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望老爺夫人寬恕小人，小人今日見老爺夫人神態(tài)，就知道這其中定然有什么差錯！”秦老板道。
我問：“到底怎么回事？”
秦老板道：“其實叔叔這病有個引子，叔叔向來身體健康，這次的疫病雖說不太容易痊愈，但遠(yuǎn)不至于致死，叔叔是因為回鄉(xiāng)之前感染了風(fēng)寒，身體虛弱，才感染上這個病。風(fēng)寒和這個病一起，叔叔才喪命！”頓了頓，他又說：“偏偏叔叔這風(fēng)寒也是蹊蹺，他與平常風(fēng)寒不同，會嘔血！要百年的人參入藥才能治好?！闭f到此，他眼淚也落了下來。
“百年的人參，管他多少年的人參呢，千年又如何呢！我家里把樊樓賣了也要買??！可偏偏是有價無市??！”他道，“打聽到老爺夫人府上有這個，小人就去府上求了三日——”
我看了李旭云一眼，道：“你何時來求過了？”李旭云面上也有些疑惑，應(yīng)該也是全然不知此事。
秦老板道：“夫人，小人跪在府門前，請管家去傳個話，可管家說夫人和老爺不愿見小人，說小人叔叔的病不算什么，不能廢了好藥材。可是小人愿意給錢??！多少都給啊！”
李旭云沉吟，眉頭緊鎖，道：“管家從未與我們說過此事?！?/p>
金渠道：“也從未與我們提起?！?/p>
金娥道：“你看清了那是我家管家？”
秦老板道：“是啊！就是管家！李府的管家，誰不認(rèn)識！小人不可能認(rèn)錯?。 ?/p>
桌上一時寂靜，眾人面面相覷。
秦老板擦了一把鼻子，道：“小人唐突了，擾了貴人們的雅興，貴人們沒有別的吩咐，小的就先退下了?！闭f著，作了一揖，便躬身退了出去。
金娥猶豫著道：“母親，這事兒？”
我道：“回去了問問?！蔽胰滩蛔@了口氣，“前不久還是好好的人，這時卻已經(jīng)入了土?！?/p>
李旭云清了清嗓子，道：“世事無常啊。好了，這件事我們回去在細(xì)究，當(dāng)下是要給我們小孫子慶祝，別想了！來！”他舉起酒杯。
藍(lán)辛今日用早膳時，忽然感覺惡心，不斷干嘔，叫了大夫來，竟然是懷孕了，已經(jīng)有兩個多月了。
李旭云道：“藍(lán)辛就不要飲酒了，注意身子。”
金渠道：“放心吧父親，給她倒的茶水。”
我也拿起酒杯，大家一起喝了。
李旭云給藍(lán)辛包了紅包，我也給了她一只我壓箱底的鐲子。
又是一片熱鬧。
活到今日，不知道多少次，聽了一件哀傷事，轉(zhuǎn)頭又為別的事慶祝，就好像剛才的哀傷不是真的。這些也只不過是世事無常。
有人失去親人，有人迎來新生。
夜間，我?guī)е硪饣亓思遥谔梦葑?，向李旭云使了眼色，李旭云把我牽進(jìn)房里，把盒子塞進(jìn)我手里：“今日是大喜的日子，那些事明日再說，你先看看這個喜不喜歡?！?/p>
借著燭火，我看著他，慢慢笑道：“我說你啊。”
李旭云道：“怎么？”他也看著我。
他從來就是這樣，與自己家無關(guān)的事，都可以推到明日，若說無情，他明日確實會管，并且盡心盡力，若說重情，他卻能把這件事推到明日。就好像，他的情緒，也是可以控制的。
我道：“是兒媳有了喜事，怎么還要給我送禮？”
李旭云“嘖”一聲，一邊幫我卸掉頭飾，一邊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個叫隨喜。有別的喜事，咱們也當(dāng)作自己的喜事來喜一喜，那咱們也能沾一些喜運。”
成婚三十年，李旭云都是這樣，他遇到什么好事喜事，不管是不是和我有關(guān)，他都要給我道一聲喜，給我送個禮，不論大禮小禮，只說是隨一個喜氣。
“快打開看看?！彼叽傥业馈?/p>
暖黃的燭火搖曳，銅鏡之后是我和與我相伴三十年的男人。他正在為我梳頭。
我忽然鼻頭一酸。
我垂下眼睛，打開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