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我，沈小燈，經(jīng)歷了人生兩大沖擊事件。第一件是在某個深夜，
我親眼目睹父親扶著墻從主臥踉蹌走出，面色蒼白如紙，額頭布滿細汗，
嘴里還念叨著"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而母親紅光滿面地跟在后面，
手里拿著個可疑的紅色小本本，上面寫著"結(jié)婚證"三個燙金大字。"爸！
"我沖上去扶住搖搖欲墜的父親，"你怎么了？是不是媽媽打你了？
"父親虛弱地擺擺手："小燈啊...等你長大就懂了..."第二天清晨，
我發(fā)現(xiàn)父親偷偷在廚房吃六味地黃丸，藥瓶上赫然寫著"補腎益氣"。雖然不明白什么意思，
但那個畫面深深刻在了我幼小的心靈里。第二件沖擊是當晚電視臺重播《天龍八部》。
當那位其貌不揚的掃地僧一掌擊退慕容博和蕭遠山時，我嘴里的妙脆角都驚掉了。
"這才是我要的人生！"我跪在電視機前，對著掃地僧的光頭許下誓言，"不近女色，
專心修行，終成一代高僧！"母親從廚房探出頭："小燈，把地掃了。""好的師父！
"我抄起掃把就開始在客廳劃拉，差點把父親養(yǎng)了五年的綠蘿連根拔起。就這樣，
我的人生目標確立了——成為當代掃地僧。
為此我制定了嚴格的修行計劃：晨起誦經(jīng)（其實是語文課本），
午時打坐（趴在課桌上睡覺），傍晚習武（廣播體操plus版）。最重要的是，
絕對不接觸母親之外的女性，以免被吸走陽氣。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我立誓的第三天，
命運給我安排了一場"劫數(shù)"。那天放學，我看見三個男生圍著一個小姑娘搶她的草莓發(fā)卡。
小姑娘扎著兩個小辮子，臉蛋圓得像年畫娃娃，此刻正死死護著頭發(fā)。"這是我媽媽買的！
"她帶著哭腔喊道。我本想繞道而行，畢竟高僧不該管紅塵俗事。
但其中一個小胖子突然扯斷了發(fā)卡上的草莓裝飾，我的佛心瞬間被怒火燒穿。"住手！
"我大喝一聲，一個箭步?jīng)_上前，"你們這群孽障！
"接下來的場面堪稱我人生高光時刻——我使出了自創(chuàng)的"降龍十八掃"，用書包當武器，
把三個熊孩子打得抱頭鼠竄。當然，事后我才知道其中一個是校長兒子，
為此我爹賠了三個果籃。小姑娘撿起摔碎的草莓發(fā)卡，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手足無措地站著，突然靈光一閃，從兜里掏出準備買干脆面的五毛錢。"給，去買個新的。
"她抬頭看我，濕漉漉的眼睛像小鹿一樣。下一秒，她撲過來抱住我的腰："謝謝你！
我叫唐果果！"那一刻，我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第二天清晨，
我正夢見自己在一座古寺掃落葉，忽然感覺呼吸困難。睜眼一看，唐果果不知怎么溜進我家，
正趴在我身上捏我的鼻子。"小燈哥哥起床啦！我給你帶了豆?jié){！
"我嚇得一個鯉魚打挺——沒挺起來，被她壓得死死的。"你、你怎么進來的？
""你媽媽給我開的門呀！"她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快喝，要涼了！"就這樣，
我的劫難開始了。唐果果像個人形掛件，
出現(xiàn)在我生活的每個角落：上課時從后門給我扔小紙條（被老師截獲，
享她飯盒里的胡蘿卜（我不吃就哭）；放學后非要和我手牽手回家（說是怕我再遇到壞人）。
最可怕的是，她似乎掌握了瞬間移動技能。
圖書館最里側(cè)的書架后、甚至翻墻到校外網(wǎng)吧——她總能突然從某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撲過來。
"小燈哥哥！""啊——"這是我們的日常對話。為了捍衛(wèi)我的修行大業(yè)，
我開發(fā)了"果果預警系統(tǒng)"：在課桌里放鏡子反射后門情況，
書包里常備《金剛經(jīng)》抵御萌力攻擊，甚至自制了簡易木魚，一看到她就開始敲。
"南無阿彌陀佛，女施主請自重...""小燈哥哥你念經(jīng)的樣子好可愛！
"她一把抱住我的胳膊，"我們玩過家家吧，你當和尚，我當給你送齋飯的村姑！
"我："......"升初中后，情況更加嚴峻。唐果果出落得亭亭玉立，
成為年級公認的班花。
而我的處境從"被奇怪女孩糾纏"變成了"不知好歹拒絕女神的怪胎"。"沈小燈，
唐果果給你做的便當不吃給我??！"體育委員每次看到我拒絕她的愛心便當就痛心疾首。
我合十行禮："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說什么？""大概意思是'滾'。
"同學們已經(jīng)習慣幫我翻譯。高中入學那天，我特意選了最角落的座位，
并在周圍撒下從寺廟求來的香灰，形成結(jié)界。然而開學典禮上，主持人宣布新生代表發(fā)言時，
走上臺的竟是唐果果。"首先，
我要特別感謝一直鼓勵我的沈小燈同學..."全校目光齊刷刷射向我。我低頭猛敲木魚，
卻聽見后排女生竊竊私語："好帥...禁欲系..."孽緣?。∥以谛睦锇Ш?。
唐果果的攻勢隨著年齡升級。以前是送手工餅干，
現(xiàn)在是下雨天"恰好"多帶一把傘；以前是課間偷看我，
現(xiàn)在是體育課給我遞毛巾；最要命的是，她不知從哪學來"膝枕"這一招，
在我午睡時試圖把我的腦袋往她大腿上按。"使不得！"我驚醒后連滾帶爬逃出三米遠，
"男女授受不親！"她歪著頭："可小燈哥哥小時候還幫我洗澡呢。
""那是你五歲時玩泥巴摔進池塘！而且我只是在旁邊遞毛巾！"我氣得差點破戒說臟話。
為了徹底斷絕她的念想，我決定采取終極行動——去城郊的清水寺參加"一日僧人體驗"。
為此我提前一周背熟了《心經(jīng)》，還網(wǎng)購了一套仿僧袍的亞麻衣服。出發(fā)那天凌晨四點，
我躡手躡腳溜出家門。秋風瑟瑟，我騎著共享單車奔赴寺廟，
感覺自己像個為信仰獻身的苦行僧。"師父，我想出家。"跪在大殿里，我虔誠地對住持說。
住持捻著佛珠："小施主，你塵緣未了啊。""不，我心意已決！"我掏出準備好的剃度費，
"請為我剃度！"就在住持嘆息著拿起剃刀時，殿門"砰"地被撞開。"沈小燈！
"唐果果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頭發(fā)上還沾著樹葉，顯然是一路追來的。
我大驚失色："你、你怎么找到這里的？"她舉起手機："我在你書包里裝了AirTag。
""......"住持突然笑了："這位女施主就是你的塵緣吧？"我正要否認，
唐果果已經(jīng)沖過來抱住我的胳膊："師父您別聽他胡說！他昨天還偷吃我的布丁呢，
六根不凈出什么家！""那上面又沒寫你名字！""我用草莓醬畫了愛心！
"住持笑得胡子直抖："兩位施主，佛門清凈地..."最終我被灰溜溜地趕出寺廟。
回程公交車上，唐果果緊緊挨著我，生怕我跳車逃跑。"小燈哥哥，"她突然小聲說，
"你為什么總躲著我？"我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想起父親虛弱的樣子，
又想起掃地僧飄逸的身影。"我發(fā)過誓，要成為一代高僧。
""那為什么我每次摔倒你都會扶我？為什么偷偷幫我修好被踩壞的發(fā)卡？
為什么在我發(fā)燒時整夜守著？"她掰著手指細數(shù)，"這些都是菩薩行為嗎？"我啞口無言。
"而且，"她湊到我耳邊，溫熱的氣息讓我耳朵發(fā)燙，"掃地僧也有年輕的時候呀。
說不定他年輕時，也遇到過像我這樣的女孩子呢..."公交車一個急剎車，
她整個人撲進我懷里。那一瞬間，我仿佛聽見多年修筑的佛心城墻轟然倒塌的聲音。
"唐果果。""嗯？""你壓到我念珠了..."公交車急剎車的瞬間，我的初吻沒了。
唐果果溫軟的嘴唇像塊草莓果凍，啪嗒一下貼在我的嘴上。我瞪大眼睛，
看見她放大的瞳孔里映出我驚恐的表情。三秒后，她往后一仰，
我們嘴唇分離時還發(fā)出"啵"的一聲脆響。"啊！"我慘叫一聲，差點從車窗跳出去。
"對不起對不起！"唐果果手忙腳亂地掏紙巾，"我不是故意的！"我瘋狂擦拭嘴唇，
卻發(fā)現(xiàn)觸感揮之不去。更可怕的是，
我居然在回憶那個果凍般的觸感——這簡直是對我十年修行的褻瀆！
"南無阿彌陀佛..."我哆嗦著掏出木魚，卻被司機一個甩尾顛得砸在自己膝蓋上。
下車后我拔腿就跑，唐果果在后面邊追邊喊："小燈哥哥！那是我的初吻啊！""閉嘴！
"我腳下一滑摔進綠化帶，"那也是我的啊！"當晚我做了個噩夢，
夢見掃地僧拿著掃把追打我，罵我是佛門敗類。
醒來時枕頭邊放著唐果果不知何時溜進來放的草莓牛奶和便條：「早餐在微波爐，
今天下雨記得帶傘~」"這個妖女！"我氣得把便條撕成碎片，
然后鬼使神差地又拼回去看了看。接下來的日子，我的佛系防御系統(tǒng)全面升級。
課桌周圍拉起"警戒線"（其實是跳繩用的繩子），
書包里常備《楞嚴經(jīng)》和防狼噴霧（后來被班主任沒收換成了礦泉水），
甚至開發(fā)了"果果預警雷達2.0"——用三面小鏡子組成反射陣列，
可以無死角監(jiān)控教室每個角落。"沈小燈！"物理老師怒吼，
"你桌上那堆鏡子是準備開理發(fā)店嗎？"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某個午休時分，
當我正躲在男廁所最里間的馬桶上打坐時，隔板下方突然推進來一張紙條：「小燈哥哥，
我知道你在里面。教導主任在抓逃午休的學生哦~PS：我有假條」我倒吸一口涼氣，
提上褲子就往外沖，正好撞見教導主任的禿頭在門口反光。千鈞一發(fā)之際，
唐果果從女廁閃出來，一把將我拽進工具間。狹小的空間里，我們鼻尖對著鼻尖。
她身上淡淡的草莓洗發(fā)水味讓我頭暈目眩。"你..."我剛要開口，
她的手指就按在我嘴唇上。"噓——"她眨眨眼，"主任走啦。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們的姿勢有多曖昧——她一只手撐在我耳邊的墻上，另一只手還按在我嘴上，
整個人幾乎貼在我懷里。更要命的是，我居然沒有第一時間推開她。"唐果果！
"我壓低聲音，"這是男廁！""工具間不分男女啦。"她笑嘻嘻地收回手，
從背后變出一個保溫盒，"給，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我盯著那盒排骨，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
最終饑餓戰(zhàn)勝了信仰，我接過盒子惡狠狠地說："下不為例！""嗯嗯！"她點頭如搗蒜，
"明天吃紅燒魚怎么樣？"就這樣，我的防線節(jié)節(jié)敗退。從堅決不吃她帶的食物，
到"只吃一口"，再到現(xiàn)在的"真香"。我安慰自己這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但心里清楚根本不是這么回事。轉(zhuǎn)折點發(fā)生在高三上學期的校運會上。
作為班里的"體育困難戶"，我本想借口拉肚子逃掉400米跑，卻被班主任當場拆穿。
"沈小燈！"班主任指著我的運動褲，"誰拉肚子還穿緊身運動褲？"在全班哄笑聲中，
我硬著頭皮站上跑道。發(fā)令槍響的瞬間，
我聽見唐果果撕心裂肺的加油聲："小燈哥哥沖啊——"或許是她的聲音給了我力量，
又或許是想趕緊結(jié)束這場公開處刑，我竟然跑出了個人最好成績——倒數(shù)第二名。
沖過終點線時，我兩腿一軟向前栽去。預想中的狗吃屎沒有到來，
我跌進了一個帶著草莓香氣的懷抱。唐果果不知何時沖到了終點，
用她嬌小的身軀接住了我——結(jié)果是我們一起摔在了跑道上，她給我當了人肉墊子。
"你沒事吧？"她顧不上自己手肘擦傷，先檢查我的膝蓋。陽光透過她散亂的發(fā)絲，
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我突然發(fā)現(xiàn)，當年那個圓臉小丫頭，
不知何時已經(jīng)長成了眉眼如畫的少女。而她望著我的眼神，從六歲那年起就未曾變過。
"我沒事。"我慌忙爬起來，伸手拉她，"你...你手流血了。""小傷啦。
"她借力站起來，卻"哎喲"一聲又倒向我，
"腳好像扭了..."我明知道她有八成是在演戲，還是蹲下身："上來。
"她歡天喜地地趴到我背上，手臂環(huán)住我的脖子?；乜磁_的路上，
她湊在我耳邊說："小燈哥哥，你心跳好快哦。""閉、閉嘴！
這是劇烈運動后的正常生理反應！""那為什么現(xiàn)在跳得更快了？
""......"那天晚上，
我破天荒地沒念經(jīng)就打坐入定了——因為滿腦子都是唐果果趴在我背上時的溫度和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