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聿辭利落地從沈家墻頭上翻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玄色勁裝的肩頭沾了點墻灰,卻半點不影響他的好心情,嘴角還掛著沒褪盡的笑。
幕一趕緊湊上來,一臉無奈:“小爺,不是說今天出來給夫人買城南那家鋪子的果脯嗎?
怎么又繞到沈家來扒人家墻頭了?您這愛好是從哪學(xué)的?
還有,您為啥非得爬墻?走正門拜訪不行嗎?”
顧聿辭斜睨了他一眼,挑眉道:“你懂什么?這叫情趣?!?/p>
他背著手往前走,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fēng),
“那小姑娘挺有意思的,我就是想知道她在干嘛。走正門?走正門能見到她嗎?
她一個適齡未婚的姑娘家,哪能隨便見外男?
多半是她父兄出來應(yīng)酬,我還得陪著虛與委蛇,哪有爬墻頭來得痛快?”
他俯身湊到幕一耳朵邊“再說了,倘若不爬墻頭,怎么能夠看到她在后院種菜的秘密呢?!?/p>
他想起沈柔嘉剛才臉上沾著泥點,慌里慌張用袖子擦臉的樣子,忍不住低笑出聲,眼里閃著促狹的光:
“你看,我這不就見到了她這么的一面——蹲在泥地里種藤蔓,臉上沾著土,像只剛從地里刨出來的小土豆,可愛得緊?!?/p>
幕一聽得嘴角抽了抽,心想自家小爺怕不是在邊關(guān)待傻了,怎么覺得沾著泥的姑娘可愛?
正腹誹著,就聽顧聿辭吩咐:
“你,回去之后立馬給我找些秧苗來。沈柔嘉種了什么,你就給我找什么,一樣都不能少?!?/p>
幕一懵了:“???主子,您要這個干嘛?您又不會種菜,種了也活不了啊?!?/p>
顧聿辭抬腳就往他屁股上踹了一下,沒好氣地說:“你管我會不會?不會不能學(xué)嗎?
趕緊去問問幕七什么時候從江南回來,就你這榆木腦子,天天往我身邊湊,我都怕被你傳染得變傻了?!?/p>
他理了理衣襟,語氣帶著點不服輸?shù)膭艃海?/p>
“沈柔嘉都請了嬤嬤當(dāng)師傅,我難道還請不到?
你沒聽她說要種西域的紫番茄、南邊的佛手瓜?
后期還要種菌子……我倒要看看,是她種得好,還是我種得好?!?/p>
幕一這下總算明白了,摸著被踹的屁股,小聲嘀咕:“男人的勝負(fù)欲啊……真是沒眼看。”
“你說什么?”顧聿辭回頭瞪他。
“沒什么沒什么!”幕一趕緊擺手,
“小的這就去辦!保證跟沈小姐那邊一模一樣,一根藤蔓都不差!”
沒過兩日,鎮(zhèn)國公府的后院就多了塊新奇的地。
顧聿辭硬是在自己那片種滿奇花異草的院子里,辟出一塊方正的土地,還讓人搭了幾排跟沈家一模一樣的竹架,架上爬著嫩綠的藤蔓,正是沈柔嘉種的那些紫番茄和佛手瓜。
消息傳到鎮(zhèn)國公夫人耳朵里時,她正在佛堂抄經(jīng),聞言手里的筆差點掉在宣紙上:“你說什么?聿兒在院里種菜?”
身邊的嬤嬤點頭,一臉無奈:“是啊夫人,小爺還特意讓人從東莊請了兩個會種菜的老農(nóng),說是要親自打理。奴才去瞧了一眼,那地里的秧苗不少呢,有模有樣的?!?/p>
鎮(zhèn)國公夫人放下狼毫筆,指腹按在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上,眉頭擰成個疙瘩。
兒子從邊關(guān)回來后,眉眼間是添了幾分沉穩(wěn),可骨子里那跳脫勁兒半點沒改。
在邊關(guān)刀光劍影里歷練三年,不說變得殺伐果斷,怎么反倒添了種菜的癖好?
莫不是在邊關(guān)受了什么刺激,腦子抽了?
“他好好的小將軍不當(dāng),舞槍弄棒的正事不干,種什么菜?”
夫人將筆擱在筆山上,墨汁濺出幾滴在宣紙上,暈開一小團(tuán)墨漬,
“去,去問問他身邊的幕一,幕一天天跟他在一起,肯定知道為什么,趕緊查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個世家子弟怎么就喜歡上種菜了?!?/p>
張嬤嬤去了半盞茶的功夫,回來時臉上帶著幾分古怪,湊近了小聲回稟:“回夫人,問過幕一了,那小子嘴緊得很,說是…… 說是為了個姑娘?!?/p>
“為了姑娘?” 鎮(zhèn)國公夫人手里的佛珠 “啪嗒” 一聲掉在案上,滾了兩顆到腳邊。
她瞪大了眼,滿臉不可置信,“種菜跟姑娘能扯上什么關(guān)系?天哪,張嬤嬤,你說聿兒該不會是看上了哪個莊子里的農(nóng)女吧?”
她急得站起身,裙擺在地磚上掃過,帶起一陣風(fēng):
“不行!咱們鎮(zhèn)國公府世代將門,他哥哥們都娶的是名門閨秀,他怎么能娶個農(nóng)女?
這要是傳出去,滿京城的勛貴都得笑掉大牙,說咱們鎮(zhèn)國公府沒人了!”
張嬤嬤趕緊撿起佛珠,勸道:“夫人莫急,幕一說小爺把他看得緊,說要是敢透露那姑娘半個字,就把他打發(fā)去守城門,他是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但咱家小爺眼光高著呢,京里的貴女見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尋常人入不了他的眼,應(yīng)該不會瞧上太差的?!?/p>
“那可不一定!” 鎮(zhèn)國公夫人卻更急了,在屋里踱來踱去,
“他在邊關(guān)待了三年,邊境苦寒之地,哪能有什么容貌出眾、才華橫溢的女子?怕是剛回京城,被哪個花里胡哨的丫頭迷了眼,這才昏了頭!”
她猛地頓住腳步,眼神變得格外堅定:“不行,不能讓他再這么折騰下去。
張嬤嬤,你趕緊去查查京中適齡的貴女,挑那些家世清白、性情溫婉、會武功的也行,等春獵過后,給聿兒相相看。
咱們得趕緊把他這心思扭過來,免得真鬧出什么笑話!”
可別真讓這小子因為剛回來,腦子不清醒,跟哪個不三不四的姑娘勾搭上了。
而此時的顧聿辭,正蹲在自己的菜地里,學(xué)著老農(nóng)的樣子給藤蔓澆水。
陽光灑在他認(rèn)真的側(cè)臉上,玄色勁裝沾了點泥,卻半點不顯得狼狽,反倒有種別樣的鮮活。
他看著竹架上迎風(fēng)擺動的藤蔓,忽然笑了——別說,沈柔嘉說的還挺對,是挺有成就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