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手機銀行余額發(fā)呆。錢會說話,真的。它現(xiàn)在就在沖我尖叫,聲音刺耳,
鉆進骨頭縫里。那些數(shù)字,曾經(jīng)像春天剛冒頭的嫩芽,透著股生機勃勃的勁兒,
如今卻蔫頭耷腦,灰撲撲的,像蒙了層厚厚的、擦不掉的灰。手指劃過屏幕,冰冷的觸感。
心里那點剛冒尖的念頭,被這串?dāng)?shù)字狠狠按了回去。門鎖“咔噠”一聲輕響。
是南宮朗回來了。他身上還帶著外面清冽的寒氣,西裝挺括,頭發(fā)一絲不亂?!盎貋砹耍?/p>
”我放下手機,聲音盡量放平?!班??!彼撓峦馓?,動作帶著點疲憊的優(yōu)雅,
隨手搭在椅背上。他走過來,視線掃過我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
那刺眼的余額數(shù)字還沒來得及暗下去。他眼神頓了一下,隨即移開,沒什么波瀾。
“晚飯想吃什么?”他問,語氣平常得就像在問今天天氣怎么樣?!岸夹小!蔽业拖骂^,
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沿。那點被按回去的念頭,又不甘心地拱了拱。
客廳的水晶吊燈亮得晃眼,把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地板上,拉得很長??諝庥悬c悶?!袄?,
”我抬起頭,聲音有點發(fā)緊,“我們…聊聊?”南宮朗正解著襯衫袖扣,動作停住了。
他側(cè)過頭看我,那雙總是顯得沉穩(wěn)深邃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極快地掠過,快得抓不住。
“聊什么?”他聲音很穩(wěn)。我吸了口氣,感覺胸口堵得慌。“那套房?!蔽彝鲁鋈齻€字,
像扔出三塊沉重的石頭。他沉默了幾秒,走到我對面的沙發(fā)坐下。
昂貴的意大利真皮沙發(fā)發(fā)出輕微的、被擠壓的聲響。他沒看我,
目光落在茶幾上那盆長勢喜人的綠蘿上?!胺恐髦唤邮苋??!彼K于開口,聲音不高,
但每個字都敲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機會難得,地段、戶型都無可挑剔。錯過這次,
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價格也未必扛得住?!蔽抑?。我當(dāng)然知道那套房子有多好。
市中心最好的學(xué)區(qū),精裝修大平層,推開窗就能看見城市最繁華的夜景。
那是我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窩在出租屋的小床上,對著手機里的樓盤圖幻想過的“家”。
可那串?dāng)?shù)字……“首付還差多少?”我問,聲音干澀。他報了個數(shù)。
一個讓我瞬間手腳冰涼的數(shù)字??諝鈴氐啄塘?。吊燈的光線似乎更刺眼了,
照得他輪廓分明的臉有些模糊。他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十指交叉。“皎皎,
”他叫我的名字,南宮皎,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誘哄的意味,
“我們…做個交易怎么樣?”我猛地看向他,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假離婚。
”他清晰地吐出這三個字??蛷d里只剩下掛鐘秒針走動的滴答聲,規(guī)律,冰冷。
“你…說什么?”我懷疑自己聽錯了?!凹匐x婚?!蹦蠈m朗重復(fù)了一遍,
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一份商業(yè)合同,“我們現(xiàn)在名下那套小的,還有車,都歸你。這樣,
你再買這套大的,首付比例低很多,甚至可能夠全款。等這套大房子買下來,我們立刻復(fù)婚。
新買的房子,寫我們倆的名字。”他頓了頓,目光終于落在我臉上,銳利,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審視。“你名下沒貸款,信用記錄清白,操作起來最快,也最穩(wěn)妥。
這是唯一的辦法?!蔽ㄒ坏霓k法?用我們的婚姻做籌碼?“為什么…非得這樣?
”我喉嚨發(fā)緊,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不能…想想別的辦法?貸款?或者…緩一緩?
”“貸款?”南宮朗扯了下嘴角,那笑容沒什么溫度,“我們名下的負債率已經(jīng)很高了。
銀行不是傻子。緩一緩?皎皎,市場不等人。今天這個價,明天可能就是另一個故事。
這套房,多少人盯著?!彼眢w靠回沙發(fā)背,姿態(tài)放松了些,但眼神依舊緊緊鎖著我。
“只是走個形式。拿到房本,我們就去復(fù)婚。你信不過我?”信?我當(dāng)然信他。南宮朗,
我的丈夫。從大學(xué)校園到如今,十年光陰。他聰明,有魄力,白手起家,
硬是在這個城市站穩(wěn)了腳跟。他規(guī)劃的未來,每一步都走得精準而有力。他說是假離婚,
那必然就是假的。他說會復(fù)婚,就一定會復(fù)婚。這點自信,我有。可心里某個地方,
就是擰著勁兒地難受,沉甸甸的,像灌滿了冰涼的鉛水。“你…家里人知道嗎?
”我艱難地問?!八麄儾恍枰?。”南宮朗回答得干脆利落,“多一個人知道,
就多一分風(fēng)險,也多一分麻煩。”他指的是他那個精明強勢的母親。
我想象了一下婆婆如果知道我們“離婚”,哪怕只是假的,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手續(xù)……快嗎?”我的聲音輕得像蚊子叫?!翱?。
”南宮朗立刻接道,顯然捕捉到了我的松動,“協(xié)議我讓律師擬好了,很簡單。
你簽個字就行。明天就能去辦?!边@么快?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著我點頭?我看著他。
看著這個我愛了十年、也一起奮斗了十年的男人。他英俊依舊,眉眼間是運籌帷幄的篤定。
他描繪的藍圖太誘人:市中心的大房子,頂尖的學(xué)區(qū),
我們未來孩子光明的起點……還有他承諾的,很快就能回來的紅本本。那點擰巴的難受,
在巨大的現(xiàn)實利益面前,似乎變得微不足道?!昂??!边@個字,幾乎是從我齒縫里擠出來的。
南宮朗緊繃的下頜線,幾不可察地松了松。他站起身,走過來,手在我肩上輕輕按了一下。
“放心,皎皎?!彼穆曇舴湃崃诵?,“都是為了我們的以后。很快就好?!彼氖中臏?zé)幔?/p>
隔著薄薄的毛衣布料傳來。可我卻覺得那一點暖意,怎么也滲不進心底那片冰涼的地方。
第二天,天陰沉沉的。民政局大廳里人不少,空氣里混雜著各種情緒。
氣洋洋、依偎在一起等拍照的新人;也有臉色鐵青、互相不看一眼、只盯著手機屏幕的怨偶。
我和南宮朗坐在靠邊的椅子上,等著叫號。我們并排坐著,中間隔著一拳的距離。
像兩個最普通的、即將結(jié)束關(guān)系的陌生人。他穿著筆挺的深灰色西裝,
我穿著最簡單的米白色針織裙。誰也沒說話。他遞給我一份文件。“協(xié)議?!彼院喴赓W。
我接過來,紙張很薄,卻沉甸甸的。上面清晰地寫著:雙方自愿離婚。
現(xiàn)有婚內(nèi)一套位于老城區(qū)、面積不到七十平的舊兩居室,歸女方南宮皎所有。
名下代步車一輛,歸女方南宮皎所有。無子女撫養(yǎng)問題。無其他共同財產(chǎn)分割。干凈利落,
條理分明。像他做事的風(fēng)格。我的目光落在“無其他共同財產(chǎn)分割”那幾個字上,
指尖有點涼。我知道他公司的經(jīng)營狀況一直不錯,但具體賬目,我從未過問。
他說是為了方便操作,讓一切看起來簡單明了。我拿起筆。筆尖懸在簽名處,微微顫抖。
“皎皎?!蹦蠈m朗低聲叫了我一聲,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催促。我閉了閉眼,
再睜開,一筆一劃,在那張薄薄的紙上,簽下了我的名字。“南宮皎”。三個字,
像刻上去的。輪到我們了。工作人員是個中年女人,表情麻木,例行公事地問:“自愿離婚?
協(xié)議都看清楚了?”“自愿?!蹦蠈m朗的聲音平穩(wěn)無波?!啊辞宄恕?/p>
”我的聲音有點啞?!芭尽薄ⅰ芭尽?。兩個鮮紅的印章蓋在離婚證上。像兩滴凝固的血。
整個過程,快得超乎想象。不到二十分鐘,我們手里各自多了一本暗紅色的冊子。
走出民政局大門,一股冷風(fēng)猛地灌進來,吹得我一個激靈。天空灰蒙蒙的,
像一塊臟了的舊布。南宮朗站在臺階上,側(cè)臉線條冷硬。他轉(zhuǎn)過身,
把屬于我的那本離婚證遞給我?!笆蘸??!彼f,“我讓司機送你回去。”“你呢?
”我下意識地問?!肮具€有事。”他看了看腕表,動作流暢自然,“新項目馬上啟動,
最近會很忙。你照顧好自己。房子的事,我會讓中介盡快聯(lián)系你?!彼踔翛]有再看我一眼,
大步流星地走下臺階,一輛黑色的轎車無聲地滑到他面前。車門關(guān)上,車子迅速匯入車流,
消失不見。我捏著那本還帶著油墨味的離婚證,獨自站在冷風(fēng)里。證件很薄。風(fēng)一吹,
幾乎要把它從我手里掀走。我用力攥緊了。指尖掐進了掌心,留下幾個深深的月牙印。
他沒說“再見”。也沒說“等我”?;氐侥莻€現(xiàn)在完全屬于我的、小小的舊兩居室。
房子還是那個房子。沙發(fā)是我們一起在宜家挑的,抱枕是我親手縫的十字繡。
墻上掛著的照片,是我們在海邊拍的,他摟著我的肩膀,笑容燦爛??諝饫铮?/p>
似乎還殘留著他慣用的那款須后水的味道,清冽又沉穩(wěn)??墒掷锏募t本本,冰冷地提醒我,
一切都不同了。我把那本離婚證塞進了書架最底層,用幾本厚厚的舊雜志蓋住。眼不見為凈。
接下來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加速鍵。南宮朗果然很“忙”。他的電話少了,
信息也簡短得如同工作匯報?!霸陂_會。”“應(yīng)酬。”“忙?!薄白⒁庑菹ⅰ!迸紶?,
他會發(fā)來幾張新房的照片。氣派的入戶大堂,寬敞明亮的樣板間,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天際線。他配的文字總是簡潔有力:“看,我們的新家。
” “兒童房位置很好?!?“喜歡哪個裝修風(fēng)格?”我看著那些照片,心里五味雜陳。
渴望是真的。那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場景??刹话惨彩钦娴?。像踩在云端,腳下虛浮,
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一腳踏空。他再也沒回過這個“舊家”。
婆婆的電話倒是猝不及防地打了過來。尖銳的鈴聲在安靜的午后格外刺耳。
我盯著屏幕上閃爍的“媽”,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指懸在接聽鍵上,猶豫了足足十幾秒。
“喂?媽?”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正常?!澳蠈m皎!”電話那頭的聲音像淬了冰,
帶著刻骨的怒意和難以置信的尖利,“你告訴我!民政局那個登記是怎么回事?!離婚?!
你跟我兒子離婚了?!”她的聲音太大,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她知道了!她怎么會知道?!
“媽,您聽我說……”我試圖解釋?!奥犇阏f什么?!”婆婆的聲音拔得更高,
幾乎要沖破聽筒,“說你怎么這么不要臉?!說你怎么有臉分走我兒子的房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這個女人不安好心!當(dāng)初我就不同意朗朗娶你!小門小戶出來的,
眼皮子淺!現(xiàn)在好了,趁我兒子事業(yè)上升期,你就急著分財產(chǎn)離婚?!南宮皎!
你的心腸怎么這么歹毒!”一連串的污言穢語,像淬毒的鋼針,狠狠扎過來。我握著手機,
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血液似乎都沖到了頭頂,又瞬間褪去,留下一片冰冷的麻木?!皨?,
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我艱難地開口,嗓子眼發(fā)干發(fā)緊。“不是我想的那樣?!
那是什么樣?!白紙黑字寫著呢!房子歸你!車歸你!我兒子辛辛苦苦打拼,
到頭來全便宜了你這個白眼狼!”婆婆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顫抖著,“我告訴你南宮皎!
這事兒沒完!我們朗朗年輕有為,離了你,大把的好姑娘等著!你算什么東西?!
拿著那點破房子破車滾得遠遠的!別臟了我們南宮家的門楣!
”“嘟嘟嘟——”電話被狠狠掛斷。忙音冰冷地響著。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手機還貼在耳邊,
婆婆那尖利刻薄的咒罵聲還在腦子里嗡嗡回響。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憤怒猛地沖上眼眶。
我死死咬著嘴唇,嘗到一絲鐵銹味。不能哭。不能在她面前示弱。我用力?;匮鄣椎乃釢?/p>
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是南宮朗。我深吸一口氣,接通?!皨尳o你打電話了?
”他的聲音從那頭傳來,聽不出什么情緒,只有一種被瑣事打擾的不耐煩?!班?。
”我應(yīng)了一聲,聲音有點啞?!八懒恕!蹦蠈m朗語氣平淡,
“不知道從哪個渠道查到了登記信息。我跟她解釋了,是假的,為了買房?!薄八艈??
”我忍不住問。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靶挪恍挪恢匾??!蹦蠈m朗的聲音沉了下去,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我已經(jīng)跟她說了,讓她別管,也別再找你麻煩。
你最近避著她點?!北苤c?說得輕巧。剛才那通電話的殺傷力,還在我耳邊回蕩。
“她罵得很難聽?!蔽业吐曊f,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控訴?!拔抑?。
”南宮朗的聲音沒什么波瀾,“她性子急,說話難聽,你多擔(dān)待。別往心里去。
等我這邊新項目穩(wěn)定下來,拿到新房本,復(fù)了婚,她自然就閉嘴了?!庇质堑取?/p>
等新項目穩(wěn)定。等拿到房本。等復(fù)婚。我張了張嘴,想問問他,那個“很快”到底是多久?
一天?一周?還是遙遙無期?最終,我還是把話咽了回去?!爸懒??!蔽艺f。“嗯。
我這邊忙,先掛了。”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敷衍。電話斷了。聽筒里只剩下忙音,
和我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聲。我慢慢放下手機,走到窗邊。外面天色更暗了,烏云低低壓著,
一場大雨似乎隨時要傾盆而下。心里的不安,像這濃重的烏云,越積越厚。幾天后,
中介的電話打來了,態(tài)度恭敬又熱情。“南宮女士,恭喜您!那套云鼎壹號的大平層,
手續(xù)全部走完了!房本已經(jīng)出來了!您看您什么時候方便,我們給您送過去?
或者您來我們門店拿?”云鼎壹號。那個價值千萬的市中心豪宅。房本出來了?這么快?
南宮朗不是說,要等他新項目穩(wěn)定下來才……“房本……寫的是誰的名字?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鞍??”中介愣了一下,隨即笑道,
“當(dāng)然是寫您的名字?。∧蠈m皎女士,是您的單獨產(chǎn)權(quán)!南宮朗先生那邊特別交代過的,
一切以您的名義辦理!恭喜恭喜??!”單獨產(chǎn)權(quán)?我的名字?
一股奇異的暖流瞬間沖散了心頭積壓的陰霾,甚至沖淡了婆婆帶來的陰影。他真的做到了!
雖然過程讓人難受,但他承諾的,都兌現(xiàn)了!“謝謝!我……我下午過去拿吧!
”我的聲音里帶上了久違的雀躍?!昂玫暮玫?!隨時恭候您大駕!”掛了電話,我捂著胸口,
感覺那顆沉甸甸的心,終于輕盈了一些。下午,
我拿到了那本嶄新的、深紅色的不動產(chǎn)權(quán)證書。封面上的國徽莊重威嚴。翻開,權(quán)利人一欄,
清晰地印著:南宮皎。單獨所有。指尖撫摸著那冰涼的紙張,上面我的名字清晰無比。
這一刻,所有的委屈、不安、被辱罵的憤懣,似乎都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有了這個,
就有了底氣。有了這個,婆婆再罵,我也有了還擊的資本——看,你兒子心甘情愿給我的!
有了這個,我和南宮朗的未來,似乎又清晰可見地鋪展在眼前。
我小心翼翼地把房本收進包里最里層,像藏著一個珍貴的寶貝。走出中介門店,
陽光正好穿過云層灑下來,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拿出手機,想給南宮朗發(fā)個信息。
手指在屏幕上猶豫著。是該說“房本拿到了”?還是該說“謝謝”?或者,
問問他什么時候有空,我們……該去復(fù)婚了?正想著,手機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南宮朗的名字。這么巧?我心頭一喜,立刻接通?!拔??朗,我正想找你呢!
房本……”“皎皎!”南宮朗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極其罕見地,
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崩潰的嘶啞和……恐慌!我后面的話戛然而止,心猛地一沉。
“出什么事了?!”我急聲問。“完了……全完了……”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背景音嘈雜混亂,隱約能聽到有人在高聲喊叫,“工地……工地出事了!塌了!死了人!
很多……很多人圍在這里!他們……他們要我的命!”轟——!像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開!
我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wěn)?!八??怎么會塌了?!你人怎么樣?!
你在哪兒?!”我連聲追問,聲音也控制不住地拔高,尖銳刺耳?!拔摇以诂F(xiàn)場!
他們堵著我!不讓我走!皎皎……幫我!快幫我!找錢!我需要錢!很多很多錢!安撫家屬!
賠償!還有……還有銀行的貸款……要到期了!全都要錢!我沒有了!我什么都沒有了!
”他的聲音充滿了絕望的哭腔,語無倫次,哪里還有半分往日的沉穩(wěn)從容?“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