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娶’字,陳靜璇的心一下像掉在了冰窖里,瞬間渾身冰涼,手都在顫抖著。她已經(jīng)不想再聽下去了,她往后退時(shí),卻碰到了阻礙,尚來不及扭頭,身后的‘障礙物’倒貼了上來,溫?zé)岬刭N著她的后背,炙熱的呼吸灑在她尚且裸露的耳根旁,只要她稍稍挪動,身后人的唇就會碰到她的臉。
陳靜璇動都不敢動,于是只好被迫聽了一場她夫君對女子的表衷心。她竟想發(fā)笑了。
待到小公園的兩人離開后,身后人依然和她前胸貼后背,她聽到他熟悉的嗓音,“我說,夏夫人真有雅興?!?/p>
至于,何物‘雅興’,陳靜璇也不想猜了,今夜的她覺得無力至極,明明今日之前,她和夏興同還在說著求子,這不過數(shù)日時(shí)光,他卻想將她拱手送人。
陳靜璇語氣沉重又帶著懇求:“麻煩大人松開我吧,這樣于理不合?!?/p>
蘇景珩聲音一貫低沉卻溫和:“何來的于理不合了,”他往前靠,與她耳鬢廝磨起來,“你夫君說了,讓你陪我的?!?/p>
陳靜璇從未與男子有過如此親近的時(shí)候,只好推搡著,“我們這是茍且?!?/p>
蘇景珩抬頭見著月已過樹梢,在昏暗中笑笑,然后順著她意,往后退了一步,“夜深了,我是時(shí)候回府了?!闭f罷轉(zhuǎn)身就走。
但是他走了幾步,轉(zhuǎn)身對還在原地的她說,“螻蟻尚且偷生,就不知道夏夫人如何作想?!?/p>
夜深露重,一陣晚風(fēng)襲來,余留的陳靜璇都覺從腳底生起了寒氣。
回到蘭溪園,她脫下外衣,用獨(dú)屬于她一人厚重的錦衾將自己牢牢裹緊,緊張過后,極其疲憊地睡了過去,便是沒有發(fā)現(xiàn)夏興同大夜之后才回來。
清晨,夏老夫人在陳靜璇請安時(shí),淡淡道:“昨日壽宴用的錢帛,可是算出來了?”
提及賬目,陳靜璇精確報(bào)數(shù):“是五千五百兩白銀?!?/p>
夏老夫人拿起紫砂茶杯,汲上一口,這樣說,“不過才五千多兩白銀,便從你嫁妝里出了吧。”是命令的語氣。
若是在昨夜之前,陳靜璇可能會自行墊付,但是……
陳靜璇雙手交叉緊抓,低垂著頭,聲音雖小但清楚:“老太君,當(dāng)初說好的,嫁妝只會用在我生的娃娃身上?!?/p>
夏老夫人聞言,嗤笑:“你都生不出,還用在娃娃身上?”
陳靜璇靜默。
夏老夫人靜靜盯著她,而后怒極發(fā)笑:“按你這樣說,我這老太婆借孫媳婦的錢來用也是不行的?”
“你給我滾出去,我現(xiàn)在可不想看些沒心肝的人,看多都傷眼!”
陳靜璇沒有反抗余地地走出了芙蓉園。
不過半天,整個(gè)夏府都知道少夫人早上和夏老夫人不對付了。
貼身女婢如露勸陳靜璇:“少夫人,太夫人不過是一時(shí)上火,等過幾天就好了?!?/p>
而陳靜璇望著如露,想的卻是,自己還能好好過完這幾天嗎。
在京城里最大的酒樓——望月樓里,蘇景珩再次被迎上主座。蘇景坐下后,伸手蓋住了面前的白瓷茶杯,淡淡道:“無功不受祿,有話直說吧?!?/p>
夏興同面上不顯,放下了茶壺,隨即又掛上了諂媚笑容,“下官聽聞這次的國子監(jiān)……”
蘇景珩曲著食指扣在了桌上,毫無波瀾的眼睛望著他,“夏侍郎,慎言?!?/p>
夏興同扯著笑,急轉(zhuǎn)下個(gè)話題,“不知道上次的招待,蘇太傅還算滿意嗎?內(nèi)子怕唐突了蘇太傅,讓下官斗膽問兩句?!?/p>
蘇景珩有些意外地挑眉,眼神隱晦地看了眼夏興同,而后嘴角帶笑:“那就請夏侍郎回告夏夫人,招待甚得我心,若有下回,我定必再次登門拜訪?!?/p>
夏興同內(nèi)心的緊張因?yàn)樗幕卮?,?dāng)即放下,爽朗笑著回說,“那下官就等著蘇太傅了?!?/p>
蘇景珩給自己斟茶,而后用茶杯碰上了夏興同的茶杯,“今晚,我有空。”
等到蘭溪園的西洋掛鐘快到刻數(shù)‘九’,喝到酩酊大醉的夏興同被隨從安巖扶著回來了。
安巖把他安置在花廳的躺椅上,畢恭畢敬和陳靜璇道,“大人今夜是不得不去應(yīng)酬的,蘇大人新官上任,得接風(fēng)洗塵?!?/p>
陳靜璇靜靜聽著,伸手打算給夏興同松松領(lǐng)口,但聽到安巖又道,“蘇大人也喝醉了,奴才只好也連同他一起送來了,現(xiàn)在安置在偏房里?!狈旁谙呐d同領(lǐng)口的手停住了。
她皺著眉頭,“蘇大人身邊沒有侍從嗎?”
安巖搖頭:“奴才見不著,想必沒有帶出門?!?/p>
陳靜璇沉默了半晌,“你先下去歇息吧。偏房那邊我會找人看著的。”
人走后,陳靜璇就站在躺椅旁,靜靜看著因醉酒而打鼾的夏興同。
夏興同是好看的,臉龐俊秀,年紀(jì)輕輕就考上了進(jìn)士,出身也好,所以她當(dāng)年對他一見傾心,在父親的撮合下,她也嫁給了他。嫁入夏家的這些年,她守著本分,從不行差踏錯。
可是,那晚她分明聽到他說,他會娶她的。
這幾天她總想著他說的這話,心臟就止不住微微抽搐。
此時(shí)此刻,她都想把他搖醒,好問清楚他的話是何意思了??墒?,在他幽幽轉(zhuǎn)醒時(shí),她一言未發(fā),只給他松了衣袍。
而夏興同含情脈脈地望向她,“平生得妻如此,吾之幸矣。”
未幾,他握住她的手又道:“靜璇,蘇大人是不是也一同來府上了?”
見陳靜璇點(diǎn)頭,他說,“不可薄待蘇大人,他來歷很大,得罪了他,我便是烏紗帽不保了?!痹掍h一轉(zhuǎn),“我起來去看看蘇大人?!?/p>
他掙扎著要起來,起來走兩步就腳步浮得只能坐到桌前,“果然喝酒累事,”抬頭望向陳靜璇,“可以麻煩夫人幫我去看看蘇大人嗎?”
陳靜璇問:“你真的要我去看嗎?”聲音里少見的顫著。
夏興同笑說,“蘇大人向來正人君子,而你,”他話語頓住,又溫聲道,“而你從來都安守本份,絕不僭越?!?/p>
看到她踏出房門后,夏興同當(dāng)下就把笑收斂,面無表情地召來安巖,“蘇大人的房間是離這里最遠(yuǎn)的角落偏房嗎?”他邊說邊把身上的外衣袍脫下,扔在安巖身上,“把衣服處理了。”
安巖接住了衣服,點(diǎn)頭:“是最遠(yuǎn)的偏房了,”他望了望手中用昂貴絲綢織成的衣服,又道:“郎君,這衣服……”
夏興同瞟了他一眼,“扔了。”
“奴才知道了?!卑矌r抱著衣服離開,心里卻腹誹,好好的衣服說扔就扔,都扔了好多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