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S機的提示音像根細針,精準扎進楊思思緊繃的神經(jīng)里。
她盯著顯示屏上"支付成功"的字樣,涂著酒紅色甲油的指甲深深掐進胖子胳膊,直到對方吃痛悶哼,才猛地松開手。
"不可能!"她的聲音拔高了兩個調門,發(fā)梢沾著的香水味混著焦慮的汗氣,"這卡肯定是偷的!
借的!
外賣員怎么可能有一百萬?"
蕭凡垂眼摩挲腕間的表鏈,金屬涼意順著皮膚爬進血管。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不是緊張,是某種蟄伏多年的情緒在蘇醒。
昨天在系統(tǒng)空間里,他扛著四十斤的鉆石袋爬過三個山頭時,山風卷著沙礫打在臉上,他就想過,今天要讓所有看輕他的人把吞下的輕蔑吐出來。
"楊小姐,"導購小妹攥著刷卡單的手微微發(fā)抖,卻還是挺直了脊背,"這張黑卡是我們銀行的私人定制卡,需要資產(chǎn)證明才能辦理。
剛才系統(tǒng)顯示可用余額足夠支付。"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楊思思染成栗色的發(fā)尾,"您二位方才在柜臺前說的賭約,我全程都聽見了。"
"你算什么東西?"楊思思猛地轉身,包上的金屬扣磕在玻璃柜上,"一個賣表的也配插嘴?"她抓起胖子的手腕往門口拽,"走,咱們不跟瘋子耗——"
"站住。"蕭凡往前一步,陰影罩住兩人。
他想起上周給楊思思送奶茶時,她把冰飲往他懷里一塞,指甲尖戳著他工牌冷笑"外賣狗"的模樣;想起前天暴雨天,她把超時五分鐘的湯面扣在他腳邊,濺濕了他剛補好的鞋底。
這些碎片在他腦海里炸開,燙得他喉頭發(fā)緊。
胖子的地中海在燈光下泛著油光。
他扯了扯楊思思的袖子,從錢包里抽出一疊紅票子:"兄弟,這事兒就當我們開玩笑。
這些錢你拿著,就當買包煙抽?"
"誰要你的臭錢?"蕭凡的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我要的是你們當著全店的面,喊自己是狗男女。"
楊思思突然笑了,涂著烈焰紅唇的嘴角歪向一邊。
她踮起腳逼近蕭凡,香水味熏得人發(fā)暈:"你算什么東西?
也配讓我——"
"啪!"
清脆的巴掌聲驚得玻璃柜里的表都晃了晃。
楊思思的臉瞬間腫起五道紅印,耳墜子歪在鎖骨上,精心打理的卷發(fā)亂成雞窩。
她捂著臉后退兩步,高跟鞋絆在地毯邊,踉蹌著撞進胖子懷里。
"你敢打我?!"她的尖叫幾乎要掀翻天花板,染著水晶甲的手朝蕭凡的臉抓來,"我報警抓你!
讓你蹲大牢——"
胖子手忙腳亂地抱住她的腰。
他的襯衫后背洇出一片汗?jié)n,聲音發(fā)顫:"思思!
思思!
冷靜點!"
蕭凡望著自己發(fā)紅的手掌,心跳聲震得耳膜發(fā)疼。
他彎腰撿起楊思思剛才摔落的手機,屏幕上正顯示著她半小時前發(fā)的朋友圈:【和老公逛表店,遇到個裝大款的外賣窮鬼,笑吐】。
他拇指輕輕一按,手機"咔嗒"鎖上,塞進自己口袋。
"明天十點,帝王閣售樓處。"他扯了扯袖扣,藍盤手表在燈光下流轉著星河,"帶著身份證來拿手機。"
楊思思還在掙扎,胖子的襯衫扣子崩掉兩顆。
她哭花的妝容像團融化的蠟,指甲在胖子胳膊上抓出幾道血痕:"松手!
我要撕了他——"
蕭凡轉身走向店門。
玻璃門推開時,穿堂風卷著深秋的涼意撲進來,他聽見楊思思的尖叫被門隔斷成破碎的尾音。
腕間的表突然變得很輕,輕得像卸下了什么壓了二十八年的東西。
明天,該去看車了。
表店里的水晶吊燈在楊思思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她涂著防水睫毛膏的眼睛腫成兩顆紅桃,指甲還保持著抓向蕭凡的姿勢,指尖在空氣中微微發(fā)顫。
胖子的白襯衫前襟被她扯得皺成抹布,第三顆紐扣"啪嗒"掉在地毯上,滾到導購小妹腳邊。
"夠了!"胖子突然吼出聲,脖頸上的金鏈子隨著動作晃出冷光。
他用力甩開楊思思的手,手腕上被抓出的紅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來,"你當這是菜市場撒潑?
剛才那小子刷卡的時候,我看見他黑卡上的銀行標識了——是瑞銀私人銀行的,沒五千萬存款開不出來。"他扯松領帶,后槽牙咬得咯咯響,"你非要說人家是外賣員裝大款,現(xiàn)在打臉了還鬧?"
楊思思的尖叫卡在喉嚨里,像被人掐住脖子的麻雀。
她望著胖子后退兩步,皮鞋跟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鼓點,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連剛才塞錢的錢包都沒拿,正攥著車鑰匙往門口走。
深秋的風灌進來,她栗色卷發(fā)被吹得糊在臉上,這才想起自己的手機還在蕭凡兜里——那里面有她和前男友的私密照,有上個月在酒吧灌醉客戶的視頻,還有...
"張哥!
等等我!"她踉蹌著追上去,水晶鞋跟絆在門檻上,差點摔個狗啃泥。
胖子的奔馳車尾燈在街角一閃而過,她扶著玻璃門喘氣,妝粉混著眼淚在門玻璃上蹭出兩道灰痕。
表店的電子鐘顯示十九點十七分,她突然想起今晚要陪客戶吃日料,手機里存著定位和預約號。
"小姐需要幫忙叫車嗎?"導購小妹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帶著點克制的同情。
楊思思猛地轉身,看見對方正彎腰撿起那顆脫落的襯衫紐扣,指節(jié)泛著青白——剛才她拽胖子時,這姑娘一直攥著刷卡單沒敢動,現(xiàn)在指甲縫里還卡著半截被扯斷的票根。
"不用!"她抓起掉在地上的鱷魚皮包,包帶不知何時裂開道縫,口紅和粉餅滾了一地。
導購小妹剛要蹲下幫忙,她踹開腳邊的粉餅盒,"看什么看?
沒見過人倒霉?"話音未落,粉餅盒撞在玻璃柜上,白色粉末騰起又落下,在她腳邊鋪成慘兮兮的雪。
帝王閣的電梯鏡面映出蕭凡的影子。
他解了兩顆襯衫紐扣,藍盤手表在手腕上輕輕晃動,表盤里的碎鉆像撒了把星子。
電梯升到二十八層時,他摸出手機看了眼——系統(tǒng)提示音剛響過,是柳如煙發(fā)來的消息:【鉆石檢測報告已出,純度沒問題,明早十點帝王閣咖啡廳簽合同。】
門"叮"的一聲開了。
他走進180平的樣板間,地板還留著裝修后的淡淡松木香。
系統(tǒng)獎勵的別墅鑰匙在玄關柜上閃著啞光,他沒急著拆封,先去浴室放了熱水。
水汽漫上來時,他褪下手表放在大理石臺面上,金屬表鏈碰出清響——這是他用第一筆系統(tǒng)獎勵買的,不是為了炫富,是想記住在平行世界礦洞里,用鎬頭敲下第一塊鉆石時,掌心被震裂的疼。
水溫剛好漫過胸口時,手機在客廳響了。
他裹著浴巾出去接,是沐婉清的電話:"蕭先生,您定的晨跑路線已經(jīng)和物業(yè)打過招呼,樓下花園東邊有片銀杏林,晨霧散了后陽光正好。"她的聲音像沾了露水的銀鈴,"需要給您準備運動飲料嗎?"
"不用,謝謝。"蕭凡望著窗外的城市燈火,玻璃上蒙著層水汽,把霓虹都揉成了色塊。
他想起上周還在暴雨里送外賣,電動車電瓶泡水,蹲在便利店門口用吹風機吹電路的模樣。
那時候他盯著玻璃上的雨痕想,要是能有間自己的房子,能痛痛快快洗個熱水澡,該多好。
鬧鐘在五點五十分準時響起。
蕭凡穿著速干運動服下樓,銀杏葉正撲簌簌落,在青石板上積了層金毯子。
他沿著環(huán)形跑道跑了三圈,呼吸漸漸沉下來,能聽見露水從葉尖滴下的聲音。
路過噴泉池時,晨練的老太太舉著太極劍沖他笑:"小伙子,新來的?
這身子骨真結實。"
"搬來第一天。"他放慢腳步點頭,汗水順著下頜線滴進領口,卻不覺得累。
七點半回到房間,廚房已經(jīng)被物業(yè)配好了早餐——熱牛奶、煎蛋和全麥面包,煎蛋的焦邊像朵小太陽。
他咬了口面包,手機彈出沐婉清的消息:【售樓處十點營業(yè),需要派車接您嗎?】
"不用,打車就行。"他回完消息,把鑰匙和錢包塞進運動褲口袋。
下樓時看見保安在給銀杏林澆水,水管子噴出的水霧里,有只花斑貓正追著落葉跑。
出租車停在路邊時,司機搖下車窗喊:"小伙子,去哪兒?"這是個五十來歲的大叔,頭頂有點謝,脖子上掛著串檀木珠子,車座套是藍白條紋的,帶著股洗衣粉的清香。
"去環(huán)山路的汽車城。"蕭凡拉開車門坐進去,后車座堆著半箱橘子,"大叔,您這是剛從果園回來?"
"哎,我閨女在郊區(qū)種橘子,非讓我?guī)c嘗嘗。"大叔發(fā)動車子,后視鏡里的眼睛彎成兩道月牙,"看你穿運動服,是去面試?
現(xiàn)在年輕人找工作不容易,我侄子上周面了個銷售崗,人家還嫌他不夠精神..."
蕭凡望著車窗外飛掠的梧桐,突然笑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銀行卡,那里面躺著柳如煙預付的三百萬定金。
晨跑時沾在袖口的銀杏葉還帶著濕氣,貼在他手腕上,像片小小的金箔。
"不是面試。"他說,"是去買車。"
大叔的手在方向盤上頓了頓,檀木珠子"咔嗒"碰響。
他從后視鏡里看了蕭凡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說了句:"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真了不得。"
車子拐上環(huán)山路時,汽車城的廣告牌已經(jīng)在晨霧里若隱若現(xiàn)。
蕭凡望著那排亮著紅燈的"豪華汽車專賣"字樣,摸出手機打開購車軟件,收藏夾里躺著輛黑色的保時捷卡宴——上周送外賣時,他在客戶小區(qū)見過這輛車,當時雨刮器壞了,他冒雨幫車主修了十分鐘,對方塞給他五十塊辛苦費。
現(xiàn)在,他要把這輛車開回家。
出租車大叔突然咳了兩聲:"那什么...要是看車拿不準,我陪你去?
我開了二十年車,什么發(fā)動機變速箱的,多少懂點..."
蕭凡望著車窗外漸亮的天色,笑出了聲。
他還沒回答,汽車城的電子屏已經(jīng)亮了,金色的"歡迎光臨"四個字在晨霧里閃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