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軒的騷擾并未停止,像陰魂不散的蒼蠅。有時是深夜的匿名騷擾電話,
有時是程默電瓶車輪胎再次被扎破的惡意,甚至有一次,
他不知從哪里搞到了我們房東的電話,試圖施加壓力讓我們搬走。但每一次,
都被程默以一種近乎沉默的堅韌擋了回去。報警,修車,安撫房東……他處理得有條不紊,
像一塊沉默的礁石,任由風浪拍打,巋然不動。而我,在他身后,也漸漸學會了不再恐懼,
學會了用更冷硬的態(tài)度掛斷那些騷擾電話。生活的齒輪在壓力下艱難卻持續(xù)地轉動著。
程默的外賣收入因為賀子軒的暗中作梗依舊不穩(wěn)定,但他憑借那臺新電腦和過硬的技術,
承接的外包項目卻越來越有分量,報酬也越來越可觀。我們的小金庫,像春雪消融后的小溪,
雖然緩慢,但確實在一點一滴地充盈起來。他甚至開始跟我認真地規(guī)劃未來,
粗糙的手指劃過手機屏幕上的租房APP,
尋找著稍微寬敞些、帶獨立廚房和衛(wèi)生間的一室戶,眼神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等這個項目結款,我們就換地方?!彼钢聊簧弦粋€采光不錯的房源圖片,語氣篤定,
“不用你再跑公用洗手間。”我靠在他肩膀上,
看著屏幕上那小小的、卻象征著巨大進步的“家”的雛形,心里像被溫水泡著,暖融融的。
窗臺上的小仙人掌又冒出了新的嫩刺,綠油油的,生機勃勃。日子似乎真的在朝著好的方向,
緩慢而堅定地爬坡。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毫無預兆地席卷而來,
目標直指林氏集團——我那已經幾個月未曾聯系、幾乎快要被刻意遺忘在角落的父親。那天,
程默難得休息,我們窩在小屋里,他對著電腦調試一個程序,
我在旁邊笨拙地學著織一條歪歪扭扭的圍巾。午間新聞的背景音在狹小的空間里流淌。突然,
女主播清晰而嚴肅的播報聲,像一道驚雷劈進了這小小的安寧:“……最新消息,
林氏集團董事長林振邦先生于今日上午緊急召開新聞發(fā)布會,
就集團旗下核心科技子公司‘智創(chuàng)未來’疑似卷入重大商業(yè)泄密及合同欺詐事件作出回應。
據悉,此次事件涉及金額巨大,或與境外不明資本操控有關,
林氏集團股價受此影響開盤即暴跌,市值蒸發(fā)近百億。林振邦先生在發(fā)布會上表示,
集團已啟動內部徹查并報警,將全力維護股東權益……”“啪嗒!
”我手中的毛線針掉在了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瞬間停止了跳動,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撞得胸口生疼。血液似乎一下子涌上了頭頂,
又在瞬間褪得干干凈凈,手腳冰涼。父親?商業(yè)泄密?合同欺詐?百億蒸發(fā)?
這些詞像冰冷的鋼針,一根根扎進我的腦海。屏幕上閃現出父親在發(fā)布會上的畫面。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深色西裝,站在聚光燈下,面對著一片閃爍的鏡頭和尖銳的提問。
他依舊試圖維持著往日的威嚴和鎮(zhèn)定,但那雙銳利的眼睛深處,是難以掩飾的疲憊、震怒,
還有……一絲我從未見過的、近乎崩塌的脆弱。他拿著話筒的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
記者尖銳的問題像冰雹一樣砸向他:“林董,傳聞泄密源頭指向貴公司核心高層,是否屬實?
” “百億損失,林氏集團如何向股東交代?” “是否涉及管理層的重大失職?
您個人是否考慮引咎?”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把刀。我看著父親在鏡頭前強撐著回答,
看著他鬢角驟然多出的刺眼白發(fā),
看著他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那個在我記憶中永遠強勢、永遠掌控一切的父親,
此刻卻像一艘在驚濤駭浪中瀕臨沉沒的巨輪,被無數雙貪婪而冷酷的手撕扯著。
巨大的恐懼和一種尖銳的心疼,瞬間攫住了我,讓我?guī)缀鯚o法呼吸。
“爸…”我無意識地喃喃出聲,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淚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
程默早已關掉了新聞聲音。他迅速起身,蹲到我面前,用力握住了我冰涼顫抖的雙手。
他的掌心溫暖而有力。“薇薇,薇薇!”他連聲叫我,聲音沉穩(wěn),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看著我!別慌!新聞剛出來,很多細節(jié)還不清楚!未必有那么糟!”我抬起淚眼朦朧的臉,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寫滿擔憂卻異常鎮(zhèn)定的眼睛,像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可是…百億…欺詐…我爸他…”巨大的恐慌讓我語無倫次,
“他…他看起來好累…賀子軒…一定是賀子軒!
他之前就說過…他不會放過…”那個可怕的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壓不下去。程默眉頭緊鎖,
眼神銳利起來:“賀子軒?”他沉吟了幾秒,似乎在快速思考著什么,“薇薇,
現在最重要的是冷靜。伯父在發(fā)布會上說啟動了內部調查和報警,說明集團已經在行動。
但對手既然敢設這么大的局,肯定做了萬全的準備,常規(guī)調查未必能立刻奏效。
”他扶著我坐到床邊,自己則坐回電腦前,十指如飛地在鍵盤上敲擊起來,
屏幕上一串串代碼飛快地滾動。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專注,眼神銳利得像出鞘的刀。
“你在做什么?”我看著他飛快操作,忍不住問?!安辄c東西?!背棠^也沒抬,
聲音低沉而迅速,“你剛才提到賀子軒…我記得,大概一個多月前,
我送過一單到他常去的那個私人會所‘云頂’。取餐人不是他,但登記的車牌號…有點眼熟。
”他手指敲擊得更快,屏幕切換到一個車輛信息查詢界面,“對,就是它!一輛黑色賓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