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井中月王寧站在 “后悔書屋” 的木質(zhì)招牌下,
指尖劃過那些被歲月侵蝕得斑駁的刻字,耳畔仿佛還回蕩著三天前律師宣布遺囑時的聲音。
他從未想過,素未謀面的遠房表叔,會將這樣一處隱匿在老城區(qū)深處的地方,
連同里面堆積如山的書籍,一并留給自己。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榆木大門,
一股混合著舊紙張霉味與檀香的氣息撲面而來,瞬間將王寧包裹其中。
午后的陽光透過蒙塵的玻璃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斑,
無數(shù)細微的塵埃在光柱里輕盈地翻滾、跳躍,仿佛在訴說著這間書屋悠久的歷史。
書架像沉默的巨人般拔地而起,直抵傾斜的屋頂。那些書脊大多已經(jīng)泛黃發(fā)脆,
有的甚至連燙金字跡都已模糊不清,仿佛隨時會在觸碰下化為齏粉。王寧的目光掃過書架,
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些書既沒有按照作者姓名排序,也沒有遵循常見的類別劃分,
它們就那樣雜亂無章地擠在一起,卻又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和諧。
他隨手抽出一本深藍色封皮的書,封面上沒有書名,只有一個燙金的符號,
像是一只正在流淚的眼睛,既詭異又神秘。翻開扉頁的瞬間,
一股寒意順著指尖迅速竄上后頸,王寧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書頁上的字跡宛如活物般在眼前游走:“1987 年 6 月 15 日,
我在巷口弄丟了妹妹的紅頭繩,她追著風吹走的繩子跑向馬路……”王寧的心臟猛地一縮,
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他下意識地想要合上書頁,
卻發(fā)現(xiàn)手指像是被黏住了一般無法動彈。文字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
將他拖進一個充滿悔恨的漩渦 —— 那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她最后望向哥哥的眼神里,
有委屈,有不解,還有一絲永遠無法實現(xiàn)的期待?!芭距?一聲,書從顫抖的指間滑落,
在寂靜的書屋里發(fā)出清脆的回響。王寧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當他再次看向那本書時,封面上的符號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空白,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這時,墻上的掛鐘突然開始逆時針旋轉(zhuǎn),
發(fā)出齒輪錯位的刺耳聲響。王寧轉(zhuǎn)頭望去,只見指針瘋狂倒退,最終定格在下午三點十七分。
就在這一瞬間,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撞開了門,
踉蹌著沖進了書屋。男人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卻紅得像血,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絕望。
他一進門就癱倒在地上,雙手死死抓住王寧的褲腳,
地哀求道:“救救我…… 我知道這里能救我……”王寧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知所措,
他試圖掙脫男人的糾纏,卻發(fā)現(xiàn)對方的手指像鐵鉗一樣牢牢鉗住自己。
書架上的書突然開始劇烈晃動,一本棕色封皮的厚書 “啪” 地掉落在男人面前,
書頁自動翻開,停留在某一頁上。男人的目光落在書頁上,瞳孔驟然收縮,
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他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
仿佛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王寧好奇地探頭望去,
只見書頁上寫著一行觸目驚心的字:“2023 年 10 月 27 日,
陳默在股東大會上簽署了那份虛假合同,導致三千名員工失業(yè),
其中七人不堪重負選擇了絕路?!北环Q為陳默的男人突然停止了抽搐,他緩緩抬起頭,
眼神空洞得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那些文字,
淚水無聲地滑落,在書頁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水漬。
“如果…… 如果能重來……”陳默的聲音細若游絲,卻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絕望,
“我絕不會為了那筆錢,把良心賣給魔鬼……”話音未落,書頁突然開始自動翻動,
速度越來越快,發(fā)出 “嘩嘩” 的聲響。陳默的眼睛越睜越大,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仿佛被卷入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夢境。王寧驚訝地看到,陳默的身體正在逐漸變得透明,
就像融化在空氣中的冰塊。當書頁最終停下時,陳默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
只剩下那件黑色風衣軟軟地癱在地上。王寧拿起那本書,
發(fā)現(xiàn)上面的內(nèi)容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2023 年 10 月 27 日,
陳默在股東大會上揭露了虛假合同的真相,雖然被公司開除,卻保住了三千個家庭的希望。
十年后,他在社區(qū)開了一家小超市,每天都能聽到鄰居們的笑聲?!蓖鯇幍男呐K狂跳不止,
他終于意識到,這間看似普通的書屋,隱藏著一個超乎想象的秘密。他看向墻上的掛鐘,
指針又開始順時針轉(zhuǎn)動,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但地板上那件還帶著余溫的風衣,
以及手中這本記錄著另一種人生的書,都在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并非幻覺。
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這次是輕盈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憂傷。王寧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書,
準備迎接下一個帶著悔恨而來的靈魂。他知道,從繼承這間書屋的那一刻起,
他的人生已經(jīng)徹底改變,再也回不到從前的平凡歲月了。
第二章 鏡中花高跟鞋敲擊青石板的聲音在巷口戛然而止。王寧攥著那本棕色封皮的書,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視線死死盯著那扇雕花木門。門板上的裂紋里還卡著半片枯葉,
是昨夜秋風留下的痕跡,此刻卻像某種不祥的預兆般顫動著。
“吱呀 ——”門軸轉(zhuǎn)動的聲音比剛才陳默闖入時更顯滯澀,仿佛推門的人用盡了全身力氣。
一道纖細的影子斜斜地投在門檻上,隨著門的開啟緩緩拉長,
最終定格成一個穿著藕荷色旗袍的女人。她的旗袍領(lǐng)口別著枚珍珠胸針,
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柔和的光暈,卻掩不住布料上深淺不一的褶皺。女人抬手扶了扶鬢角,
王寧才發(fā)現(xiàn)她的發(fā)髻松了,幾縷碎發(fā)黏在汗?jié)竦念i側(cè),像是剛經(jīng)歷過一場倉促的奔逃。
“請問…… 這里還營業(yè)嗎?”女人的聲音很輕,帶著江南口音特有的軟糯,
尾音卻微微發(fā)顫,像是被凍住的蛛絲。王寧張了張嘴,喉嚨里像是塞著團干燥的棉絮。
他想起陳默消失前的慘狀,下意識地后退半步,后腰撞到書架的瞬間,
幾本書嘩啦啦墜落在地。其中一本燙金封面的書摔在女人腳邊,封面上的暗紋在光線下流轉(zhuǎn),
隱約能看出是株枯萎的海棠。女人的瞳孔猛地收縮。她彎腰去撿那本書時,
王寧注意到她手腕上有道新鮮的傷痕,創(chuàng)可貼邊緣還沁著血絲。
當她的指尖觸碰到書脊的剎那,整間書屋突然暗了下來,
窗欞外的陽光像是被濃稠的墨汁稀釋,只剩下墻上掛鐘的銅針還在反射著微弱的光。
“1943 年……” 女人喃喃自語,指尖沿著燙金紋路游走,“原來真的在這里。
”王寧這才看清書的封面上沒有名字,只有一行豎排的小字:鏡花水月,皆是虛妄。
他剛想開口詢問,女人已經(jīng)翻開了書頁,那些泛黃的紙頁發(fā)出酥脆的響聲,
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成齏粉?!懊駠耆鲁跗撸?/p>
沈清沅在碼頭弄丟了那封救命的電報?!迸说穆曇敉蝗蛔兊眉饫袷侵讣讋澾^玻璃,
“她只顧著追逐那個穿軍裝的身影,眼睜睜看著電報掉進黃浦江,
任由整個家族在戰(zhàn)火里燒成灰燼……”王寧感覺腳下的地板在輕微震動,
書架上的書開始嘩啦啦翻動,無數(shù)字跡從書頁里掙脫出來,在空氣中凝結(jié)成模糊的影像。
他看到穿旗袍的女人站在碼頭上,手里緊緊攥著牛皮紙信封,
眼神卻追隨著江面上駛過的軍艦。一個戴白手套的軍官正在甲板上向她揮手,
陽光照在他的勛章上,晃得人睜不開眼。“阿遠……” 女人的聲音里混著哭腔,
眼淚砸在書頁上,洇出一個個深色的圓點,
“我以為你會回來的……”書頁突然劇烈抖動起來,像是被狂風裹挾。王寧驚訝地發(fā)現(xiàn),
女人的旗袍正在發(fā)生變化,褪色的布料逐漸變得鮮亮,松垮的發(fā)髻重新綰起,
連手腕上的傷口都消失無蹤。她的身影在光影里忽明忽暗,時而化作二十歲出頭的少女,
梳著雙環(huán)髻,眉眼間滿是天真;時而又變回此刻憔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