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選擇。
當(dāng)黎季菱的手指劃過我的臉頰時,我知道我跑不掉了。
“我……我做什么?”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
黎季菱笑了,很滿意。她收回手,打了個響指。
“聰明孩子。”她看了一眼季菱,“把他帶到資料室去?!?/p>
季菱站了起來,臉色很難看。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對我點了點頭,示意我跟他走。
我跟在他身后,走出了那個小辦公室。黎季菱沒有跟來,她靠在門框上,抱著手臂,看著我們離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出好戲。
我們又回到了那條黑暗的走廊。這次,季菱打開了手機手電筒,走在前面。
“對不起?!彼蝗徽f。
“什么?”我沒反應(yīng)過來。
“我不該把她叫來?!彼f,“事情,本來不用這么復(fù)雜?!?/p>
“她到底是誰?”我問。
“她……”季菱頓了一下,“她也是這里的醫(yī)生。負(fù)責(zé)……一些我負(fù)責(zé)不了的事情?!?/p>
這個回答,跟沒說一樣。
我們走到走廊盡頭,那里有一扇鐵門。季菱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選了一把,插進鎖孔里。
門開了。里面不是我想象中的房間,而是一段向下的樓梯。
“資料室在地下?!奔玖庹f著,走了下去。
地下室的空氣,比樓上更差。潮濕,陰冷,還帶著一股紙張發(fā)霉的味道。
樓梯不長,下面是一個很大的空間。兩邊都是頂天立地的高大鐵架子,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擺滿了牛皮紙檔案盒。
這里,像一個檔案的墳?zāi)埂?/p>
季菱帶著我,在迷宮一樣的架子中間穿行。我們的腳步聲,在這里顯得特別空洞。
最后,他在一個架子前停下。
他抬頭,看著架子的最高層。然后,他搬來一個梯子。
“你在下面等我?!彼麑ξ艺f。
他爬上梯子,在最高層摸索了一會兒,然后抱下來一個檔案盒。
那個檔案盒很舊,邊角都磨破了。上面用黑色的馬克筆,寫著一個編號。
A07。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就是黎季菱剛才提到的那個。
季菱抱著檔案盒,從梯子上下來。他把它放在旁邊一個空桌子上,吹了吹上面的灰。
“打開它?!彼麑ξ艺f。
我走到桌子前??粗莻€檔案盒。
“這是什么?”我問。
“你的病歷?!?/p>
我的?我什么時候在這里有過病歷?
我伸手,解開了檔案盒的繩子,打開了蓋子。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文件。
最上面的一張,是個人信息表。
姓名:陳珂。
性別:男。
年齡:26。
照片欄里,貼著一張我的照片。是我大學(xué)畢業(yè)時的證件照。
我怎么會……
我的手開始抖。我翻開了第二頁。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打印字。
“患者陳珂,于X年X月X日,因‘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伴隨‘選擇性記憶缺失’入院?!?/p>
“臨床表現(xiàn):對特定事件產(chǎn)生極端回避反應(yīng),無法回憶起18歲前的絕大部分經(jīng)歷……”
我看不下去了。
什么叫選擇性記憶缺失?什么叫無法回憶起18歲前的經(jīng)歷?
我記得我的童年。我記得我的小學(xué),我的初中,我的父母……
雖然有些模糊,但我是記得的。
“這不是我?!蔽姨ь^看著季菱,聲音里帶著我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恐慌,“這上面寫的,都不是真的。”
季菱沒有看我。他把目光轉(zhuǎn)向別處。
“你再往下看。”他說。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繼續(xù)往下翻。
后面是很多治療記錄。藥物治療,心理疏導(dǎo),還有……
我看到了一個詞。
“催眠實驗?!?/p>
“實驗對象:A07?!?/p>
“實驗?zāi)康模簶?gòu)建全新的人格與記憶,以覆蓋創(chuàng)傷性記憶源?!?/p>
“實驗負(fù)責(zé)人:顧尋。”
顧尋。
我的腦子徹底炸開了。
實驗負(fù)責(zé)人,顧尋。
我像被雷劈中一樣,僵在原地。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
我看到了顧尋的簽名。龍飛鳳舞,我認(rèn)識那個簽名。我曾經(jīng)還模仿過。
所以……
我不是顧尋的男朋友。
我是他的……病人?他的實驗品?
那我這三年的人生,算什么?
我們一起租的房子,一起養(yǎng)的貓,一起在深夜看的電影,他給我做的每一頓飯,我們每一次的擁抱和親吻……
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他設(shè)計好的,“治療”的一部分?
一股惡心感,從胃里翻涌上來。我扶著桌子,干嘔起來。
什么都吐不出來。只有酸水。
“為什么……”我抬起頭,眼睛通紅地看著季菱,“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季菱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他走過來,想拍我的肩膀。
我一把打開了他的手。
“別碰我!”我嘶吼著,“你們都是騙子!瘋子!”
我轉(zhuǎn)身想跑。我一秒鐘都不想再待在這個地方。
季菱抓住了我的胳膊。他的力氣很大,我根本掙脫不開。
“陳珂,你冷靜點!”
“你讓我怎么冷靜?”我回頭沖他吼,“我的人生是一場騙局!你讓我怎么冷靜!”
“不全是假的!”季菱也提高了聲音,“顧尋他對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們頭頂?shù)臉翘菘?,傳來了黎季菱的聲音?/p>
“喲,這么熱鬧啊?!?/p>
她靠在樓梯扶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像個女王。
“看來,我們的‘鑰匙’,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身份了?!?/p>
她一步一步地走下樓梯,高跟鞋敲擊著水泥地,發(fā)出“噠、噠、噠”的聲音。
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臟上。
她走到我面前,臉上帶著那種讓我惡心的笑容。
“別這么激動,陳珂?!彼f,“游戲,才剛剛開始呢?!?/p>
她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像錄音筆一樣的東西,在我面前晃了晃。
“想不想知道,你‘忘記’的那些事?”
“想不想知道,你18歲那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