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晚上，蘇晴來了。
她提著精致的果籃來拜訪。
當她看到陸沉舟正坐在床邊，給我掖被角時，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
“沉舟，我......我聽說姜謠姐病了，來看看她。”
陸沉舟站起身，眉頭微蹙，臉上是我預想不到的冰冷和不耐。
“你來干什么？”
他的語氣，比對我說話時冷了十倍不止。
蘇晴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委屈地咬著嘴唇。
“我......我只是關心她......畢竟我們快訂婚了，我不想因為她影響我們......”
“誰說要訂婚的？”陸沉舟冷冷地打斷她，“我從沒答應過?！?/p>
蘇晴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我，仿佛想從我臉上找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可我只是平靜地看著天花板。
“這里不需要你關心，你回去吧?！标懗林巯铝酥鹂土睢?/p>
“沉舟！你不能這么對我！”蘇晴終于繃不住了，哭著跑了出去。
病房里恢復了安靜。
陸沉舟重新坐回我床邊，拿起一個橘子，默默地剝著，一言不發(fā)。
我看著他的側臉，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柔和，卻也疲憊悲傷。
我突然開口，打破了這片沉寂。
“陸沉舟，我們談談吧?！?/p>
他剝橘子的手停住，抬起頭看我，眼底帶著一絲緊張。
我坐起身，靠在床頭，目光平靜地迎上他的視線。
“陸知謠，是誰？”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手里的橘子掉在了地上，滾到了床底。
“誰告訴你的？”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這不重要。”
我平靜地看著他，“重要的是，你敢不敢告訴我，她是誰？她是怎么死的？”
陸沉舟緩緩地閉上眼，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頹然地靠在椅子上。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才聽到他艱澀的聲音。
“她是我的雙胞胎妹妹，陸知謠。”
雙胞胎妹妹......
原來，是妹妹。
我一直以為，那會是他的初戀，他的白月光。
卻沒想到，是他的至親。
“她有很嚴重的心臟病，從出生起，就沒過過一天正常人的日子。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呵護備至?！?/p>
陸沉舟的聲音很輕，帶著無盡的悲傷和自責。
“三年前，她的病情急劇惡化，必須做心臟移植手術，但是一直沒有等到合適的心源?！?/p>
“手術前一天，她知道自己可能下不了手術臺了，就拉著我的手，求我一件事?！?/p>
他的聲音哽咽了。
“她說，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去愛，去結婚，去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p>
“她求我，如果她死了，就找一個和她長得像的女孩子，結婚，對她好，替她完成這個心愿?！?/p>
“她甚至......連你的照片都準備好了。她是在一個蘇繡展覽上看到你的，她說，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你們是失散多年的姐妹?！?/p>
陸沉舟抬起頭，愧疚看著我。
“姜謠，對不起。我一開始，是真的只想完成她的遺愿。我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場交易，一樁任務?！?/p>
“我以為，我只是在履行一個承諾。我以為，我可以把你當成一個陌生人，一個替身?！?/p>
“可是我錯了。這三年的婚姻，對我來說，是世界上最大的折磨。我每天都在折磨你，也在折磨我自己。我把對阿謠的愧疚、不甘和痛苦，都發(fā)泄在了你身上?！?/p>
“我看著你這張和阿謠一模一樣的臉，我分不清，我恨的究竟是你占了她的位置，還是恨我自己無能，救不了她。我恨我自己，要把這份痛苦，轉嫁到一個無辜的你身上。我甚至會因為你表現(xiàn)出一點點自己的個性，就覺得你是在背叛阿謠的‘遺愿’，所以才會對你那么刻薄，那么殘忍?！?/p>
他說不下去了，痛苦地用手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我看著他，心里五味雜陳。
真相，竟然是這樣。
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我只是一個，被卷入一場親情悲劇的，無辜的犧牲品。
我的恨，我的怨，在這一刻，都變得有些可笑和荒謬。
病房里，只剩下他痛苦的嗚咽。
許久，他才抬起頭，滿臉淚痕地看著我。
“姜謠，我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那場車禍，我推開你，不是為了還什么恩情。是因為，在那一刻，我真的怕了。我怕失去你。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你不再是阿謠的影子。你就是你，姜謠?！?/p>
“一個會對我笑，會對我發(fā)脾氣，會因為我難過，會......讓我心動的，姜謠?！?/p>
他的告白，遲來了整整一世。
原來，他也重生了！
可是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