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推眼鏡的手頓在半空,鏡片后的眼睛銳利起來。
晚上,江臨那輛熟悉的賓利停在了校門口。
車窗降下,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有些冷硬。
“江薇薇欺負你了?”他開口,聲音沒什么波瀾,但我知道江薇薇的電話肯定已經“告御狀”了無數次。
在原本的故事線里,這種時候,原主會慌亂解釋,越描越黑,最終換來他更深的鄙夷。
“江薇薇很喜歡給您打電話。”我拉開車門坐進去,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天氣,“您對我比較照顧,她心里舍不得您這個哥哥,小女孩心思,挺正常的。沒關系,我不介意?!?/p>
江臨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沒說話。
車平穩(wěn)滑入夜色。
我恰到好處地停頓,像是猶豫,又像是不忍:“不過……”
“不過什么?”他果然追問。
“江薇薇好像一門心思想往娛樂圈鉆,心思早不在學業(yè)上了。她原本底子多好啊?!?/p>
我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惋惜,“我們班上,像她這樣家世的女孩,基本都申請了常青藤或者G5,為以后鋪路呢?!?/p>
后視鏡里,江臨的眉頭瞬間鎖緊,下頜繃出一條冷硬的線。
原著里江薇薇后來莫名其妙就成了頂流影后,日薪208萬那種。這種好事,憑什么?
“你說得對?!彼曇舻统?,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是得好好管管了?!?/p>
超市明亮的燈光下,江臨推著購物車的樣子有些生疏。
我慢悠悠往車里丟著進口牛排和有機蔬菜,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導”:“現在的女生都很嬌貴,特別是像沈姐姐那樣的。您費盡心思把人追到手,總不是為了讓她洗手作羹湯伺候您吧?”
“到時候會請阿姨?!苯R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心里冷笑。
呵,現在知道要請阿姨了?
原著里老娘可是給你煲了整整三年的湯!連你媽那條狗都喝過我燉的骨頭湯!
“男生會做飯可是很大的加分項,”我話鋒一轉,拿起一盒昂貴的黑松露醬晃了晃,“顯得顧家又有情調。您工作忙,陪伴時間少,靠這個補足‘情調’短板,正好?!?/p>
我把醬料精準地丟進購物車,“況且,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嘛。”
郊外別墅的廚房燈火通明。
江臨脫掉了那身象征權力的定制西裝,換上了白襯衫,外面滑稽地系著條嶄新的圍裙。
這畫面,嘖,風水輪流轉,終于輪到他為我洗手作羹湯了。
“在國外留學時做過點,生疏了?!彼幚硎巢牡膭幼髀燥@笨拙,但看得出底子還在。
我坐在吧臺的高腳椅上,晃著腿,托著下巴欣賞這幅“美男入廚圖”,語氣慵懶帶笑:“那我可等不及要品鑒江總的手藝了?!?/p>
他做西餐的手藝意外地不錯。牛排火候精準,配菜清爽。
我切了一塊送入口中,真心實意地點頭:“色香味俱全,火候把握絕了?!?/p>
江臨緊繃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點,嘴角甚至牽起一絲極淡的、不易察覺的弧度。
“不過嘛,”我放下刀叉,像點評學生作業(yè)的專業(yè)導師,“重點不是好吃。您得搞清楚沈姐姐真正喜歡吃什么,然后精準投喂。這叫‘投其所好’,事半功倍?!?/p>
“她喜歡吃辣,口味重?!苯R的眼神飄忽了一下,帶著點懷念的意味。
原著里,我給他做了三年清淡養(yǎng)胃的菜,他從不記得我的口味。
白月光一回來就點名水煮魚,讓我這個痛經體質的替身一起遭罪。不是記性不好,是心思根本不在我身上。
“重口???”我攪動著碗里的奶油蘑菇濃湯,眉頭微蹙,“這不健康。您以后可得費心搞搞營養(yǎng)搭配了?!?/p>
我話鋒一轉,目光銳利地落在他身上,“您做菜奶油芝士放這么多,血脂還好嗎?平常應酬多,大魚大肉加酒精轟炸,上次體檢報告怎么樣?”
江臨切牛排的手頓住了,抬眼看向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凝重。
“還能……看吧?!彼馈?/p>
“奔三的人了,”我毫不客氣,語氣像訓誡下屬,“年紀不小了,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得注意保養(yǎng)了?!?/p>
我看著他眼底淡淡的青黑,“看您這黑眼圈,精神氣兒都不太足,眼角紋都冒頭了,濕氣太重了吧?”
江臨愕然,那張向來掌控一切的俊臉上,第一次清晰地刻上了“衰老焦慮”。
“不過現在科技發(fā)達,”我趁熱打鐵,語氣輕松得像在分享八卦,“硅谷那些大佬,誰不配個私人醫(yī)生團隊?靠尖端生物科技和定制補劑吊著,四五十歲還能保持25歲的精力狀態(tài)。我們院就引進了類似項目,沈硯副教授牽頭?!?/p>
江臨起初興趣缺缺,但我精準地戳中了他所有痛點——睡眠差、胃病、過敏體質。
我持續(xù)輸出,說他臉色差、眼袋深、整個人透著一股“被掏空”的疲憊感。
時機成熟,我把沈硯推到了他面前。
沈硯的實驗室成了江臨的“救命稻草”。
沈硯做的是藥物遞送系統研究,精準高效。
他給江臨配了基礎補劑包,幾天后,江臨的反饋就來了:“好像……精神是好點了?!?/p>
成了!
我立刻行動。
跑前跑后,注冊公司“賽博生命”,掛靠在學院名下,借著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的東風和政策紅利,背靠學校大樹,把那些繁瑣得能要人命的許可證、資質批文,一件件啃了下來。
沈硯負責技術和產品,我負責搞定人和錢。
等江臨和沈硯正式簽署那份天價服務合同時,我遞出的名片上,頭銜已是“賽博生命科技有限公司聯合創(chuàng)始人”。
簽完字,江臨對著光潔的簽字筆,難得地真心實意感嘆:“最近確實感覺不一樣了,睡眠沉了,白天腦子也清醒,效率高了不少?!?/p>
他看向我,眼神里是真切的贊許,“唐心柔,真有你的?!?/p>
我微笑頷首,深藏功與名。
第一桶金,到手。
簽下江臨這個大單,我和沈硯約在江邊一家私房菜館慶祝。
窗外江水粼粼,映著城市燈火。
“王教授知道你跟我合伙的事,”沈硯抿了口清酒,鏡片后的眼神帶著點無奈的笑意,“火冒三丈,今天把我叫去辦公室,話里話外質問我為什么吃獨食?!?/p>
意料之中。
我那“老板”聽說我創(chuàng)業(yè)還傍上了江家這棵搖錢樹,態(tài)度立刻180度大轉彎,從前的疾言厲色變成了從未有過的和風細雨,甚至還暗示我“迷途知返”。
“你怎么說?”沈硯問。
“我說,”我夾起一塊鮮嫩的清蒸石斑魚,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創(chuàng)業(yè)我只考慮跟女性合伙。女性心思細,考慮周全,同理心強?!蔽姨а?,對上沈硯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復述,“畢竟,王教授親口說過:‘女生反正都要去傍大款,以后只招男的’。我怎么敢勞煩他?”
沈硯怔了怔,隨即低低笑出聲,肩膀微微抖動。
“那你……還打算回去嗎?”他止住笑,正色問。
我搖搖頭,放下筷子,目光投向窗外璀璨的江景:“上學,說到底是為了工作。我現在有工作了,有公司要管?!?/p>
我端起酒杯,朝他示意,“讓他把我的學籍取消好了,我無所謂?!?/p>
沈硯看著我,眼神復雜,最終化為釋然的笑意。
他舉杯與我輕輕一碰:“也好。祝你早日把‘聯合創(chuàng)始人’前面的‘聯合’去掉?!?/p>
“也祝你,”我頓了頓,聲音溫和而堅定,“早日評上教授?!?/p>
玻璃杯相撞,發(fā)出清脆悅耳的一聲輕響。
走出私房菜館,江風帶著水汽拂面。
我做的事情,似乎和原著里那個苦情女主沒什么兩樣——照顧江臨的身體,讓他精力充沛,沒有后顧之憂。
但內核天差地別。
原著里,我親力親為,洗手作羹湯,煲湯暖床,像個24小時待機的免費保姆加情人。
而此刻,我站在燈火輝煌的江邊,看著腳下奔流不息的江水,只覺得無比清醒。
媽媽型的付出和犧牲是不值錢的。
男人不會因此愛你,反而會覺得那是他們魅力無邊、天生應得。
而你?傻,天真,活該。
我始終不懂,為什么虐文女主總在照顧男人?
仿佛這是一種被默許的、理所當然的女性美德。
可如果這真是美德,男人自己怎么不踐行?
怎么不去做女人的賢內助,甘心為愛洗手作羹湯?他們只會去打拼事業(yè),然后飛黃騰達,在外面鶯鶯燕燕。
我欽佩賢內助們的付出,但我做不到。
我不愛照顧男人,尤其不愛照顧男人。
他們的身體,他們的情緒,他們的健康,跟我有什么關系?
憑什么要我“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我的時間同樣昂貴。
所以,我選擇和他們一樣——愛錢,愛權,貪戀年輕帥哥,野心勃勃。
就像那不勒斯四部曲扉頁上那句冰冷又真實的話:我的整個生命,只是一場為了提升社會地位的低俗斗爭。
一個月期限到,江臨的轉賬信息準時跳了出來。
三十萬,一分不少。
我直接一個電話撥了回去。
“江總,錢就不用了?!蔽衣曇魩еc刻意的嗔怪,“這是干什么呀?您是江薇薇的哥哥,我覺得您人挺好,真心想交您這個朋友而已。朋友之間幫點小忙,怎么能收錢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
我能想象江臨此刻的表情——錯愕,不解,或許還有一絲被“白嫖”了的茫然。
那個清純小白花唐心柔,可以為這三十萬月薪做他的地下情人,無怨無悔,最后身敗名裂、人財兩空。
而我?
錢,我要堂堂正正地賺,走公賬,開發(fā)票。
情人的身份?
滾蛋。老娘現在是唐總,是賽博生命的聯合創(chuàng)始人,是他的健康管理服務商。
幾天后,我把那三十萬,換成了一輛嶄新锃亮、線條狂野的哈雷戴維森摩托,鑰匙直接拍在了江臨的辦公桌上。
他見到那輛重型機車時,眼睛瞬間亮了,像個第一次得到心儀玩具的大男孩。
他繞著車走了兩圈,手指撫過冰冷的金屬漆面和粗獷的線條,臉上的驚喜毫不掩飾。
再看向我時,那目光里閃爍的東西,復雜得難以言喻。
隔天,我的辦公室就被一堆奢侈品紙袋堆滿了。
Birkin的新款,香奈兒的珍珠項鏈,寶格麗的滿鉆小扇子手鐲……琳瑯滿目,像一場小型奢侈品展銷會。
挺好。
不枉我當初苦口婆心教導他“當男人要大方”。
那個清純樸素、不食人間煙火的小白花唐心柔,根本花不了他幾個錢。
現在他終于明白,給女人花錢,尤其是給我唐心柔花錢,是必要的“投資”。
社會地位這場低俗游戲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標價。
你是什么人,就配什么規(guī)格的禮物,享受什么樣的對待。
我當初給他送禮,因為他是我們的大客戶。
如今他回禮,因為我值得。
我拿起手機,給他發(fā)了條語音,聲音帶著點嗔怪的甜:“江總~您這是做什么呀?”
他很快回過來,聲音比平時溫和許多:“祝賀你創(chuàng)業(yè)成功。”
周末,他開著那輛拉風的哈雷來接我。
引擎咆哮著駛向城郊的盤山公路。
風和自由的感覺撲面而來,確實解壓。
在某個視野開闊的觀景臺停下時,正巧撞上他的一幫狐朋狗友。
為首的是宋明,江臨的發(fā)小,一個典型的花花公子,原作里看“唐心柔”這個替身極其不順眼,覺得她玷污了他好兄弟對白月光的“深情”。
“喲!江臨!這誰?。啃職g?”宋明叼著煙,吊兒郎當地走過來,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我臉上掃視,“嘖嘖,長得跟晚晴真像!行啊你!”
語氣里的輕佻和某種不言而喻的暗示,讓人極其不適。
江臨的表情瞬間尷尬,握著車把的手都繃緊了。
我微微一笑,絲毫不亂,從隨身的鏈條小包里優(yōu)雅地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宋先生是吧?您好,我是賽博生命的唐心柔。幸會。”
名片上,“創(chuàng)始人”三個字清晰醒目。
宋明臉上的玩世不恭僵了一下,他接過名片,低頭看了看,又抬頭看看我,再看看旁邊有些不自在的江臨,眼神變了。
他可以對江臨的情人吆五喝六,但對一個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還是一個和江臨有生意往來的創(chuàng)始人?
他扯開一個略顯生硬的笑容,主動伸出手:“唐總!幸會幸會!江臨這小子,艷福不淺?。 ?/p>
我伸手與他虛虛一握,指尖一觸即分,禮儀周全,距離感十足:“江總平常沒什么娛樂,工作太緊繃了。送他哈雷,是希望他偶爾也能體驗一下速度與激情,放松放松?!?/p>
我笑著解釋,目光坦然。
宋明“嚯”了一聲,夸張地拍江臨的肩膀:“好家伙!我怎么沒遇到這么體貼又豪氣的美女富婆啊?江臨,你小子夠可以的!”
“宋先生誤會了,”我適時地打斷他的調侃,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我和江總只是純粹的業(yè)務合作關系。”
我抬腕看了眼時間,動作自然,“您要是對我們‘賽博生命’的高端定制健康管理服務感興趣,一會兒我讓助理把詳細資料發(fā)給您?!?/p>
“助理”兩個字成功讓宋明徹底收斂了那副輕佻嘴臉。
他訕笑兩聲:“好,好!一定了解!” 態(tài)度是前所未有的“正經”。
那次飆車后,我真把賽博生命金光閃閃的項目書和公司簡介打包發(fā)給了宋明。
著重強調了江臨也在用同款套餐,效果斐然。
宋明這人,好色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委婉地提了句:“我們的‘精力優(yōu)化’模塊,對提升某些方面的‘用戶體驗’效果尤為顯著?!?/p>
有錢人,你要跟他說他有病,身子虛,他對你嗤之以鼻。
但要說腎虛能治,他立馬叫你神醫(yī)...
項目書里附帶的案例報告,用詞隱晦卻直擊痛點。
他果然心動了。
沒過多久,一份價值不菲的服務合同就簽了下來。
江臨那個頂級的富二代朋友圈,被我借著“業(yè)務交流”、“戶外活動”、“健康沙龍”等名目,滲透了個遍。
一個個都成了我賽博生命的尊貴客戶。
年底分紅到賬,我看著銀行賬戶里那一長串數字,毫不猶豫地在市中心頂級江景樓盤,簽下了一套三百平的大平層。
拿到鑰匙那天,我特意請江臨來“溫鍋”。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奔騰不息的江水和璀璨的城市天際線。
領著他參觀,從意大利定制的整體廚房,到能俯瞰半個城市的空中露臺。
夕陽熔金,將整個空間染上奢華的暖色。
“剛畢業(yè)就能買下這套‘鎏金臺’,”江臨站在落地窗前,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唐心柔,你這屆畢業(yè)生里,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了。”
我端著紅酒杯,倚在吧臺邊,笑而不語。
我怎么知道這套房子好?
還不是因為原著里,大概就在這個時間點,江臨把金絲雀“唐心柔”安頓在了這里。
三年后白月光歸來,金絲雀就拎著個小箱子,帶著一顆破碎的“愛情”和滿身病痛,黯然離開。
她怎么就想不到要套房呢?
那可是三年的青春和命換來的!
房產證就隨意地丟在客廳那張價值不菲的巖板茶幾上。
江臨走過來,遞給我一杯香檳,杯壁在夕陽下折射出碎金般的光芒。
“Cheers.” 他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