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興同臨去當值前,拉著陳靜璇上了馬車。馬車里,他靠在馬車壁上,“我已經(jīng)替你和老太太請安了,說你今日會與我一同出公差。”
陳靜璇透過白紗帽帷,望向他,嘴角勾起半譏諷的笑,“郎君今日可是又要妾身去施粥派米?”
夏興同卻不似以往,琢磨了半晌,“我見你無聊,怕你憂長,為你找了份工。”
陳靜璇聞言,置在腿上的手緊握起來,纖長的指甲陷在了手掌中,仍不覺痛,只是呼吸慢了些,“那便聽郎君的。”
夏興同靠近了些,輕聲慢語:“今日放課,我便來接你?!?/p>
陳靜璇:“郎君定要記得才好?!?/p>
馬車停住后,陳靜璇被人攙扶下馬車,夏興同從始至終并未露臉。
而后,馬車轉(zhuǎn)了方向,往國子監(jiān)駛?cè)ァ?/p>
夏興同來了博士廳自己的新位置,瞧了兩眼,滿心滿意,轉(zhuǎn)頭卻見蘇景珩并未在位上,好奇問了沈銘寧,“蘇大人今日還未到嗎?”
沈銘寧抬眼望向那個位置,笑道:“蘇大人已經(jīng)請過假,說是要去迎未婚妻?!?/p>
夏興同在心里念著‘未婚妻’這三個字,很奇怪聯(lián)想到陳靜璇身上,蘇景珩既已有未婚妻了,他還需要陳靜璇嗎?越想越覺得這個新位置好似并不牢固了。他得再想想新法子才行。
陳靜璇被客客氣氣請到了蘇景珩的書房里,本該去當值的人現(xiàn)在還坐在案前。
蘇景珩從卷軸中抬眸,對她笑笑,“何必這般拘謹,過來我這里吧?!?/p>
陳靜璇卻不挪動。
蘇景珩見‘山不就我’,便他來就‘山’吧,站起來走到她身邊,替她卸下帽帷放在案上,邊帶笑說,似意有所指:“我還以為夏興同不肯,給我送來‘贗品’了?!?/p>
陳靜璇被他握住的右手指尖輕輕一顫,卻被他更加緊握。
“怕我了?”
陳靜璇沒有說話,可被他一扯,入了他的懷里。他貼近她的耳朵輕呵:“你說,今日你來了,夏學(xué)士還會來接你回夏府嗎?”
陳靜璇還未來得及反駁,他又笑說,“夏夫人美名在外,夏學(xué)士怎么會不接呢?!?/p>
聽在她耳里,是心驚肉顫的。
蘇景珩松開束縛她腰的手,“夏學(xué)士說了,夏夫人整日在夏府無所事事的,那既然如此我便借夏夫人過來幫忙了?!?/p>
“今日就先幫我處理一下府上的用人吧。”
陳靜璇就這樣被他不容置喙地推出去,面對了他的老管家趙韓席。
臺階下的奴仆有十來人,陳靜璇沒說話之前,趙韓席就把完整的名單遞給了她,“您看看,這就是府上的所有用人了。老爺說了,您想如何安排都可以。”
趙韓席眼光掃了一遍臺階下的人,見他們都安分守己地低著頭站在那,又看了眼,陳靜璇身后站著的兩位女婢,他滿意笑了,跟陳靜璇又道:“老仆要給老爺去買些東西,先行告退了?!?/p>
陳靜璇溫聲道:“便去吧?!?/p>
等到趙韓席回來,用人都已經(jīng)井井有條地安排妥當了,也不需要他再多做調(diào)整,高門貴女確實是不一樣的。
陳靜璇從前跟在母親身邊,自然是學(xué)得一手好管家的方法,可是嫁入了夏家從未掌過家。也不知道是怕她年紀輕壓不住,還是根本就沒有容納過她。
這一幫忙,便是到了夏興同放課了。
夏興同先是在偏廳的牡丹花紗屏風(fēng)處見到了她,卻只是見了見,目光四顧想要尋找些東西,尋不得后,又去了后面的書房。
夏興同態(tài)度誠誠懇懇,眼睛卻鎖住了蘇景珩,“蘇大人,下官夫人今日可有抱怨生事了?”
蘇景珩笑笑,“夏夫人果真賢淑,一來便是幫我解決了一大難題了?!痹掚m如此,他卻沒正眼瞧過夏興同。
夏興同可沒理這些,開始有些熟稔近乎:“下官聽聞蘇大人的未婚妻也來了,何不讓下官內(nèi)子教導(dǎo)些掌家法子?”他太急切了,急切到都忘了陳靜璇從未真正掌家過。
這時,蘇景珩抬眸望向他,嘴角輕勾,“還是夏學(xué)士想得周到,只是,不知道夏夫人……”他抿去了之后的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開口說。
“她不會,她樂意的!”夏興同當即就明了蘇景珩的意思,知道機不可失,“下官這就跟她說去,之后便讓她留在蘇大人府上好好教導(dǎo)。”
“那夏學(xué)士便快去快回,”蘇景珩意味深長地瞧著他,“我們之后要談?wù)劷衲晷聦W(xué)子的事。”
興沖沖的夏興同在偏廳的牡丹花紗屏風(fēng)后,找到了陳靜璇,二話不多說,直達目的,“靜璇,蘇大人的未婚妻來了,你便待在蘇大人府上陪她吧,順便教教她如何掌家。”
陳靜璇不語,只一味看著他的臉。她越發(fā)覺得眼前人陌生了。
夏興同被她這樣望著,虛虛綻開大大笑容,“放心,不過半月,為夫肯定會接你回家的?!?/p>
見她依舊一言不發(fā),他俯身靠近,輕聲細語說,“為夫這是為了我們更好的將來啊,夫人多體諒?!?/p>
陳靜璇互扣的雙手,指甲都掐入了手掌肉中,竟開始感覺不到痛了,還能扯出笑,“妾身知道了。”
話落,夏興同已經(jīng)往外走了,還不忘說,“你等我。”
直到夕陽落下,夏興同滿面春風(fēng)地跟在蘇景珩身后,甚至連余光都沒有分給陳靜璇,就被蘇景珩送出府了。
蘇景珩回來時,看到她呆坐在屏風(fēng)之后,繞到屏風(fēng)后,“跟我來吧?!?/p>
沿著長廊,來到了一處幽靜的廂房,蘇景珩推開門,溫聲說,“你便住在這里吧?!?/p>
陳靜璇打量著廂房里的物件,床前的屏風(fēng)是她喜歡的繡樣,一片的茶花,其他女子的用品都規(guī)整地擺在廂房里。
“我也要去洗漱了。夏夫人請自便吧?!闭f罷,蘇景珩沒有多做解釋就走了。
沒有人知道,陳靜璇緊握的手心全是汗。
這一夜卻過得風(fēng)平浪靜,只是隔日夏興同上門時,卻莫名不好意思地對蘇景珩說,“蘇大人,下官的母親這兩日突然抱疾,越發(fā)想念內(nèi)子,下官只能來接內(nèi)子回去侍疾了。”
蘇景珩目光澄明和他相視,輕輕一笑:“那是自然的?!?/p>
陳靜璇踏出蘇府時,并沒有轉(zhuǎn)身回看蘇景珩,她只知道有一道目光緊緊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