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問題，像一顆石子，扔進(jìn)我平靜下來的心里，又激起一圈圈漣漪。
我想對她做什么？
我腦子一片空白。
我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濕漉漉的頭發(fā)，還有那雙不再冰冷，反而帶著一絲探究的眼睛。
我的喉嚨發(fā)干。
“我……”我說不出話。
她突然笑了。
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我手背上的燙傷。
“還疼嗎？”
我搖搖頭。其實還很疼。
“你為什么不殺我？”我問出了這個一直想問的問題，“在工廠的時候，你有無數(shù)機會?！?/p>
“說了，你死了，我的錢就沒了。”她收回手，向后退了一步，拉開了我們之間危險的距離。“而且，殺了你，我也拿不到錢。他要活的?！?/p>
她重新坐回床上，用毛巾擦著頭發(fā)。
氣氛不再那么劍拔弩張。
“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我問。
“等。”她說，“等我恢復(fù)體力，我會想辦法聯(lián)系他。這次，換一個更安全的地方交易?！?/p>
她還是沒放棄。
我心里那點剛剛?cè)计鸬南Ｍ?，又被澆滅了?/p>
“你就那么想要那筆錢？”
“想?！彼令^發(fā)的動作停了一下，“有了那筆錢，我就可以去一個沒人認(rèn)識我的地方，開一家小小的花店，或者咖啡館。再也不用過這種日子。”
她的語氣里，有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向往。
原來，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女獵人，心里也藏著一個這么普通的夢。
“如果……”我深吸一口氣，說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我能給你更多的錢呢？”
秦箏愣住了，看著我。
“你？”她好像聽到了什么笑話，“你連房租都交不起。”
“我交不起，但他交得起。”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另一個程舟。我現(xiàn)在有他的一部分記憶。我知道他的一些秘密，一些……能換來很多錢的秘密?！?/p>
這是我最后的賭注。
用我腦子里那些不屬于我的記憶，和她做一筆交易。
秦箏沒有立刻回答。
她盯著我，眼神銳利，像是在評估我話里的真假。
“比如？”她問。
“比如，方舟科技正在秘密研發(fā)的一種人工智能，代號‘普羅米修斯’。它的智能水平，超越現(xiàn)在市面上所有AI至少二十年。如果這個消息泄露出去，方舟科技的股價會立刻崩盤。而持有這個消息，可以從他的競爭對手那里，拿到一個無法想象的價格?！?/p>
我說得很流利。
這些信息，就像本來就儲存在我腦子里一樣。
秦箏的臉色變了。
她知道，我說的不是假話。
這種核心機密，不是一個普通程序員能編出來的。
“你想要什么？”她問。
“我和你合作?！蔽艺f，“你幫我，不是幫他。我們一起，去搞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成之后，我保證你得到的，會比一億美金多得多?！?/p>
“我憑什么相信你？”
“就憑我現(xiàn)在是你唯一的選擇。”我看著她，“你已經(jīng)被其他獵人盯上了。你把我交給他，他未必會保你。但跟我合作，我們還有機會翻盤?！?/p>
我站起來，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
“賭一把嗎，秦箏？”
她看著我伸出的手，沉默了很久。
房間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呼吸聲。
最終，她抬起手，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心，很熱。
“賭了?！彼f，“但如果我發(fā)現(xiàn)你騙我，我會親手殺了你?！?/p>
“成交。”
我們達(dá)成了協(xié)議。
從獵人與獵物，變成了暫時的同盟。
接下來的兩天，我們在旅館里養(yǎng)精蓄銳。
秦箏教了我一些基本的格斗技巧和槍械知識。
我的身體素質(zhì)很差，學(xué)得很慢。但她很有耐心。
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不再是敵對，但也算不上朋友。
更像是一種……命運共同體。
第三天，我們決定行動。
我們的目標(biāo)，是方舟科技的總部大樓。
那個世界的程舟，就在那里。
我要當(dāng)面去問他，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
“直接闖進(jìn)去是不可能的?！鼻毓~在一張地圖上畫著，“那里是全世界安保最嚴(yán)密的地方。一只蒼蠅都飛不進(jìn)去?！?/p>
“我知道一條路?！蔽艺f。
我閉上眼睛，腦子里的“地圖”再次浮現(xiàn)。
“他的辦公室，在頂層。有一部專屬的私人電梯。而這部電梯的入口，不在大樓內(nèi)部。”
“在哪？”
“在城市檔案館的地下三層。那里有一個偽裝成資料室的秘密通道，直接連接電梯。”
秦箏看著我，眼神里全是驚訝。
“你確定？”
“我確定?！?/p>
這個秘密，恐怕只有那個世界的程舟自己知道。
而現(xiàn)在，我也知道了。
“好。”秦箏很快做出了決定，“我們今晚就行動?！?/p>
夜里，我們潛入了城市檔案館。
檔案館晚上沒人。我們很輕松地繞過了安保系統(tǒng)。
這要歸功于秦箏。她像個幽靈，能破解各種電子鎖。
我們來到了地下三層。
這里堆滿了積灰的檔案架。
我憑著記憶，找到了那個偽裝成檔案柜的門。
推開門，里面是一個小小的，充滿科技感的房間。
房間中央，就是那部私人電梯。
“你還真是個寶藏男孩?！鼻毓~吹了聲口哨。
我們走進(jìn)電梯。
電梯里只有一個按鈕：頂層。
我按下了按鈕。
電梯無聲地上升。速度很快。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馬上，我就要見到那個“自己”了。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會是什么。
秦箏站在我身邊，握住了我的手。
“別怕?！彼f。
我點點頭。
叮。
電梯到了。
門緩緩打開。
門外，是一個巨大得夸張的辦公室。
裝修風(fēng)格和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個頂層套房一模一樣。
冰冷，奢華，沒有人氣。
一個人，背對著我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夜景。
他的背影，和我一模一樣。
他穿著和我第一次“登錄”時一樣的絲綢睡袍。
他聽到了電梯的聲音。
他緩緩地轉(zhuǎn)過身。
我看到了他的臉。
那張臉，和我一模一樣。
但是，他的眼神，比我想象中還要冷。那是一種非人的，看透一切的，像神一樣俯視眾生的眼神。
他看到我，并不驚訝。
他甚至笑了笑。
“你終于來了。”他說，“比我預(yù)想的，要快一點。”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邊的秦箏身上。
“還有你，我的獵犬。”他說，“你背叛了我?！?/p>
“他給的更多。”秦箏毫不示弱地回敬。
“是嗎？”另一個程舟笑了，“錢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意義的東西?！?/p>
他一步步向我們走來。
“程舟，我的……‘原件’?！彼粗遥f，“你一定很好奇，這一切是為什么，對嗎？”
我點點頭，攥緊了拳頭。
“來，我?guī)闳タ磦€東西。”
他走到辦公室中央，在空氣中點了幾下。
一個全息投影，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
那是一個巨大的，不斷旋轉(zhuǎn)的，由無數(shù)代碼和數(shù)據(jù)組成的球體。
“這是什么？”我問。
“這是世界?！彼f。
“我們的世界，你們的世界，無數(shù)個平行世界。它們本質(zhì)上，都只是一段段代碼，一個個服務(wù)器?！?/p>
“而我，”他指了指自己，“是這里的管理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