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鶴眠看了云溪的課表,確定他上完三四節(jié)的課的時候就沒課了。
掐著點給他發(fā)了幾條消息,過了一分鐘都還沒到回。
他內(nèi)心隱隱升起一股焦躁感,手機沒聯(lián)網(wǎng)嗎?
而云溪上完課直接來到了圖書館。
老師上課講的東西他覺得很有趣,打算多了解一點,當做拓展常識了。
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直到昏黃的陽光落在他《量子力學》的書上。
云溪才發(fā)覺時間不早了,他拿起手機想查看一下有沒有消息。
“嗡——”
恰巧機身輕輕震動了一下,屏幕隨之亮起。
他想著反正馬上就要出圖書館了,干脆出去再接,就直接把電話掛斷。
當掛斷電話后,鎖屏界面清晰地映入眼簾時,他幾不可察地頓住了。
屏幕上,一個鮮紅的、刺目的數(shù)字安靜地懸浮在未接來電的圖標上方。
十九個電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嗎?
他劃開屏幕,指尖點向那個未接記錄最多的名字。
一串沒有儲存但早已刻入腦海的數(shù)字。
電話幾乎是秒通。
“在哪?”
陸鶴眠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低沉,沙啞,帶著一種被砂礫反復磨礪過的質(zhì)感,刮擦著云溪的耳膜。
沒有寒暄,沒有詢問,只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帶著隱隱焦躁的探詢。
“剛出圖書館。”
“南門?!?陸鶴眠只吐出兩個字,簡潔得像一道不容抗拒的命令。
云溪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屏幕的微光映著他平靜無波的臉。
原本回宿舍放東西的路線在腦中瞬間被劃掉。
他調(diào)轉方向,背著那個鼓鼓囊囊的包,走出圖書館沉靜的大門,匯入傍晚校園喧鬧的人流。
深秋的銀杏大道正是最美的時節(jié)。
金燦燦的扇形葉片如同漫天飛舞的蝴蝶,被晚風裹挾著,撲簌簌地落下。
他腳步不停,踩著地上厚厚的落葉地毯,發(fā)出細碎的咔嚓聲。
南門口那棵標志性的老槐樹下,那輛熟悉的黑色庫里南停在那,不知道等了多久。
云溪穿過最后幾米人行道,徑直走向那輛靜靜蟄伏的豪車。
車窗貼了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他走到副駕駛一側,腳步未停。
就在他靠近的瞬間,那扇深色的車窗無聲地降了下來。
然而,車窗后露出的,并不是陸鶴眠那張輪廓冷硬、眸光深沉的臉。
駕駛座上坐著一個穿著筆挺黑色西裝、面容陌生的中年男人。
他臉上帶著職業(yè)化的、無可挑剔的恭敬微笑,眼神卻透著一種訓練有素的疏離。
“云先生?!?司機開口,聲音平穩(wěn)客氣。
云溪的腳步頓在原地。
琥珀色的瞳孔在暮色里清晰地映出司機那張陌生的臉,以及……空空如也的后座。
他收回放在副駕駛車門的手,打開了后座的車門坐進去。
“先生臨時有個重要的國際視頻會議,實在無法抽身?!?/p>
司機解釋道,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
他側身,從副駕駛座上拿起一個深藍色的、觸感細膩的天鵝絨小方盒,雙手遞向云溪。
“先生吩咐,將這個交給您。請您……務必戴上?!?/p>
云溪的目光從司機臉上移開,落在那只精致的天鵝絨盒子上。
盒子在晚霞的余暉里泛著柔和的光澤。他沉默了幾秒,伸出手,接了過來。
盒子很輕。他拇指輕輕一撥,精巧的搭扣彈開。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枚戒指。
戒托是極簡的鉑金,線條冷硬流暢。
而鑲嵌其上的主石,是一顆切割完美的冰藍色鉆石。
夕陽最后的瑰麗光芒穿透那澄澈的藍色晶體,折射出無數(shù)道冰冷而璀璨的星芒。
那光芒流淌著,冰冷,純粹,帶著一種拒人千里的高貴,卻又美得驚心動魄。
尺寸……分毫不差。
云溪的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涼意,輕輕捏起那枚戒指。
他沒有絲毫遲疑,或者說,他根本不會在這種“指令”上猶豫。
戒指被平穩(wěn)地推進左手無名指的根部,嚴絲合縫地圈住了指根。
鉑金的冷硬和鉆石的冰寒貼合著皮膚,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帶著陸鶴眠特有的標記氣息。
他下意識地轉動了一下戒圈。
指腹清晰地感受到戒圈內(nèi)側,靠近指腹的那一面,有一處極其細微的凹凸刻痕。
云溪抬起手,將戒圈內(nèi)側轉向暮色中最后的光線。
幾個細小的英文字母,以一種凌厲而優(yōu)雅的筆觸,深深地刻在鉑金之上。
【L.H.M】
陸鶴眠名字的縮寫。
冰冷的字母,帶著金屬特有的硬度,清晰地烙印在指腹敏感的皮膚上。
那一瞬間,仿佛有細微的電流順著指尖竄上脊椎。
昨晚……浴缸里……冷水沖刷下……陸鶴眠那具滾燙顫抖的身體死死纏絞著他,如同瀕死的藤蔓……喉嚨里溢出破碎的嗚咽……那句虛弱到極致、帶著絕望懇求的……
“……夠了……不要了……”
而當他當真抽身欲離時,那只痙攣著、用盡最后力氣死死摳住他的手……
云溪那向來平靜的琥珀色瞳孔驟然收縮。
云溪緩緩放下戴著戒指的手,冰藍的鉆石在路燈下依舊流淌著冷冽的光。
所有的線索,所有的異常,所有的矛盾行為都能解釋的通了。
原世界線規(guī)避親密接觸的陸鶴眠,昨夜浴缸里索求無度的陸鶴眠。
一個冰冷的、遲來的認知,如同深水炸彈,在他那精密運轉的思維核心中轟然引爆,掀起了無聲卻打敗性的巨浪。
原來……他一直都并不是在抗拒欲望。
他是在抗拒……不可控的欲望。
抗拒被這病態(tài)的、深入骨髓的肌膚饑渴癥徹底掌控。
抗拒……沉淪。
原世界他不碰林茶,卻總是囚禁他在別墅里。
總是半夜直直的盯著林茶,其實不是想傷害他也不是變態(tài),他只是在對抗身體的欲望。
即使身體已經(jīng)很難受,也不愿意隨意的屈服。
在他身上,這套理論同樣適用。
只不過他對陸鶴眠的吸引力遠遠大于林茶對他的吸引力。
他認為陸鶴眠不正常失控,其實就是他克制的結果。
那枚圈住無名指的冰藍鉆戒,在暮色中無聲地散發(fā)著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