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滅神臺,我的心亂如麻。
屠城,殺妻。
墨天仇給我出的,是一道絕殺的考題。
我不能這么做。我的道心,我的底線,我作為一個人最基本的良知,都不允許我這么做。
可是,如果我不做,我臥底的身份就會立刻暴露。我之前所有的忍辱負重,都將化為泡影。我將死無葬身之地,而七殺宗,會繼續(xù)為禍人間。
這是一個電車難題。
一邊,是十萬生靈和我摯愛的女人。另一邊,是打敗整個魔門的虛無希望。
我把自己關在洞府里,整整兩天兩夜。
我試圖尋找破局之法。
聯系正道聯盟?來不及了。遠水救不了近火。
用幻術欺騙墨天仇?不可能。他的修為深不可測,任何幻術在他面前都是班門弄斧。
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我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或許能幫我的人。
白清淺。
她是正道第一大派“天衍宗”宗主的親傳弟子,也是我在正道聯盟里,唯一的單線聯系人。她天資聰穎,精通陣法和推演之術。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喜歡我。
當年,我家破人亡,是她陪我度過了最黑暗的時光。她對我的情意,我心知肚明。但我身負血海深仇,又即將踏上臥底這條不歸路,只能將她的情意,深埋心底。
現在,我或許要利用這份情意,來做一件……最殘忍的事。
我用秘法,聯系上了白清淺。
當我把我的困境告訴她時,她在傳訊玉佩那頭,沉默了很久。
“林淵哥哥,你想讓我做什么?”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清淺,”我閉上眼睛,艱難地開口,“我需要你,幫我布一個陣。”
“一個能籠罩整座望安城,制造出‘屠城’假象的……‘九幽血魂陣’?!?/p>
“什么?!”白清淺失聲驚呼,“九幽血魂陣?!那是上古禁陣!需要以施陣者的精血和半數修為為引,才能發(fā)動。一旦布下,你會元氣大傷,修為倒退,甚至會……影響未來的道途!”
“我知道?!蔽业穆曇艉芷届o。
“不行!我不同意!”她斷然拒絕,“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毀了自己!”
“清淺,這是唯一的辦法了?!蔽铱嗫喟螅爸挥羞@樣,我才能騙過墨天仇,才能繼續(xù)潛伏下去。也只有這樣,才能救下蘇瑤,救下那十萬百姓!”
“那蘇瑤呢?你救了她,然后呢?你要怎么跟她解釋?你要讓她知道,她的未婚夫,成了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嗎?”白清淺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我的心臟,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
是啊,我救了她,然后呢?
我不能告訴她真相。我只能讓她恨我,讓她徹底對我死心。
“我會……親自去見她?!蔽乙蛔忠活D地說,每個字,都像在割我的肉,“我會讓她,對我徹底絕望?!?/p>
玉佩那頭,再次陷入了死寂。
良久,白清淺的聲音才再次響起,輕得像一聲嘆息。
“好。我?guī)湍??!?/p>
“但是,林淵哥哥,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p>
“你說?!?/p>
“布陣之后,我要你……親手斬斷你我之間的所有因果。從此以后,你我,形同陌路。你的生死,與我無關。正道的榮辱,也與你無關?!?/p>
我的心,猛地一痛。
我知道,她這是在保護我。也是在……逼我做出選擇。
如果我答應,就意味著,我徹底斷了后路。我將成為一個真正的、孤立無援的孤魂野鬼。
“好?!蔽议]上眼,淚水,無聲地滑落,“我答應你。”
……
望安城,大婚之日。
全城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城主府內,更是賓客云集。
我一身黑袍,如同鬼魅,出現在了蘇瑤的閨房。
她正坐在梳妝臺前,身穿大紅嫁衣,美得不可方物??吹轿?,她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fā)出巨大的驚喜。
“林淵哥哥!你回來了!”她提著裙擺,朝我跑來。
我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在她即將撲進我懷里的時候,我伸出手,抵住了她的額頭。
一股冰冷的、邪異的血煞之氣,從我掌心涌出。
蘇瑤的身體,如遭雷擊,猛地一震。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你……你不是林淵哥哥……”她看著我,眼中充滿了恐懼和陌生,“你是誰?你身上的氣息……是魔!”
“我當然是林淵?!蔽沂栈厥?,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只是,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了?!?/p>
我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精致的下巴,強迫她看著我。
“蘇瑤,你以為我這些年,是去修仙了?”我湊到她耳邊,用惡魔般的聲音低語,“不,我是去修魔了。正道?那種虛偽的東西,早就被我舍棄了?!?/p>
“今天,我回來,不是為了娶你。而是為了……送你一份新婚大禮?!?/p>
我打了個響指。
窗外,一道血色的光幕,沖天而起,瞬間籠罩了整座望安城。
“九幽血魂陣”,發(fā)動了。
城內,瞬間響起了無數凄厲的慘叫和哀嚎。血霧彌漫,怨氣沖天。當然,那都是幻象。是白清淺,用她的修為和精血,為我演的一出戲。
蘇瑤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她看著我,淚水奪眶而出。
“為什么?”我大笑起來,笑聲癲狂,“因為,我需要力量!強大的力量!你們這些凡人的性命,就是我變強的最好祭品!”
我松開她,走到窗邊,張開雙臂,做出一副擁抱血腥的陶醉模樣。
“你看,多美妙的景象啊。這,才是我追求的大道!”
“你這個瘋子!魔鬼!”蘇瑤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多謝夸獎?!蔽肄D過身,看著她,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現在,輪到你了。是你自己了斷,還是……讓我親自動手?”
我一步步,向她逼近。
她一步步,向后退去。
最后,她退到了墻角,退無可退。她看著我,眼中最后一點光亮,也徹底熄滅了。
她拔下頭上的金簪,對準了自己的心臟。
“林淵,”她看著我,慘然一笑,“我最后悔的,就是認識你?!?/p>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將金簪刺了下去。
我沒有去阻止。
因為我知道,在陣法的作用下,她不會真的死去。她只會在無盡的痛苦和絕望中,陷入沉睡。等陣法解除,她會醒來,但關于我的一切,都會被抹去。她會忘記我,開始新的生活。
這是我能給她的,最后的溫柔。
也是……我對她,最殘忍的告別。
看著她倒在血泊中,我的心,像是被生生撕裂。
與此同時,在陣法之外的某個角落,白清淺看著水鏡中的一切,一口鮮血噴出,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她喃喃自語:“林淵哥哥……從此,你我,再無瓜葛?!?/p>
她親手,斬斷了與我相連的最后一根因果線。
我站在“尸橫遍野”的望安城中,感受著體內因為布陣而空虛無比的靈力,和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我成功了。
我用最卑劣的手段,騙過了所有人。
我守護了我的正義。
但我也……徹底失去了,變回一個“人”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