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醒來時,身邊的位置已經(jīng)空了,摸上去還有一絲余溫。
床頭柜上放著一套嶄新的軍綠色連衣裙,旁邊還有一張紙條,上面是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部隊有急事,衣服給你,中午自己去食堂?!?/p>
字跡和他的人一樣,霸道又有力。
我拿起那條裙子,是當(dāng)下最時髦的款式,收腰設(shè)計,能很好地勾勒出身體曲線。沒想到那個鐵血硬漢,還有這種審美。
我換上裙子,鏡子里的人皮膚白皙,眉眼彎彎,因為昨晚的滋潤,氣色好得不得了。
我推開門,院子里的陽光正好。
軍區(qū)大院的早晨總是很熱鬧,各家各戶的女人聚在一起,一邊洗衣摘菜,一邊交換著最新的八卦。而我,無疑是今天八卦的中心。
“喲,新媳婦起來了?”一個穿著碎花襯衫的胖大嬸揚(yáng)著眉毛看我,她是隔壁三號樓的王嫂,院里有名的大嘴巴。
我沖她笑了笑,沒說話。
“聽說昨晚白家那姑娘來鬧了?”另一個瘦高的女人湊過來,她是李干事的愛人,張姐。
我繼續(xù)保持微笑,端著臉盆走到水池邊。
對付這種長舌婦,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接招,讓她們一拳打在棉花上。你說你的,我過我的,氣不氣?
王嫂見我不搭理她,有些不高興了,聲音也拔高了八度:“我說林晚啊,你可得把顧營長看緊了。咱們院里,惦記他的黃花大閨女可不少,尤其是那白薇薇,人家跟顧營長那可是青梅竹馬?!?/p>
“是嗎?”我終于開了口,慢悠悠地擰開水龍頭,清涼的水流嘩嘩而下。我一邊洗著毛巾,一邊用眼角的余光瞟著她,“青梅竹馬好啊,可惜啊,最后跟顧野領(lǐng)證的人是我,睡在一張床上的人也是我。王嫂,你說這氣不氣人?”
王嫂的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她沒想到我一個鄉(xiāng)下來的,敢這么跟她說話。
“你……你這個小同志怎么說話呢?”
“我實話實說啊。”我把洗好的毛巾搭在晾衣繩上,轉(zhuǎn)過身正對著她,笑容燦爛,“王嫂,我知道你們都好奇。也罷,我就滿足一下你們的好奇心。昨晚白薇薇確實來了,哭著喊著說愛慕顧野。然后呢,被我家顧野一個‘滾’字就給打發(fā)了?!?/p>
我頓了頓,看著周圍越聚越多的人,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每個人都聽清:“我家顧野說了,他這輩子,就認(rèn)定我林晚一個。至于什么青梅竹馬,那都是過去式了。人啊,總得向前看,老揪著過去不放,那叫拎不清?!?/p>
我這番話,信息量巨大。
一,宣示了主權(quán)。二,點名白薇薇上門騷擾。三,還把顧野塑造成了一個護(hù)妻的好男人形象。
這就是語言的藝術(shù)。整頓大院,從反擊八卦開始。
王嫂被我噎得說不出話,張姐則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我沒再理會她們,端著盆回了屋。
我知道,用不了半天,我的這番話就會傳遍整個大院。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林晚,不是個好惹的軟柿子。
中午,我拿著飯盒去了食堂。
軍區(qū)大院的食堂是按級別來的,顧野是營級干部,我可以在二樓的小灶吃飯。
我剛打好飯菜,一轉(zhuǎn)身,就看到了白薇薇和她的幾個小姐妹。
真是冤家路窄。
白薇薇眼睛又紅又腫,顯然是哭了一宿。她看到我,眼神里的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
“林晚!”她咬牙切齒地叫我的名字。
我懶得理她,端著飯盒準(zhǔn)備找個位置坐下。
她卻一步上前,攔住了我的去路。“你這個狐貍精!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勾引顧大哥的?”
“勾引?”我笑了,“白同志,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和顧野是受法律保護(hù)的合法夫妻,怎么到你這就成勾引了?照你這邏輯,全天下的夫妻都是互相勾引,只有你這種上趕著破壞別人家庭的,才叫冰清玉潔?”
“你!”白薇薇氣得渾身發(fā)抖。
她身邊一個留著齊耳短發(fā)的女孩站了出來,指著我的鼻子說:“你個鄉(xiāng)下丫頭橫什么橫?要不是你家拿你哥的前途當(dāng)籌碼,顧大哥會娶你?”
這話戳到了痛處,也揭開了這樁婚事的真相。
周圍吃飯的人都看了過來,對著我指指點點。
我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上一世,我就是因為這些流言蜚語,在顧野面前抬不起頭,總覺得虧欠了他。
但現(xiàn)在,我不這么想了。
我看著那個短發(fā)女孩,冷冷地說:“我跟我哥的事,跟我老公的婚事,是我們家的家事,是我們夫妻之間的私事。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在這里指手畫腳?你叫什么名字,你愛人是哪個單位的,什么級別?看來是平時太閑了,需要我跟我家顧野提一提,給你們家的男人多安排點工作,免得自家女人閑得蛋疼,到處搬弄是非?!?/p>
那女孩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她愛人只是個小小的排長,而顧野是營長。顧野要是真想給他穿小鞋,那可太容易了。
她立刻就慫了,拉了拉白薇薇的衣角,不敢再說話。
白薇薇卻不肯罷休,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聲說:“你就是心虛了!顧大哥根本不愛你,他愛的是我!”
說著,她突然伸手,朝我手里的飯盒推來。
我早有防備,在她動手的一瞬間,我側(cè)身一躲,同時腳下輕輕一絆。
“??!”
白薇薇撲了個空,自己反倒因為用力過猛,一頭栽倒在地,摔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狗吃屎。
而我手里的飯盒,則“不小心”地脫手而出,里面的紅燒肉和白米飯,一滴不漏,全都扣在了她的后背上。
食堂里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驚呆了。
我看著趴在地上,背上還掛著紅燒肉和米粒的白薇薇,一臉無辜地驚呼:“哎呀!白同志,你這是干什么呀?就算你再怎么羨慕我,也不用給我行這么大的禮吧?快起來,地上涼?!?/p>
說完,我還假惺惺地伸出手,想去扶她。
白薇薇氣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她回頭,滿臉淚水和屈辱地瞪著我,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
“林晚,我跟你沒完!”
“好啊,我等著?!蔽沂栈厥?,笑得云淡風(fēng)輕。
就在這時,食堂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一個穿著軍裝,肩膀上扛著兩杠三星的男人走了進(jìn)來,他身后還跟著幾個干部。
是顧野。
他回來了。
他的目光掃過食堂,最后落在了趴在地上的白薇薇,和站在一旁的我身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著看顧野會怎么處理。
白薇薇看到顧野,像是看到了救星,哭得更兇了:“顧大哥!你看看她!她欺負(fù)我!”
顧野的眉頭皺了起來,他邁開長腿,一步步地向我們走來。
他的眼神很冷,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他會信誰?是他的“青梅竹馬”,還是我這個剛過門一天,就把大院攪得天翻地覆的“惹禍精”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