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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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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禁地之門盤龍嶺的清晨,是被無人機的嗡鳴聲吵醒的。濃得化不開的山霧像冰冷的棉絮,

纏繞著嶙峋怪石和參天古木。林磊,網(wǎng)名“磊子探秘”,穿著一身亮橙色沖鋒衣,

像個移動的信號燈,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濕滑的苔蘚和腐爛的落葉上。

他手里穩(wěn)舉著最新款運動相機,另一只手抓著自拍桿,手機屏幕上,彈幕正雪花般飛過。

“家人們!看見沒!前面!就是傳說中的‘盤龍禁地’!”林磊的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亢奮,

在山林的寂靜里格外刺耳。鏡頭搖晃著推進,對準了前方一片被巨大藤蔓纏繞的陡峭山壁。

山壁底部,赫然嵌著一道厚重、布滿詭異暗紅色銹蝕痕跡的金屬巨門。門扉緊閉,門楣上方,

一個巨大的、早已模糊不清的獸首浮雕在陰影里若隱若現(xiàn),空洞的眼窩仿佛在凝視著闖入者。

“老鐵們!傳說這門后頭,鎖著前朝大墓!金銀財寶無數(shù)!也有人說……嘿嘿,

鎖著不干凈的東西!”他故意頓了頓,湊近鏡頭,壓低聲音,營造著恐怖氛圍,“今天,

磊子就帶你們,揭開這千年封印的秘密!火箭刷起來!破十萬贊,咱們就動手!

”彈幕瞬間爆炸:“臥槽!真找到了?!”“主播牛逼!搞快點!”“劇本吧?

這門看著像哪個劇組的道具!”“禮物已刷!坐等開盲盒!是寶藏還是粽子?”“磊子小心!

這地方邪性!”林磊看著飛速滾動的彈幕和不斷攀升的打賞金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年輕的臉龐上寫滿了志在必得的興奮。2 黑霧覺醒他完全沒注意到,幾十米外,

一棵幾人合抱的巨樹后面,一個穿著深灰色連帽沖鋒衣、背著沉重黑色登山包的男人,

正死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男人看起來三十多歲,面容是常年戶外工作留下的風霜痕跡,

眉眼間有種與周遭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沉靜,甚至可以說是疲憊。他叫周玄,此刻,

他正通過一副特制的、鏡片邊緣閃爍著微弱藍光的眼鏡,看著林磊直播間的畫面,同時,

他手腕上一個類似智能手表但屏幕更大的設備,

正無聲地顯示著復雜的能量波動圖譜——圖譜上,

代表“盤龍嶺古墓保護系統(tǒng)核心節(jié)點”的區(qū)域,正隨著林磊的靠近,

亮起越來越刺眼的、代表能量紊亂的橙紅色光芒!“警告!

核心節(jié)點物理防護層遭遇非法破解嘗試!能量逸散閾值臨界!

”冰冷的電子女聲直接在周玄的耳骨傳導耳機里響起。周玄猛地從樹后閃身出來,

大步流星地朝著林磊走去,腳下踩著厚厚的腐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昂?!朋友!

”周玄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壓過了林磊對著鏡頭的聒噪。

林磊嚇了一跳,差點把自拍桿扔出去。他猛地回頭,

鏡頭也隨之搖晃著對準了突然出現(xiàn)的周玄。屏幕上的彈幕瞬間被“臥槽有人!”“護林員?

”“NPC登場了?”刷屏?!案鐐儍?,你誰啊?” 林磊皺著眉,

上下打量著這個裝備專業(yè)、氣質(zhì)卻有點格格不入的男人,語氣帶著被打擾的不爽,

“沒看我正直播呢?私人領地?這荒山野嶺的?”周玄沒理會他的質(zhì)問,

也沒看那黑洞洞的鏡頭。他的目光像兩把錐子,透過鏡片,直直釘在林磊臉上,

小、閃爍著復雜信號燈、正貼在古墓金屬門邊緣縫隙處不斷發(fā)出輕微“滴滴”聲的黑色儀器。

“你手里那個,”周玄的聲音沉得像腳下的山石,他指了指那個儀器,

“‘量子共振解碼器’?黑市上弄來的吧?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林磊臉色微微一變,

下意識想把那儀器往身后藏,但隨即又挺直了腰板,對著鏡頭嚷道:“家人們聽見沒?

有懂行的!這位大哥看來也是同道中人?不過不好意思啊哥們兒,這獨家素材,

兄弟我吃定了!”他晃了晃手里的解碼器,挑釁似的,“什么解碼器?這叫高科技考古!

懂不懂?幫歷史揭開神秘面紗!老鐵們,禮物走一波!馬上見證歷史!”“揭開面紗?

”周玄的嘴角扯出一個冰冷而譏誚的弧度,他往前逼近一步,

距離近得林磊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著機油和塵土的味道?!澳愦蜷_的,

是潘多拉的盒子!那門后面,根本不是什么古墓!”周玄猛地抬手,

指向那扇銹跡斑斑的巨門,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嘶啞的嚴厲:“那是一個能量封?。?/p>

一個被國家級研究機構嚴密監(jiān)控了半個多世紀的‘潘多拉節(jié)點’!里面封存的,不是財寶,

是上個文明紀元遺留下來的、極度危險的、能污染扭曲生命精神的‘原始混沌信息流’!

一旦泄露,后果不是你能想象的!”他手腕上的設備屏幕,橙紅色已經(jīng)轉(zhuǎn)為刺目的深紅,

警報的嗡鳴聲在耳機里越來越急促。

林磊被周玄的氣勢和那番聽著像科幻小說設定的話震得一愣,直播間的彈幕也停滯了一瞬,

隨即爆發(fā):“啥玩意兒?信息流?”“主播遇到瘋子了?”“劇本升級了?帶感!

”“聽著好牛逼!主播別慫!”“哥們兒,” 林磊回過神來,嗤笑一聲,

覺得眼前這人不是瘋子就是競爭對手派來搗亂的,“科幻片看多了吧?還信息流?污染精神?

你咋不說里面關著哥斯拉呢?少在這兒危言聳聽!我這直播間幾萬老鐵看著呢!讓開!

”他伸手就想推開周玄,繼續(xù)去操作那個解碼器。

就在林磊的手即將觸碰到周玄的瞬間——嗚——嗡——!?。?/p>

一聲低沉到極致、仿佛從地心深處直接傳導上來的、帶著金屬扭曲撕裂感的恐怖嗡鳴,

毫無預兆地爆發(fā)了!整個山體劇烈地、高頻地震顫起來!林磊和周玄同時站立不穩(wěn),

重重摔倒在地!直播手機和相機脫手飛出!“怎么回事?!”林磊驚駭欲絕地大喊,

掙扎著想爬起來。那扇巨大的、銹蝕的金屬門,就在他們眼前,

門縫處猛地爆發(fā)出刺目的、不祥的紫黑色光芒!緊接著,

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萬噸巨閘被強行撕開的、混合著金屬斷裂和巖石粉碎的巨響轟然炸開!

厚重的金屬門扉,如同被無形的巨力從內(nèi)部狠狠撞擊,扭曲變形,然后——轟然洞開!

沒有金光閃閃的財寶,沒有陰森恐怖的棺槨。

只有一股粘稠如墨汁、翻涌著無數(shù)細微、扭曲、仿佛活物般蠕動暗影的“黑霧”,

如同壓抑了億萬年的火山熔巖,

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一種深入骨髓的、令人作嘔的“寂靜尖叫”感,

狂猛地從門后的黑暗中噴涌而出!黑霧瞬間吞噬了門口的光線,如同活物般迅速彌漫開來。

所過之處,巖石上的苔蘚肉眼可見地枯萎、發(fā)黑、碳化!幾株頑強生長在門縫的小草,

連根須都瞬間化為了飛灰!“臥槽?。。?!”“特效???”“這TM什么黑科技?!

”“主播牛逼!?。?!”“快跑啊磊子!不對勁?。?!

”直播間幸存的畫面(一個掉在地上的運動相機還在工作)瞬間被“?????

”和“特效炸裂!”淹沒。林磊離得最近,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死寂、混雜著億萬生靈絕望哀嚎的“信息洪流”直接沖入他的腦海!

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像被扔進了絞肉機,劇痛讓他抱著頭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鼻涕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球布滿了血絲!周玄掙扎著爬起,

動作迅捷地摘下背后的登山包,

手伸向里面一個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手提箱大小的裝置——量子干擾場發(fā)生器!

但他快不過那彌漫的黑霧!那粘稠的黑霧無視物理阻礙,如同擁有生命的瘟疫,順著山風,

以驚人的速度向下方的山谷彌漫!第一個清晰的、帶著極致恐懼的尖叫聲,如同燒紅的鋼針,

猛地刺破了山下原本寧靜的晨霧,從溪頭村的方向傳來!“救命啊——!”“鬼!有鬼??!

”“孩子!我的孩子!放開她!啊——?。?!”緊接著,

是更多的哭喊、慘叫、瘋狂的犬吠、玻璃碎裂聲、房屋倒塌的轟鳴!黑色的煙霧,

在村子的方向升騰起來,扭曲著,如同魔鬼的獰笑!林磊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尤其是那聲屬于孩童的、穿透力極強的尖叫,像一盆混合著冰碴的冷水,

狠狠澆在了他被“信息流”沖擊得混沌一片的頭頂!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

死死盯著山下那片升騰著黑煙、傳來人間地獄般聲音的河谷。

他臉上的驚恐、痛苦、還有一絲被欺騙的憤怒,瞬間凝固了,然后,

親眼目睹自己親手釋放的惡魔正在吞噬家園、吞噬親人的、足以焚毀理智的滔天悔恨與暴怒!

“不——!??!”一聲不似人聲的、混合著血沫的嘶吼,從林磊的喉嚨深處炸開!

那聲音里的絕望和瘋狂,讓旁邊正在啟動設備的周玄都感到心臟一縮!

林磊像一頭徹底被激怒、失去理智的野獸,他甚至沒有去撿地上的手機和相機。

他看見了掉落在不遠處、他之前用來探路和防身的工兵鏟。那冰冷的金屬手柄和鋒利的邊緣,

此刻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發(fā)泄無盡恨意的武器!“啊——?。?!”他咆哮著,

眼球幾乎要瞪出眼眶,血紅的瞳孔里只剩下那片噴涌著黑霧的門洞!他猛地撲過去,

抄起沉重的工兵鏟,以一種同歸于盡的、毫無章法的狂暴姿態(tài),

朝著那不斷涌出粘稠黑霧和扭曲暗影的“地獄之門”,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

“林磊!回來!” 周玄目眥欲裂,嘶聲大吼!他顧不上設備還沒完全啟動,

猛地撲過去想拽住林磊!指尖擦過林磊沖鋒衣的衣角,卻只撕下了一小塊亮橙色的布料。

晚了。林磊的身影,像一顆投入墨池的石子,瞬間被那翻涌的、粘稠的黑暗徹底吞沒!

工兵鏟揮舞的破風聲和鏟刃撞擊在某種無形硬物上發(fā)出的刺耳刮擦聲,

以及林磊那混合著怒吼與痛哼的咆哮,在黑霧中激烈地響起!“滾開!畜生!滾——!

”噗嗤!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異常清晰的穿透聲。

一道完全由凝練的、更加深邃的黑暗構成的、帶著森森死氣的箭矢狀能量束,如同毒蛇吐信,

無聲無息地從黑霧最濃密處射出!它輕易地穿透了工兵鏟揮舞形成的雜亂屏障,

精準、冷酷、毫無阻礙地,洞穿了林磊的胸膛!時間仿佛凝固。林磊前沖的動作驟然僵直。

所有的怒吼,所有的搏殺聲,瞬間消失。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

己胸前那個碗口大小的、邊緣光滑、沒有絲毫血液流出、卻散發(fā)著濃郁死寂黑氣的恐怖空洞。

巨大的、無法形容的痛苦并非來自肉體,而是來自靈魂被瞬間撕裂、湮滅的虛無感!

工兵鏟“哐當”一聲掉落在冰冷的巖石上,滾入濃霧。他抬起頭,

布滿血絲、開始渙散的眼睛,穿透翻涌的黑霧,

死死地、死死地釘在了周玄那張寫滿無盡痛苦與絕望的臉上。那目光,復雜到了極點。

有深入骨髓的悔恨,有滅頂?shù)耐纯?,有對即將到來的、永恒的虛無的恐懼……但最終,

在那靈魂之火即將徹底熄滅的最后一瞬,

所有的情緒都匯聚成了唯一一種——一種近乎卑微的、無聲的祈求。嘴唇翕動著,

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周玄讀懂了他的眼神:**“我……錯……了……”下一秒,林磊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

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撐,軟軟地、沉重地向前撲倒,砸在冰冷堅硬的巖石上。

那粘稠的黑霧,如同貪婪的食腐者,迅速覆蓋吞噬了他的尸體?!傲掷凇。。?/p>

”周玄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他猛地撲到那個閃爍著幽藍光芒的手提箱前,

用盡全身力氣拍下了最后的啟動按鈕!嗡————!??!

一道無形的、覆蓋范圍巨大的淡藍色力場瞬間以手提箱為中心擴散開來!所過之處,

那翻涌的黑霧如同遇到了天敵,發(fā)出無聲的尖嘯,開始劇烈地扭曲、淡化、退縮!

彌漫的速度被強行遏制!但,太遲了。山下溪頭村的哭喊聲,已經(jīng)微弱了許多。

人間地獄的圖景,已然成型。周玄頹然跪倒在地,看著林磊尸體消失的地方,

看著山下那片狼藉,巨大的無力感和悲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他手腕上的設備,

最后的警報聲已經(jīng)變成了單調(diào)的、代表節(jié)點崩潰的長鳴。他摘下那副特制的眼鏡,鏡片里,

除了絕望的數(shù)據(jù)流,

似乎倒映著更高維度的一縷嘆息……3 夢魘印記---“陽光心理工作室”的招牌,

在午后的陽光下反射著柔和的光。窗明幾凈的診室內(nèi),綠植生機盎然。

舒緩的輕音樂在空氣中流淌。林默醫(yī)生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向坐在對面沙發(fā)上的女孩。

女孩大約十七八歲,臉色有些蒼白,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小雅,你剛才說,

最近總是做同一個噩夢?”林默的聲音溫和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力量,

“能再具體描述一下嗎?夢里是什么讓你感到害怕?”叫小雅的女孩身體微微瑟縮了一下,

懼:“我……我夢見一座好黑好黑的山……還有一扇……一扇很破很破的大鐵門……門開了,

里面涌出來好多……好多黑色的煙……”她的聲音開始發(fā)抖“那煙……它會追人!

它碰到的東西……都會爛掉!我拼命跑,可是……可是總能聽到……聽到一個小男孩在哭,

哭得好慘……好像在叫我……”“然后……然后我就嚇醒了,

心口……心口像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特別疼……”林默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溫和依舊,

眼神卻不易察覺地微微一凝。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小雅纖細的后頸。那里,

被散落的發(fā)絲半遮半掩著,一個極其微小的、淡紅色的、形狀如同一個箭頭尖端般的印記,

若隱若現(xiàn)。這個標記……這個夢境……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

一種遙遠而模糊的、混合著悲傷和窒息的悸動,毫無征兆地掠過心頭,快得讓他抓不住。

“別怕,小雅,只是個夢?!绷帜穆曇舾尤岷?,帶著專業(yè)的引導,

“夢有時候是我們潛意識的投射。那個小男孩的哭聲……讓你想到了什么嗎?”“或者,

生活中有什么讓你感到特別有壓力、特別無助的事情嗎?”小雅茫然地搖搖頭,又點點頭,

音……好像……”“好像是我害了他一樣……可我根本不認識他啊……”她困惑地捂住心口,

“每次夢醒,這里都特別難受?!绷帜酒鹕?,走到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溫水遞給小雅。

“喝點水,慢慢說?!彼膭幼鲝娜荩抗鈪s在小雅后頸那個胎記上停留了一瞬。

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像是悲憫,

又像是沉重的責任——在他溫潤的眼眸深處一閃而過。

“這種強烈的、沒有具體緣由的愧疚感,確實會帶來很大的心理負擔。

我們可以試著……”診室的門被輕輕敲響?!罢堖M?!?林默應道。門開了。

一個穿著藍色工裝、戴著鴨舌帽、手里拎著一個工具箱的男人站在門口。他看起來三十多歲,

面容普通,帶著點風吹日曬的痕跡,眼神平靜無波?!傲轴t(yī)生,打擾了。物業(yè)的,

檢修樓棟監(jiān)控線路,您這邊窗戶外墻有個接口?!蹦腥说穆曇舨桓卟坏?,

帶著點職業(yè)性的平淡。林默點點頭:“好,請便?!彼淖⒁饬€在小雅身上。

那工人走了進來,目不斜視地走向窗邊。他放下工具箱,打開,里面是各種線纜和檢測儀器。

他動作熟練地檢查著窗框附近的接口,仿佛只是在進行一項再普通不過的工作。

林默繼續(xù)溫和地和小雅交談著,引導她放松。突然,那工人像是無意間回過頭,

目光掠過林默,落在了小雅的后頸上。他的動作,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不到半秒。

那平靜無波的眼神深處,仿佛有什么極其沉重的東西,瞬間沉了下去,又被強行壓住。隨即,

他又恢復了那副專注工作的樣子。林默似乎感應到了什么,下意識地抬眼看向那個工人。

就在這一瞬間,那工人的目光也正好抬起,與林默的視線在空中交匯。沒有言語。

林默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緊!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熟悉感,

如同電流般瞬間傳遍全身!眼前這張平凡的面孔,

與他腦海中某個模糊卻無比深刻、帶著無盡痛苦與絕望的輪廓,詭異地重疊在一起!

他臉上的溫和笑容瞬間僵住,瞳孔微微收縮。那工人卻只是平靜地移開了視線,

仿佛剛才的對視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瞬間。他拿起工具,繼續(xù)手上的工作。然而,

在他低頭檢查線路的剎那,林默清晰地看到,他挽起的工裝袖口下,露出的右手手腕內(nèi)側(cè),

赫然有一道極其猙獰的、如同被高溫瞬間熔斷般的巨大傷疤!那疤痕扭曲盤踞,

一直延伸到袖管深處!林默的呼吸驟然一窒!那股莫名的悸動和熟悉感,

如同潮水般再次洶涌襲來,帶著一種窒息般的沉重!他下意識地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林醫(yī)生?您……不舒服嗎?”小雅擔憂的聲音將他從失神中拉回。“哦,沒事。

”林默迅速調(diào)整好表情,重新露出溫和的笑容,但那笑容里,

似乎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和……茫然。他再次看向窗邊那個工人。工人已經(jīng)收拾好工具,

拉上工具箱的拉鏈,拎了起來。他轉(zhuǎn)身,準備離開。走到診室門口時,他腳步頓住,

沒有回頭,只是用那副平淡無奇的語調(diào),像是自言自語,

又像是專門說給某人聽:“線路老化,接觸不良。信號干擾源……清理掉了?!彼D了頓,

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微不可聞,卻又清晰地傳入林默耳中,“這次,不會再有了。”說完,

他拉開門,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光影里。診室內(nèi),只剩下舒緩的音樂聲。林默站在原地,

望著空蕩蕩的門口,久久沒有動。午后的陽光透過百葉窗,

在他溫潤的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小雅困惑地看著他,只覺得林醫(yī)生此刻的眼神,

深邃得如同望不見底的古井,里面似乎翻涌著她完全無法理解的、跨越了漫長時光的塵埃。

他下意識地抬手,指尖輕輕拂過自己光潔的后頸。那里,什么也沒有。診室的門輕輕合攏,

將那個穿著藍色工裝的身影徹底隔絕在外。午后的陽光斜斜地切割著百葉窗的縫隙,

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間的條紋,空氣里浮動的微塵似乎都凝固了?!傲轴t(yī)生?

”小雅怯生生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

她不安地看著站在診室中央、如同石化般的林默。他維持著望向門口的姿勢,

溫潤如玉的面具徹底碎裂,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茫然和……恐懼?那眼神讓她感到陌生,

甚至有些害怕。那句“這次,不會再有了”,如同帶著倒刺的冰錐,狠狠扎進林默的腦海,

攪動著深潭。手腕內(nèi)側(cè)那猙獰疤痕的影像,

與記憶中某個被刻意遺忘、卻又頑固存在的痛苦片段產(chǎn)生了致命的共鳴。

心口的鈍痛并非幻覺,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撞擊一個沉重的、銹跡斑斑的鐵門?!傲轴t(yī)生?

”小雅的聲音提高了些,帶著哭腔。林默猛地回神,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

轉(zhuǎn)身時臉上已重新掛上職業(yè)性的溫和,只是那笑容略顯僵硬,眼底的驚濤駭浪尚未完全平息。

“抱歉,小雅,”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沙啞,“剛才……走神了。我們繼續(xù)?!彼厣嘲l(fā),

拿起記錄本,指尖卻微微發(fā)顫,“關于那個小男孩的哭聲,你說感覺對不起他,

好像是你害了他?”小雅用力點頭,眼淚終于掉了下來:“嗯!就是這種感覺!

特別特別強烈!好像……好像我真的做了什么無法挽回的錯事,害死了他一樣!

可我明明什么都不記得!我連盤龍嶺都沒去過!”她捂著臉,肩膀因抽泣而聳動?!皼]去過,

不代表沒有關聯(lián)?!绷帜穆曇魩е环N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引導性,

目光再次掃過小雅后頸那淡紅色的箭頭印記,

“潛意識有時會通過夢境傳遞被遺忘的集體記憶,或者……家族歷史的創(chuàng)傷。小雅,

你家里……有長輩是溪頭村的嗎?”小雅抬起頭,淚眼朦朧中帶著驚訝:“溪頭村?對!

我外婆就是溪頭村的!不過……那村子好多年前就沒了,說是……山體滑坡?

”她語氣不確定,“外婆很少提以前的事,一提就難過?!本€索,像黑暗中亮起的第一顆星。

林默的心臟猛地一沉。溪頭村!盤龍嶺!果然不是巧合!

那個自稱物業(yè)維修工的男人……他手腕的傷疤,他看小雅后頸的眼神,

那句意有所指的話……“山體滑坡……”林默低聲重復,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弧度。

多么完美的官方解釋,掩蓋了那場由無知和貪婪引發(fā)的、源自地獄的黑霧災難。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思緒,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女孩,“小雅,

這種強烈的‘替代性愧疚’,可能是你潛意識里對家族經(jīng)歷的共情。外婆的悲傷,

也許在無形中影響了你。

我們可以嘗試一些放松和認知重構的練習……”4 輪回之債接下來的幾天,

林默的生活看似恢復了平靜。陽光心理工作室,溫和專業(yè)的林醫(yī)生。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

平靜的水面下是怎樣的暗流洶涌。那個藍衣工人的身影,那手腕的疤痕,

如同烙印般刻在腦海。他嘗試過向物業(yè)打聽,

得到的答復卻是“沒有派工人檢修過林醫(yī)生診室的線路”。他成了一個幽靈,

一個只在他記憶和那個詭異午后存在的幻影。直到周五傍晚,

送走最后一位預約的來訪者直到周五傍晚,

送走最后一位預約的來訪者——一個因目睹工地事故而患上嚴重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消防員,

林默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這個叫張強的消防員,癥狀異常頑固,

反復夢見“黑色的、會吞噬一切的粘稠物質(zhì)”和“絕望的哭喊”。林默在引導他放松時,

無意間瞥見他后頸衣領下,似乎也有一個極其模糊的、類似小雅那樣的淡紅色印記!巧合?

還是……診室的門再次被敲響。林默以為是助理小楊,隨口應道:“請進。”門開了。

不是小楊。周玄站在門口。這次他沒穿工裝,換了一身質(zhì)地精良卻低調(diào)的深色休閑服,

鴨舌帽壓得很低,遮住了部分眉眼,卻遮不住那份沉靜到近乎凝固的氣質(zhì)。

他手里沒拿工具箱,只提著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公文包。他反手關上門,

動作自然得像回了自己家。林默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隨即狂跳起來。他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與地板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響?!笆悄?!

”他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緊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你到底是誰?

上次……”“上次我說過,信號干擾源清理掉了?!敝苄驍嗨?,聲音依舊平淡,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他走到林默辦公桌前,

目光掃過桌面上攤開的、寫著“張強”名字的病例記錄本,眼神微微一凝。隨即,

他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薄薄的、沒有任何標識的灰色文件夾,輕輕放在桌上,推到林默面前。

“看看這個。在你看完之前,不要問任何問題?!敝苄穆曇舻统?,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看完后,如果你還是堅持要問,我會回答。但后果,你需要自己承擔。

”林默盯著那份文件夾,又看向周玄。對方的目光平靜無波,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

那手腕,被衣袖嚴實地遮蓋著??諝夥路鹉塘?,只剩下墻上掛鐘指針走動的微弱滴答聲。

一種巨大的、混合著恐懼和渴望知曉真相的沖動在林默胸腔里沖撞。他深吸一口氣,

緩緩坐下,手指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翻開了灰色的文件夾。里面只有幾張紙。第一張,

是一份打印的、帶有“磐石科技安保公司”抬頭的工作證復印件。照片上的人,

赫然就是眼前的周玄。姓名:周玄。職位:高級網(wǎng)絡安全顧問。證件簽發(fā)日期,是五年前。

第二張,是一份模糊的、明顯是監(jiān)控截圖打印出來的照片。

畫面背景是盤龍嶺那片熟悉的山壁和……那扇銹跡斑斑的金屬巨門!門前,

一個穿著亮橙色沖鋒衣、舉著自拍桿的年輕人身影清晰可見——正是他林默!或者說,

是前世的他,林磊!截圖右下角的時間戳顯示:2023年10月27日,上午09:47。

林默的呼吸驟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又瞬間退去,留下冰涼的麻木。

那一天的記憶碎片——濃霧、興奮的直播、突然出現(xiàn)的陌生男人(就是眼前的周玄!

)、詭異的黑霧、山下的尖叫……如同被強行撬開的潘多拉魔盒,瘋狂地、混亂地涌入腦海!

頭痛欲裂!第三張紙,是一份簡短的、標注著“內(nèi)部參考,絕密”字樣的簡報。

節(jié)點”封印點> **起因:** 身份不明人員(代號:探秘者)使用非法量子共振設備,

強行沖擊節(jié)點物理防護層,引發(fā)核心能量不穩(wěn),導致防護門結(jié)構失效。

> **過程:** 原始混沌信息流(代號:黑潮)大規(guī)模外泄,

造成溪頭村區(qū)域性精神污染事件?,F(xiàn)場安保員(代號:守夜人)啟動緊急量子干擾場,

遏制污染擴散。探秘者在沖擊源點時被高濃度信息流湮滅。

> **后果:** 溪頭村居民147人確認受到不同程度精神污染,

其中63人當場或后續(xù)因精神崩潰導致生理性死亡。探秘者確認死亡。

守夜人重傷(右前臂信息流灼傷,評級A級)。節(jié)點進入不穩(wěn)定休眠狀態(tài)。

> **處理:** 事故對外定性為“特大山體滑坡及次生地質(zhì)災害”。

啟動“涅槃”協(xié)議。相關記憶清洗及后續(xù)監(jiān)控程序已部署。

議……記憶清洗……林默的視線死死釘在“探秘者確認死亡”和“守夜人重傷”那幾行字上。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支由純粹黑暗凝聚的箭矢,無聲地洞穿自己胸膛時,

那滅頂?shù)奶摕o感和……看向那個掙扎著撲向手提箱的男人的、最后一眼的祈求。

“呃……”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呻吟,手指用力抓住桌沿,指關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原來那不是噩夢!是真實發(fā)生的、被他親手開啟的地獄!147人!

63條人命!溪頭村的毀滅!小雅外婆的悲傷!張強的噩夢!

所有那些縈繞在診所里、揮之不去的愧疚和痛苦源頭……都是他!他猛地抬頭,

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周玄,聲音嘶啞破碎,

帶著無盡的痛苦和自我厭棄:“是我……是我干的!是我害死了他們!

我……我是那個‘探秘者’!那個該死的、為了流量害死所有人的主播!

”巨大的沖擊讓他幾乎崩潰,他猛地站起來,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周玄靜靜地看著他崩潰,眼神深處掠過一絲復雜的痛楚,但聲音依舊冷硬如鐵:“是。

你是林磊。你是災難的源頭?!薄澳悄隳??!”林默(或者說,

林磊殘存的意識在咆哮)猛地指向周玄,情緒徹底失控,“‘守夜人’?高級網(wǎng)絡安全顧問?

磐石科技?你們早就知道!你們監(jiān)控著那里!”“為什么不在我靠近的時候就阻止我?!

為什么不在我動手前就把我抓起來?!”“你們明明可以阻止這一切!為什么?!

為什么最后死的只有那些無辜的人和我?!為什么你還活著?!

”他吼出了前世臨死前最深的疑問和不甘。周玄的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面對這洶涌的指責和痛苦,他沉默了幾秒,然后,做了一個讓林默瞬間窒息的舉動。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后,他用左手,一點點地、用力地,

將右臂的衣袖向上推去。猙獰的傷疤暴露在診室明亮的燈光下。

那絕不是普通的燒傷或撕裂傷!

那更像是一種……被某種具有強烈腐蝕性和湮滅性的能量瞬間“啃噬”過的痕跡!

皮膚和肌肉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如同高溫熔融后又急速冷卻的琉璃狀扭曲形態(tài),深可見骨!

疤痕邊緣是焦黑色,中心則是暗紅發(fā)亮的肉芽組織,像某種活物的口器,微微搏動著。

疤痕的形狀,赫然是一個不規(guī)則的、手掌大小的空洞!仿佛他右前臂的一部分,

被憑空“抹除”了!林默的怒吼戛然而止,瞳孔因極致的驚駭而收縮。他死死盯著那道傷疤,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這就是簡報里輕描淡寫的“A級信息流灼傷”?

這就是他啟動量子干擾器付出的代價?

他幾乎能想象到那粘稠冰冷的“黑潮”瞬間吞噬皮肉骨骼時,是何等恐怖的痛苦!“阻止你?

”周玄的聲音終于有了一絲波動,那是壓抑了太久太久的疲憊和冰冷的憤怒,

“你以為我沒試過嗎?林磊?”他放下衣袖,遮住那觸目驚心的傷痕,目光如刀,

直刺林默的靈魂深處:“在你直播的三個月前,

你的IP地址和設備ID就被標記為‘高危關注目標’。

”“在你第一次用無人機偵察盤龍嶺時,

我的警告信息就偽裝成‘網(wǎng)絡故障’發(fā)到了你的直播間后臺!

”“在你動身前往盤龍嶺的前一天,你租車公司的訂單被‘系統(tǒng)錯誤’取消!

在你進山的路上,我的人試圖制造一起‘意外’的落石攔路!”周玄一步步逼近,

每一步都像踩在林默的心上:“你以為那個荒山野嶺,為什么偏偏在你直播‘揭秘’的時候,

會‘恰巧’出現(xiàn)一個我這樣的‘護林員’?”“我警告你!

用最嚴厲、最直白的話告訴你那門后面是什么!告訴你那是潘多拉的盒子!可你呢?!

”周玄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穿越兩世的憤怒和無力:“你對著鏡頭,

笑嘻嘻地告訴你的‘家人們’,這是劇本!是特效!是競爭對手派來的瘋子!

”“你為了那該死的流量!為了那些虛擬的火箭和打賞!你推開了唯一能救你的人!

你親手按下了那個該死的解碼器!”“在你碰到我之前,

封印就因為你的魯莽沖擊提前崩潰了!”周玄的指控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林默的良知上,

“我的任務是監(jiān)控和守護節(jié)點!不是當你的保姆!更不是給你擦屁股的!”“我能做的,

就是在災難爆發(fā)后,用最快的速度啟動干擾場,把損失降到最低!用我的命去填!

用我這只胳膊去換!”他指著自己右臂的位置,眼神銳利如鷹隼,

帶著一絲悲涼的嘲弄:“至于你為什么還活著?還成了光鮮亮麗的林醫(yī)生?

去治療那些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人的后代?”周玄冷笑一聲,

那笑聲冰冷刺骨:“因為‘涅槃’協(xié)議!因為佛祖的慈悲!因為某個更高維度的存在,

覺得你還有那么一絲絲‘無心之過’下的悔悟,值得再給你一次機會去贖罪!

”“讓你這一世,用你的專業(yè),去安撫那些被你前世親手制造的噩夢折磨的靈魂!

讓你親身體會,什么叫因果循環(huán)!”他猛地湊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周玄壓低了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針:“林默,或者,我該叫你林磊?

”“你以為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治病救人?高尚的職業(yè)?不!”“你只是在還債!用你這一生,

為你上一世那幾分鐘的愚蠢和貪婪,支付那永遠也還不清的利息!”診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林默粗重的喘息聲和周玄冰冷話語的回響。午后的陽光變得慘白而刺眼。

林默的臉色煞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周玄的話語像無數(shù)把尖刀,

將他精心構建的“林默醫(yī)生”的外殼徹底剝開,

露出里面那個鮮血淋漓、罪孽深重的靈魂——林磊。他害死了那么多人,毀滅了一個村子,

而自己,卻因為某種“慈悲”,得以重生,甚至獲得了體面的身份去面對受害者的后代?

這是恩賜,還是最殘酷的懲罰?巨大的荒謬感和自我厭惡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撞在書架上,幾本書籍嘩啦一聲掉落在地。他靠著書架,

才勉強沒有癱倒?!斑€債……利息……”林默喃喃自語,眼神空洞,仿佛靈魂已經(jīng)被抽離,

“所以……小雅……張強……他們夢里的小男孩……”“那些哭喊……都是……都是因為我?

”他猛地看向周玄,眼中充滿了血絲和瀕臨崩潰的痛苦,“那我該怎么辦?

我該怎么做才能……才能……”“才能贖罪?”周玄替他說完,語氣里的冰冷嘲諷并未減少,

“繼續(xù)做你的林醫(yī)生。這是‘涅槃’為你安排的路。

”“也是目前唯一能稍微安撫那些破碎靈魂的方式。用你的專業(yè),傾聽他們的痛苦,

分擔他們的恐懼。這是你欠他們的。”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地掃過林默,

“但這不代表你可以高枕無憂?!诔薄皇潜桓蓴_場壓制了,節(jié)點并未真正修復,

它像一顆埋在盤龍嶺的臟彈,隨時可能因為新的刺激再次爆發(fā)。”“而‘磐石’……或者說,

我背后的機構,從未停止過監(jiān)控。監(jiān)控節(jié)點,也監(jiān)控所有與那次事件有關聯(lián)的人,尤其是你,

林默醫(yī)生。”他從公文包里又拿出一個只有U盤大小、通體啞黑色的長方體小裝置,

放在那份灰色文件夾旁邊。“拿著這個。貼身攜帶,不要離身。

如果它發(fā)出高頻震動或藍光閃爍,立刻聯(lián)系我。號碼在里面。

”他指了指裝置上一個幾乎看不見的接口,“這是我能給你提供的最后一道保險。記住,

你現(xiàn)在的平靜生活,是無數(shù)代價換來的,包括我這條胳膊?!薄皠e再做任何愚蠢的事,

也別試圖去挖掘你‘不該知道’的過去。”“否則,‘涅槃’協(xié)議隨時可能終止,

后果……你承受不起。”說完,周玄不再看林默慘白的臉,轉(zhuǎn)身,如同他來時一樣干脆利落,

拉開診室的門,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盡頭。診室里,只剩下林默一個人。

他背靠著冰涼的書架,緩緩滑坐到地上。那份灰色的文件夾散落在腳邊,

如同來自地獄的判決書。那個啞黑色的小裝置,安靜地躺在文件夾上,像一塊冰冷的墓碑。

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個裝置,冰冷的金屬質(zhì)感讓他猛地一縮。他蜷縮起身體,

將臉深深埋進膝蓋。巨大的、無聲的慟哭,在他胸腔里猛烈地沖撞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前世的罪孽,今生的枷鎖,

腕上猙獰的傷痕……還有小雅、張強他們夢中那揮之不去的哭喊……所有的畫面交織在一起,

形成一張巨大的、名為“宿命”的網(wǎng),將他死死困在中央。他是林默。

一個溫和的、致力于幫助他人走出心理陰霾的醫(yī)生。他也是林磊。

一個被流量蒙蔽雙眼、親手打開地獄之門、害死無數(shù)人的罪人。而那個叫周玄的男人,

那個帶著滿身風霜和一條殘臂、如同幽靈般守護(或者說監(jiān)視)著他的“守夜人”。

是他們之間唯一的、冰冷的、沾滿血與火的連接點。診室窗外,城市的霓虹初上,流光溢彩。

而診室內(nèi)的陰影里,一個靈魂正在無聲地坍塌、碎裂。又在絕望的廢墟中。

被名為“責任”和“贖罪”的冰冷鋼筋,強行支撐起來。長夜,才剛剛開始。盤龍嶺的陰影,

從未真正散去。而這一次,他不再是那個舉著自拍桿、高喊“老鐵們刷起來”的主播。

他是林默醫(yī)生。一個行走在刀鋒之上……用余生償還血債的……輪回者。

5 深淵共鳴林默的生活被徹底撕裂成了兩半。白天,

他是“陽光心理工作室”溫和專業(yè)的林醫(yī)生。他傾聽小雅描述那個夢中哭泣的小男孩,

看著她后頸淡紅色的箭頭印記,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他引導張強進行暴露療法,

當這位消防員在放松狀態(tài)下突然因“黑色粘稠物”的幻象而驚恐發(fā)作、汗如雨下時,

林默清晰地看到對方后頸同樣位置那模糊的印記一閃而過。每一次成功的疏導,

帶來的不是成就感,而是更深沉的負罪感。他是在治愈,還是在用虛偽的關懷,

掩蓋自己就是噩夢源頭的真相?他的職業(yè)操守要求他無條件接納、共情、幫助來訪者,

但他的靈魂深處,那個名為林磊的罪魂卻在嘶吼:你不配!你是在褻瀆!夜晚,

他被前世的碎片和今生的噩夢糾纏。工兵鏟砸在無形硬物上的刮擦聲,

山下溪頭村撕心裂肺的哭喊,

尤其是那支無聲無息洞穿胸膛的黑暗骨箭帶來的湮滅感……無數(shù)次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渾身冷汗。周玄留下的那個啞黑色小裝置,就放在床頭柜上,像一只冰冷的眼睛,

時刻提醒著他:你被監(jiān)視著,你的平靜是借來的,隨時可能被收回。他無數(shù)次拿起手機,

手指懸停在周玄留下的那個加密通訊號碼上。他想質(zhì)問,想懺悔,

甚至想哀求對方給自己一個痛快。但周玄那句冰冷的警告——“別再做任何愚蠢的事,

也別試圖去挖掘你‘不該知道’的過去”——如同緊箍咒,讓他最終頹然放下手機。

他感覺自己像個被判了無期徒刑的囚徒,唯一的救贖之路。就是在受害者的后代面前,

扮演一個完美的救贖者。壓力之下,林默開始以一種近乎自虐的專注投入到工作中,

尤其是對小雅和張強的治療。

他查閱了大量關于集體潛意識、創(chuàng)傷代際傳遞甚至瀕死體驗的文獻,

試圖從科學角度解釋那些噩夢和印記,試圖給自己一個“合理”的安慰。然而,

越是深入研究,他越是感到一種無形的、龐大的陰影籠罩在“盤龍嶺事件”之上。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在一份冷僻的學術期刊角落,

發(fā)現(xiàn)了一篇署名為“磐石科技基礎研究所”的論文摘要。

討論的是“高維信息熵對生物神經(jīng)網(wǎng)絡的非線性擾動模型”。論文晦澀難懂,

詞——“混沌信息流”、“精神污染”、“量子觀測坍縮防護”——卻像閃電一樣擊中了他!

這絕不僅僅是“安保公司”會研究的范疇!他嘗試在網(wǎng)上搜索“磐石科技”的更多信息。

但除了其作為頂級網(wǎng)絡安全和物理安保提供商的公開信息外,核心的研究部門如同黑洞,

吸走了所有光線。那些所謂的“潘多拉節(jié)點”到底是什么?上個文明紀元?周玄背后的力量,

對“黑潮”的了解,真的僅限于“監(jiān)控”和“壓制”嗎?他們是否也在……研究它?

甚至……利用它?這個念頭讓林默不寒而栗。

周玄手腕上那道猙獰的、如同被“黑潮”啃噬過的傷疤再次浮現(xiàn)在眼前。那是守護的代價,

還是……接觸研究的代價?小雅和張強的癥狀并未如預期般好轉(zhuǎn),

反而出現(xiàn)了新的、令人不安的變化。小雅不再僅僅夢見小男孩的哭聲。

她開始描述一種“粘稠的、冰冷的低語”,像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在腦子里爬行,

說著她聽不懂卻讓她極度恐懼的話。她在清醒時也會偶爾出現(xiàn)短暫的失神,眼神空洞,

嘴里無意識地吐出幾個破碎、扭曲的音節(jié)。林默用盡渾身解數(shù)進行干預,效果甚微。

更讓他心驚的是,小雅后頸那個淡紅色的箭頭印記,顏色似乎變得更深了。

邊緣隱隱有細微的、如同血管般的紋路在皮膚下蔓延。張強的情況更為兇險。

在一次深度放松治療中,當林默引導他再次面對“黑色粘稠物”的意象時。

張強突然發(fā)出非人的咆哮,力大無窮地掙脫了束縛帶!他雙目赤紅,眼球仿佛被黑色浸染,

皮膚下青筋暴起,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流動的黑色紋路。尤其是后頸的印記,

變得如同燒紅的烙鐵!他瘋狂地攻擊著診室里的一切,

:“……門……開了……吃……還債……痛苦……”林默在助理的幫助下才勉強將他控制住,

注射了強效鎮(zhèn)靜劑??粗皇`在床上、陷入藥物昏迷卻依舊肌肉痙攣、表情扭曲的張強,

林默渾身冰冷。這不是普通的PTSD!這癥狀的惡化速度和表現(xiàn)形態(tài),

像極了簡報里描述的“精神污染”!難道“涅槃”協(xié)議的記憶清洗并不徹底?

“黑潮”的污染像潛伏的病毒,正在這些受害者后代身上復蘇?

或者……是盤龍嶺的節(jié)點出現(xiàn)了新的不穩(wěn)定?林默的擔憂很快被印證,

以一種極具威脅的方式。深夜,他的公寓門外響起了有節(jié)奏的、不疾不徐的敲門聲。

不是周玄那種帶著某種特定頻率的敲擊。林默的心瞬間提了起來,他悄無聲息地靠近貓眼。

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西裝男,面容刻板,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他手里拿著的,赫然是一份印著“磐石科技”LOGO的文件夾?!傲帜t(yī)生?

磐石科技內(nèi)部安全審查部。關于您近期異常的網(wǎng)絡搜索行為和一些……特殊的病人情況,

我們需要您配合調(diào)查。請開門?!蹦腥说穆曇敉高^門板傳來,毫無感情,

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壓迫力。林默的心臟狂跳。磐石內(nèi)部的人?不是周玄那條線的!

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是查到了他搜索磐石研究信息?還是監(jiān)控到小雅、張強的異常?

他們想干什么?滅口?強制“二次清洗”?就在這時,他口袋里周玄給的那個啞黑色小裝置,

毫無征兆地發(fā)出了高頻的、幾乎感覺不到但令人心悸的震動!同時,

裝置側(cè)面一個微小的指示燈,開始閃爍起急促的幽藍色光芒!危險!磐石內(nèi)部有人找上門了!

而且觸發(fā)了周玄的警報!林默瞬間做出決定。他不能跟這個人走!他迅速退回屋內(nèi),

反鎖房門,同時用最快的速度拿起手機,

按照周玄留下的特殊方式(一條看似廣告的垃圾短信,內(nèi)含加密代碼)發(fā)出了緊急求助信號。

不到三分鐘,門外傳來了打斗聲!很短暫,但異常激烈,伴隨著肉體撞擊和悶哼。緊接著,

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周玄竟然有他公寓的備用鑰匙!門被猛地推開。周玄站在門口,

氣息微亂,額角有一道新鮮的擦傷,眼神冰冷得嚇人。他身后,那個西裝男癱倒在走廊地上,

昏迷不醒?!笆帐氨匾臇|西,帶上那個裝置,跟我走!立刻!馬上!

”周玄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目光銳利地掃過林默,“磐石內(nèi)部有‘鼴鼠’,

目標很可能是你,或者通過你找到那些‘印記攜帶者’。這里不安全了!

”林默看著他額角的傷,看著他眼中那熟悉的、為阻止災難不惜一切的決絕。

再想到診室里失控的張強和后頸印記加深的小雅,一股復雜的情緒沖上心頭??謶?,憤怒,

還有一絲被逼到絕境反而生出的破釜沉舟?!八麄儭⊙藕蛷垙姟Y狀惡化了!

像是‘黑潮’污染在復蘇!”林默抓起外套和那個仍在震動的黑色裝置,急促地說,

“磐石到底在研究什么?那些節(jié)點到底是什么?你們是不是沒完全控制住?”周玄眼神一凝,

顯然小雅和張強的惡化情況超出了他的預期。他一把抓住林默的胳膊,

力道大得驚人:“沒時間解釋了!路上說!先離開這鬼地方!記住,從現(xiàn)在開始,想活命,

想救那些人,就按我說的做!別問為什么!”被周玄強有力地帶離公寓,

沖入城市深夜的霓虹與陰影中,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著身邊這個沉默寡言、斷了一臂、卻如同磐石般堅硬的男人,心中五味雜陳。

他們之間橫亙著血海深仇和無法消弭的猜疑。他是看守者,是債主,

也是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輛經(jīng)過重度改裝、外表毫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車如同幽靈般滑到他們面前。

周玄將林默塞進副駕,自己跳上駕駛座,引擎發(fā)出一聲低吼,車子瞬間融入車流。“聽著,

”周玄一邊操控著車輛在復雜的街道中穿梭,一邊語速極快地說道,

聲音在密閉的車廂里顯得格外清晰冰冷,“‘磐石’內(nèi)部有派系斗爭。

一部分人認為‘潘多拉節(jié)點’是必須永久封存的禁忌,

”“另一部分……則將其視為打開新世界大門的鑰匙。后者,就是‘鼴鼠’的支持者。

他們需要‘鑰匙’——高親和性的活體媒介,來安全接觸并引導‘黑潮’能量。

”“而溪頭村事件的幸存者及其后代,

尤其是像小雅、張強這樣出現(xiàn)深度‘印記共鳴’反應的個體,就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實驗品!

”林默如遭雷擊:“實驗品?!他們想用活人……”“更糟!”周玄猛打方向盤,

避開一個路障,車子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他們可能想重啟節(jié)點!

進行更大規(guī)模的‘可控’能量抽取!而張強今天的失控,小雅的低語,很可能不是偶然!

”“是有人在遠程進行‘印記’激活測試!磐石的‘鼴鼠’不僅盯上了你,

他們已經(jīng)開始對那些印記攜帶者下手了!”“那我們怎么辦?!”林默急道,

想到小雅驚恐的眼神和張強扭曲的面孔,心如刀絞,“報警?”“報警?

”周玄嘴角扯出一個冷酷的弧度,“告訴他們有家叫磐石科技的公司在地下研究外星信息流,

還抓人做實驗?證據(jù)呢?誰會信?”“警察去了只會是送死,或者被‘處理’掉!官方層面,

磐石的能量遠超你的想象!這事只能我們自己解決!”“自己解決?就憑我們兩個?

”林默看著周玄那只被衣袖遮蓋的殘臂,感到一陣絕望?!安?,

”周玄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鋒,在昏暗的車廂內(nèi)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憑你,林默醫(yī)生。

”“我?”林默愕然?!澳闶恰矫卣摺?,你是災難的源頭,

你的靈魂曾被‘黑潮’徹底湮滅又因‘涅槃’重生。”周玄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你對‘黑潮’有著某種…獨特的‘抗性’或者‘親和性’,

這是‘涅槃’選擇你的原因之一,也可能是那些‘鼴鼠’最想得到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他猛地轉(zhuǎn)頭,目光如炬地逼視著林默:“那些受害者后代的印記,

根源在你!他們的痛苦,他們的恐懼,他們的精神波動,你能感受到,對嗎?

就像一種……共鳴?”林默的心臟狂跳起來。是的!他能!小雅描述噩夢時的心悸,

張強失控時那股狂暴扭曲的精神沖擊,都像冰冷的針扎在他的靈魂上!

他之前一直以為那是負罪感,現(xiàn)在想來……那更像是一種更深層次的精神連接!

“我要你利用這種‘共鳴’,”周玄一字一句地說道,話語如同冰冷的契約,

“找到那些被‘鼴鼠’盯上的印記攜帶者,在他們被完全激活或帶走之前!而我,

會找到那些‘鼴鼠’的巢穴,切斷他們激活印記的源頭!這是唯一能救他們的辦法!

”“這太瘋狂了!”林默失聲道,“我怎么利用?我又不是儀器!

而且這可能會……”“可能會讓你也陷入瘋狂?或者再次被‘黑潮’污染?

”周玄替他補全了恐懼,眼神沒有絲毫動搖,“我知道風險。但你有選擇嗎?林默?

看著小雅變成張強那樣?看著更多人因為你前世打開的潘多拉盒子而萬劫不復?”“還是說,

你寧愿像鴕鳥一樣躲起來,繼續(xù)你那虛偽的、建立在血債上的平靜生活?

”“我不是……”林默想反駁,聲音卻哽在喉嚨里。周玄的話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

車子一個急剎,停在了一個廢棄工廠的陰影里。周玄熄了火,車廂內(nèi)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兩人沉重的呼吸聲?!奥犞?,”周玄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當初沒能阻止你,恨我現(xiàn)在逼你。我也恨我自己。但事到如今,

我們都被卷進來了?!薄澳愕内H罪之路,我的守護之責,都繞不開眼前這個爛攤子。

”“合作,是唯一生路。至少……在解決掉那些‘鼴鼠’,阻止‘黑潮’再次爆發(fā)之前。

”他伸出手,不是握手的姿態(tài),而是攤開手掌,掌心向上。

露出那道一直延伸到手腕深處的猙獰疤痕,在昏暗的光線下更顯可怖?!斑@不是請求,

是最后通牒。為了那些還活著的人,為了不讓溪頭村的悲劇重演。你,干還是不干?

”林默看著那道象征守護與犧牲的恐怖傷疤。又仿佛看到了小雅無助的眼淚,

張強扭曲的痛苦,還有溪頭村沖天而起的黑煙和絕望的哭喊。前世林磊的愚蠢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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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01 04:3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