一晚上,喊著“我沒干什么”,第二天就被放了。

我沒哭,我沒喊。

女警來巡視的時候,我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她問我:“想家嗎?”

我說:“沒有家?!?/p>

她也沒再問。

我跟里面幾個同樣關(guān)著的關(guān)系一般,沒人主動搭話,我也懶得應付。

倒是那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總想跟我說話,她叫阿美,以前在深圳干過,后來跑到我們這邊來混。

她嗓子沙啞,說話的時候總咳嗽,她跟我講:“我當年也是你這么大,沒讀書,出來打工,后來被一個男的騙了,才入這一行?!?/p>

我問她:“你干了多久?”

她說:“十三年?!?/p>

我低頭算了算,我活了也才不到二十年。

她又說:“你現(xiàn)在還能回頭,再干幾年,你想回都沒人收你。”

我說:“我知道?!?/p>

她笑了笑:“知道還不走?”

我沒回答。

她嘆氣:“算了,跟我當年一樣,嘴硬?!?/p>

晚上我聽見她咳了一夜,我閉著眼假裝沒聽見。

第八天,有個社會義工組織來做“幫教”,坐在一間教室里講“女孩子如何自愛”,“如何辨別感情陷阱”,“如何回歸社會”。

我聽著,像在聽別人的故事。

講課的是個女志愿者,年紀不大,穿得得體,說話輕聲細語,她看著我,說:“你愿意講講你的故事嗎?”

我搖頭。

她點點頭:“沒關(guān)系,不講也可以,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你依然有權(quán)利過一種正常的生活。”

我沒吭聲。

我回房間的時候想了一句:什么是“正常的生活”?

拘留期第十三天,女警跟我說:“李惠,家里還是沒來人?!?/p>

我說:“不會來的?!?/p>

“你可以自己決定出去以后去哪,我們可以幫你聯(lián)系一些正經(jīng)工作?!?/p>

我點頭:“好。”

她看我一眼:“說真的,你給我的感覺不像會干那行的人?!?/p>

我說:“我只是個窮人?!?/p>

她沉默了一會,說:“出去以后別回原來的地方了?!?/p>

“嗯。”

第十五天早上,我換了身衣服,女警主動幫我從旅館拿過來的,那條已經(jīng)發(fā)白的牛仔褲,里面穿著體恤外面套著皺巴巴的襯衫。

出門的時候,太陽有點大,光打在臉上,我瞇著眼看了一會。

街邊是熟悉的汽水攤,熟悉的電動車,熟悉的玻璃樓。

我沒回旅館。

我去了附近一個人流不多的網(wǎng)吧,開了一個小時的機。

打開招聘網(wǎng)站,我重新篩選了地點,崗位,學歷。

我點開一家披薩店的招工廣告,老板備注寫著:“能吃苦,手腳麻利,上班時間十點半到八點半,包兩餐,試用期兩千五。”

我猶豫了五分鐘,點了撥號。

電話那頭響了四聲,一個女聲說:“喂?”

我說:“你們還招人嗎?”

“還招,你做過沒?”

“沒做過,但我能學?!?/p>

她沉默了一下,說:“明天過來看一下,早點來,對了我們是要長期工哈?!?/p>

“好。”

掛掉電話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心出了汗。

我走出網(wǎng)吧,天上浮著幾朵云,熱氣撲面而來。

我在十字路口等紅燈,看見對面走來一個女孩,笑得很甜,手里提著一杯奶茶。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光線在腳邊拉得很長。

有個乞丐靠近我,伸手要錢,我把口袋里的十塊零錢給了他。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嘴里說了句:“謝謝你?!?/p>

我說:“你別謝我,我也窮?!?/p>

他笑了:“窮人最知道怎么幫窮人?!?/p>

我點點頭,過了綠燈,繼續(xù)走。

“我也想活得體面一點,可這條路,從一開始就不是體面的。”


更新時間:2025-07-31 19:46: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