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通過試管生的兒子,越養(yǎng)越不對勁兒。這事兒,得從頭說起。我叫李婉晴,今年三十有五。
我兒子叫王瑞,小名瑞瑞,今年四歲。他是我和我老公王峻,通過試管技術,
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寶貝疙瘩??晌倚睦镱^,總有個疙瘩,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瑞瑞他……長得太像一個人了。一個,早就已經死了十年的人。我的前男友,周墨軒。
1 風平浪靜下的暗涌“老婆,你看咱兒子,這小模樣,長得多??!”王峻半蹲在嬰兒床邊,
伸出粗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逗弄著襁褓里的小家伙。他的臉上,
是那種傻乎乎的、初為人父的喜悅。我靠在床頭,看著他那張平平無奇的臉,
和他那雙典型的單眼皮小眼睛,再看看嬰兒床里,那個正揮舞著小拳頭,咯咯直笑的奶娃娃。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小家伙剛滿月,五官像發(fā)面饅頭一樣長開了,粉雕玉琢的,
煞是可愛??赡请p眼睛……又大,又亮,雙眼皮的褶子深得像刀刻上去的一樣。
尤其是他笑起來的時候,小嘴一咧,臉頰上,清清楚楚地陷下去兩個深深的酒窩。
和記憶里那個人的笑,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那個名字,像根針,
在我心尖上飛快地扎了一下。周墨軒。我猛地甩了甩頭,
把這個荒唐的念頭從腦子里驅趕出去。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跟王峻結婚七年,
肚子一直沒個動靜。家里的長輩,從一開始的旁敲側擊,到后來的明著催促,那眼神,
那話語,像一把把軟刀子,把我凌遲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還是王峻拍板,
拉著我去了全省最好的醫(yī)院,掛了生殖科的專家號。一整套不孕不育檢查做下來,
結果出來了。問題出在我身上,輸卵管堵塞。醫(yī)生看著報告,
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你們這種情況,自然懷孕的幾率很小,
建議考慮輔助生殖,也就是試管嬰兒。”我和王峻那年都三十出頭了,沒多少時間可以猶豫。
雙方父母一聽有招兒,立馬拍著胸脯表示,錢不是問題,只要能抱上孫子。于是,
我走上了一條漫長而痛苦的“流水線”。
促排、打針、取卵、取精、養(yǎng)囊、移植……那一根根冰冷的針管扎進我的肚皮,那種酸脹感,
我至今記憶猶新。取卵那天,我從手術室里被推出來,臉色煞白,渾身虛汗。
王峻握著我的手,一個一米八的大老爺們,眼眶子都給激動紅了?!袄掀?,辛苦你了!
我們終于要當爸爸媽媽了!”我虛弱地靠在他懷里,感覺過去幾年受的那些委屈和壓力,
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了。是啊,我們真幸運。一次就成功了。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我剖腹產生下了一個六斤三兩的大胖小子。公婆高興得嘴都合不攏,
當天就給親戚朋友挨個打電話報喜,然后大手一揮,給我訂了市里最高檔的月子中心,
一個月六萬八。他們說,這孩子來得太不容易,必須得金尊玉貴地養(yǎng)著。全家人,
都把他當成了天降的寶貝??芍挥形易约盒睦锴宄?,那份喜悅里,
始終摻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這孩子,不像王峻,也不怎么像我。
我只能安慰自己,孩子還小,沒長開。再說了,普通爹媽也能生出漂亮孩子,這叫基因突變,
是好事兒。我甚至還有點兒暗自慶幸,覺得我兒子,是專挑了我和王峻基因里的優(yōu)點長的。
你看,人就是這么會自己騙自己。出了月子,王峻的事業(yè)跟坐了火箭似的,越來越忙。
他開了個小公司,整天不是在開會,就是在出差,要么就是在酒桌上應酬。家里的一切,
自然而然地,都壓在了我一個人身上。喂奶、拍嗝、換尿布、洗澡……孩子半夜發(fā)燒,
我一個人抱著他,深更半夜地往醫(yī)院跑,掛急診,排隊,繳費,急得滿頭大汗。而王峻,
只是在電話那頭,輕描淡寫地說一句:“辛苦你了老婆,我這邊走不開?!彼傉f,忙,
要賺錢養(yǎng)家。我想,男人嘛,事業(yè)為重。只要他心里有這個家,
只要物質上能給我們母子倆好的生活,我辛苦一點,累一點,又算得了什么呢?
兩邊的父母年紀都大了,身體也不好,我不想讓他們太過操勞,只是偶爾讓他們過來搭把手,
看看孩子。后來,家里的經濟條件越來越寬裕,我們換了學區(qū)的大平層,
王峻也給我買了輛代步車。我干脆辭了職,
心安理得地當起了全-time-mom(全職媽媽)。時間就像指縫里的沙,一晃,
就溜走了四年。瑞瑞四歲了,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我千挑萬選,
給他報了一家離家不遠的雙語私立幼兒園,硬件和師資都是頂尖的。入學前,
學校要求家長帶著孩子,去做一個全面的入園體檢。我?guī)е鹑鹑チ耸袐D幼保健院。
抽血的時候,小家伙癟著嘴,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但還是勇敢地伸出了胳膊,一聲沒哭。
我抱著他,親了又親,心里驕傲得不行?!拔覀內鹑鹫媸莻€小男子漢!”幾天后,
我去醫(yī)院拿體檢報告。厚厚的一沓,我從頭到尾仔細翻了一遍,所有項目都顯示,我的兒子,
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我欣慰地笑了。然而,當我的目光,落在血型那一欄時,
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我的血,像是瞬間被抽干了,從頭頂涼到了腳后跟。
那張薄薄的報告單,此刻卻重得像一塊鉛,壓得我喘不過氣。上面清清楚楚,
白紙黑字地印著兩個字母:AB型。王峻是O型血。我是B型血。我雖然不是學醫(yī)的,
但這點兒初中就學過的生物常識,我還是門兒清的。O型血的父親和B型血的母親,
生下的孩子,血型只可能是O型或者B型。無論如何,也生不出一個AB型的孩子。
所以……一個荒唐又可怕的念頭,像一條毒蛇,猛地鉆進了我的腦子。難道……當年在醫(yī)院,
抱錯了?不可能!我兒子出生的時候,手腕上就戴著寫了我名字的手環(huán),出院的時候,
護士再三核對過。那么……瑞瑞他……從一開始,就不是王峻的孩子?
這個念頭讓我渾身發(fā)冷,手腳冰涼??晌乙呀涴B(yǎng)了他四年了。這四年里,
我給他喂過無數(shù)次奶,換過無數(shù)片尿布,講過無數(shù)個睡前故事,親過他無數(shù)次肉嘟嘟的小臉。
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早已深深刻進了我的骨血里。我寧愿將錯就錯,
一輩子被蒙在鼓里,也不想去追究那個可能會讓我崩潰的真相。對,就當沒看見。
報告單出錯了,一定是報告單出錯了。我把那張紙揉成一團,狠狠地塞進了包的最深處。
“媽媽,你在想什么呀?快來陪我玩積木!”瑞瑞清脆的童聲,像一束光,
把我從黑暗的思緒里拉了出來。他正仰著那張?zhí)煺鏌o邪的小臉,睜著那雙又大又亮的眼睛,
不解地看著我。我看著他,心里一陣絞痛?!叭鹑鸸裕约合瓤磿嚎ㄍ〞?,媽媽去做午飯。
”我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轉身逃進了廚房。我需要冷靜。我打開水龍頭,
用冷水一遍又一遍地沖著臉,可腦子里依舊亂成一團漿糊。飯菜做好了,我盛了一小碗米飯,
上面鋪著他最愛吃的西蘭花和蝦仁。“瑞瑞,馬上要上幼兒園了,
要學會自己用筷子和勺子吃飯哦。”我把兒童訓練筷和勺子遞給他。他很自然地,
用左手接過了筷子。然后,用那只小小的左手,笨拙但卻很有力地,夾起了一塊胡蘿卜,
塞進了嘴里。我的心臟,像是被人用錘子狠狠地砸了一下。下意識地,
我伸手想幫他換到右手?!皩殞?,用這只手?!彼麉s固執(zhí)地搖搖頭,把筷子換回左手,
右手怎么也使不上勁兒,夾不起菜,急得小臉通紅,嘴巴都撅了起來?!皨寢?,
我不會用這只手……”我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我的兒子,瑞瑞,他竟然是個左撇子。
過去這四年,我總擔心他不好好吃飯,營養(yǎng)跟不上,一直都是我一口一口地喂他,
還真沒留意過,他的慣用手是哪只。“哈哈,原來我們瑞瑞是個小左撇子呀!
”我強笑著打趣他。“以后寫字,畫畫,是不是也要用左手呀?”我說完這句話,整個人,
徹底僵住了。那個名字。那個已經被我埋在心底,十年不敢觸碰的名字。周墨軒。他,
也是個左撇子。吃飯用左手,寫字用左手,打籃球投籃也用左手。我記得,大二那年,
我們一起去上選修課,他坐在我旁邊,用左手“唰唰唰”地記筆記,字跡龍飛鳳舞,
瀟灑又好看。當時我還笑他:“周墨軒,你是不是腦子特別聰明啊?都說左撇子聰明。
”他得意地揚了揚眉,用筆敲了敲我的頭?!澳钱斎?,不聰明能把你這么個小笨蛋騙到手嗎?
”這個被我刻意遺忘了許久的細節(jié),像一根燒得通紅的鋼針,
狠狠地扎在了我最敏感的神經上。這,也是巧合嗎?不。我騙不了自己了。這個世界上,
不會有這么多的巧合。2 被揭開的血色真相我魂不守舍地哄著瑞瑞睡著了。
看著他安靜的睡顏,那張臉,和記憶里的另一張臉,漸漸重合。我的思緒,亂成了一團麻。
周墨軒。他已經去世整整十年了。我們曾是大學里最令人艷羨的一對情侶。
他是我們學校的風云人物,計算機系的高材生,學生會副主席,籃球社的主力。家境優(yōu)渥,
長相出眾,自信又張揚,是那種走在人群里,會自帶光環(huán)的男生。而我,
只是新聞系一個普普通通的女生。我們的相遇,很偶像劇。迎新晚會上,
我作為新生代表發(fā)言,緊張得雙腿打顫,手心冒汗。他作為主持人,在我下臺的時候,
遞給我一瓶水,笑著說:“學妹,別緊張,你講得很好?!标柟獯蛟谒樕希男θ?,
比陽光還要耀眼。我們就那樣,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我們是彼此的初戀,
感情好到已經談婚論嫁。畢業(yè)后,他進了大廠,我進了一家雜志社。我們一起規(guī)劃著未來,
準備在他家人的資助下,付一套房子的首付??删驮谖覀儨蕚溆喕榈那耙粋€月,
他出了一場慘烈的車禍。當場死亡。交警出具的事故認定書上,白紙黑字地寫著,
他超速行駛,與對向一輛違規(guī)變道的大貨車迎面相撞,他負主要責任。那段時間,
我整個人都垮了。我辭了工作,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我覺得我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是王峻,一直陪在我身邊。王峻是周墨軒的大學室友,
也是他最好的兄弟。他每天都來我家,給我送飯,陪我聊天,開解我,安慰我。
他像一束微弱但卻執(zhí)著的光,把我從痛苦的深淵里,一點一點地拉了出來。
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我才勉強從那片泥潭里爬出來。后來,王峻向我求婚了。他說:“婉晴,
讓我來照顧你,代替墨軒,好好愛你?!蔽铱粗嬲\的眼睛,點了點頭。一切,
都顯得那么順理成章。瑞瑞今年四歲,算上懷他的十個月,滿打滿算,將近五年。那個時候,
周墨軒已經去世了五、六年了。一個死人,怎么可能讓一個活人懷孕?
瑞瑞怎么可能是他的孩子?可血型不會騙人。瑞瑞和王峻之間,絕對沒有血緣關系。
再加上那張酷似的臉,那雙深邃的酒窩,和左撇子的習慣……這一切的一切,
真的能用一句“巧合”來解釋嗎?我的腦子里,閃過一個匪夷所思,
卻又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冷凍精子。下午,瑞瑞睡醒后,我找了個借口,
帶他去了趟家門口的社區(qū)醫(yī)院,重新驗了血。我死死地盯著護士手里的試紙。幾分鐘后,
結果出來了。白紙黑字,還是那兩個刺眼的字母:AB。我最后一絲僥幸,也破滅了。
晚飯時,王峻難得地準時回了家。他一邊吃飯,一邊跟我聊著公司里的事,
說他又拿下了個大單子,下個月就能換輛新車。我心不在焉地撥著碗里的米飯,
一個字也聽不進去?!霸趺戳耍繌膭偛呕貋砭统蠲伎嗄樀??!蓖蹙畔驴曜?,看著我,
“帶孩子累著了?不是馬上就上幼兒園了嘛,你也能輕松點了?!彼恼Z氣很平淡,
聽不出太多的關心,更像是一種例行公事。“沒事?!蔽覔u了搖頭,擠出一個笑容。
“累的話就請個保姆吧,咱家現(xiàn)在也不差這點錢?!薄安挥昧?,瑞瑞上學了,
我白天也沒什么事。再說,我也不喜歡家里有外人住著?!蔽夷X子里亂糟糟的,
感覺自己快要被這些疑問給逼瘋了。我必須查清楚。思慮再三,我決定先不告訴王峻。
我害怕。我怕一旦說出口,我苦心經營了這么多年的家庭,就會瞬間分崩離析。
我找了一家網上口碑很好的私人親子鑒定機構。趁著王峻出差,
我偷偷采集了我和瑞瑞的血樣,用加急快遞寄了過去。工作人員告訴我,最快五個工作日,
就能出結果。等待結果的那幾天,每一分每一秒,對我來說都是煎熬。
我把孩子送到我爸媽家,讓他們幫忙照看一天。然后,
我開車去了我們當初做試管的那家生殖中心。我掛了一個男科的專家號?!搬t(yī)生,您好,
我想咨詢一個問題?!蔽易谠\室里,手指緊張地攥著衣角,手心全是汗。“你說。
”醫(y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熬褪恰绻粋€男性,
他……他去世了,他的精子……還有可能被取出來,用來做試管嬰兒嗎?”我問得磕磕巴巴,
聲音都在發(fā)抖。醫(yī)生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然的神情?!澳銌柕倪@個問題,
雖然我們醫(yī)院沒遇到過,但在理論上,是完全可行的。男性死亡后的72小時之內,
通過睪丸穿刺或者附睪穿刺等醫(yī)學手段,取出精子,進行冷凍保存,是完全可以的。
國外已經有過這樣的先例了?!薄昂玫摹x謝您,醫(yī)生?!蔽易叱鲠t(yī)院,站在炎炎烈日下,
卻覺得渾身發(fā)冷。心里那個模糊的猜測,此刻已經清晰得如同一個既定的事實。
想為周墨軒留下基因的,除了他的父母,不會再有別人了。他是家里的獨子,
是周家父母的命根子。我永遠也忘不了,當初在周墨軒的葬禮上,周母哭得幾近昏厥,
周父一夜之間,白了頭。他們那副肝腸寸斷、萬念俱灰的模樣,至今還烙印在我的腦海里。
所以,是他們,在周墨軒死后,留下了他的精子。然后,在我做試管嬰兒的時候,
用一種我不知道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王峻的精子,換成了周墨軒的。這個想法,
讓我不寒而栗。他們怎么敢?他們怎么能這么做!五天后,一個匿名的快遞,寄到了我家。
里面是那份我日思夜想,又怕得要死的親子鑒定報告。我顫抖著手,撕開文件袋。
我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頁。鑒定意見那一欄,清清楚楚地寫著:【根據(jù)DNA分析結果,
支持李婉晴為王瑞的生物學母親?!课业男?,徹底沉了下去。瑞瑞,是我的親生兒子。
那么他的父親,幾乎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就是周墨軒。我必須去找周墨軒的父母,
問個清楚!我翻箱倒柜,找出了一部被我淘汰了很久的舊手機。充上電,開機。
我在通訊錄里,找到了一個備注為“周阿姨”的電話號碼。我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撥號鍵。
電話那頭,“嘟……嘟……”地響了很久。就在我以為沒人接,準備掛斷的時候,
電話被接通了。那頭沉默了很久,才傳來一個蒼老而又警惕的聲音。“喂?”“阿姨,您好,
我是婉晴,李婉晴。您……還記得我嗎?”我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電話那頭,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久到我以為她已經掛了電話。“……記得?!彼穆曇?,冷得像冰,
“有事嗎?”“阿姨,我想和您聊聊。您看,什么時候方便,我們見一面?”“……好。
你定時間,定地點。”3 遲到十年的“真相”兩天后,我把瑞瑞送進了幼兒園。
這是他第一天上學,小家伙背著新書包,興奮得小臉通紅,連跟我說再見都顧不上,
就拉著老師的手,沖進了教室。我看著他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按照約定,
我來到了我家小區(qū)對面的一家咖啡館。是周母選的地點。我不知道這是巧合,
還是她早就知道,我就住在這里。我推門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那個身影。
十年未見,周母老了很多。才六十出頭的年紀,頭發(fā)已經花白了大半,
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眼角的皮膚松弛地耷拉著。歲月,真是把殺豬刀?!鞍⒁?。
”我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她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沒說話,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巴袂?,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說吧。
”她的語氣很冷淡,透著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我沒再繞圈子,
開門見山地問道:“阿姨,您知道周墨軒是什么血型嗎?”她端著咖啡杯的手,
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平靜?!昂孟袷茿型吧,記不清了,都過去這么多年了。
”她的反應,太平靜了。平靜得,不正常。就像一個早就準備好了答案的學生,
在等著老師提問。我深吸一口氣,身體微微前傾,直視著她那雙渾濁的眼睛。
“周墨軒去世的時候,您和叔叔,是不是留下了他的精子?”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
仿佛早就料到,我會這么問。她慢慢地,慢慢地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杯子和碟子碰撞,
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她抬起頭,那雙曾經慈祥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恨意?!笆?。
”她承認了?!澳幨俏覀冎芗椅ㄒ坏母?。他沒了,我們不能讓他斷了香火?!薄八?,
你們就在我做試管的時候,偷換了精子?”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你們怎么能這么做?這是犯法的!你們這是在強奸我的子宮!”“強奸?”她冷笑一聲,
那笑聲,尖銳又刺耳,“李婉晴,你有什么資格說這兩個字?要不是你,我兒子會死嗎?
”我愣住了。“阿姨,您這是什么意思?墨軒的死,是一場意外……”“意外?”她打斷我,
聲音陡然拔高,“你真以為,我兒子的死,是一場意外嗎?”“不然呢?交警的事故認定書,
寫得清清楚楚,他超速駕駛,負主要責任。”我無法理解她的偏執(zhí)。我知道,
失去兒子的痛苦,會讓人變得不可理喻。但,這不能成為她隨意污蔑別人的理由。“是你!
是你老公,王峻!”“什么?”我徹底懵了,“這……這和王峻有什么關系?
”“墨軒出事的時候,王峻正在給他打電話!”周母死死地盯著我,
眼睛里迸發(fā)出怨毒的光芒,“我們后來去營業(yè)廳,查了墨軒的通話記錄!
他人生中的最后一通電話,就是王峻打過來的!那通電話,一直都在通話中,
直到墨軒出事的那一刻!”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一通電話……“阿姨,
您和叔叔的痛苦,我理解。但您不能憑空想象出一個仇人出來。一通電話而已,
說明不了任何問題。也許,他們只是在聊工作……”“聊工作?”周母又是一聲冷笑,
那笑聲里,充滿了悲傷和絕望,“李婉晴,你真傻,還是假傻?”“你真以為,
王峻只是把我兒子當兄弟嗎?”“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喜歡你嗎?他看你的眼神,
那種赤裸裸的占有欲,你感覺不到嗎?”我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怎么會感覺不到?大學的時候,我們三個人,還有其他幾個朋友,經常一起吃飯,
一起去圖書館,一起出去玩。王峻總是安安靜靜地待在一旁,很少說話,像個沉默的背景板。
但他看我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種我無法忽視的熾熱。我一直假裝不知道,
并且刻意地和他保持著距離。我以為,只要我不給他任何希望,這份不該有的情愫,
就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去。“你明明快要和我兒子訂婚了,為什么還要和王峻糾纏不清?
”周母質問我,“你是不是覺得,給他點希望,吊著他,很有成就感?
”“我們沒有糾纏不清!”我急著辯解,“我們是校友,是朋友,
畢業(yè)后偶爾在微信上聯(lián)系一下,這很正常!”“正常?”周母的情緒,越來越激動,
“我兒子有多敏感,多愛猜忌,你不知道嗎?他為了你和王峻聯(lián)系的事,
跟我發(fā)過多少次脾氣?他覺得你對他的感情不夠堅定!他沒有安全感!這些,你都不知道嗎?
”我的心,一瞬間亂了。我確實知道,周墨軒的占有欲很強。
他會因為我跟別的男生多說幾句話而吃醋,會偷偷翻看我的手機。我們?yōu)榇顺尺^很多次架。
我總覺得,這是不信任的表現(xiàn),是他不夠愛我的表現(xiàn)??晌覐膩頉]想過,
這會成為……害死他的導火索?!鞍姨,我們只是朋友間的正常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