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jié)束,一排的戰(zhàn)士們在趙鐵山的帶領(lǐng)下,返回原來的駐地。
隊伍里洋溢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
趙鐵山走在隊伍最前面,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兒,腳下的步子都輕快了幾分。
蘇牧幾步追了上去,與他并肩而行。
“排長?!?/p>
“嗯?”
趙鐵山扭過頭,咧嘴一笑。
“咋了,蘇秀才?哦不,現(xiàn)在得叫蘇指導(dǎo)員了。”
他的語氣里帶著幾分調(diào)侃,卻沒有惡意。
蘇牧笑了笑,沒有接這個話茬。
他從懷里摸出一樣?xùn)|西,塞進(jìn)了趙鐵山的手里。
觸手冰涼,沉甸甸的。
趙鐵山低頭一看。
那是一把保養(yǎng)得極好的手槍。
這玩意兒,可是個稀罕貨。
“你小子……”
趙鐵山抬起頭看著蘇牧。
“排長,這玩意兒在我手里就是塊廢鐵。”
蘇牧的語氣很誠懇。
“給你,才能派上大用場。”
趙鐵山摩挲著冰冷的槍身,感受著那份厚重的質(zhì)感,臉上的肉都笑開了花。
“嘿嘿嘿……”
趙鐵山把槍小心翼翼地別在腰間,拍了拍,又覺得不穩(wěn)妥,干脆解開上衣,貼身插好。
那珍視的模樣,像是在對待自己的親兒子。
“你小子,有心了?!?/p>
他重重地拍了拍蘇牧的肩膀。
“這下,可是要饞死連長那個老家伙了?!?/p>
趙鐵山一臉得意地說道。
馬老根手里也有一把盒子炮,可跟他這把嶄新的“王八盒子”比起來,簡直就是燒火棍。
一想到馬老根看到這把槍時,那又羨慕又嫉妒的眼神,趙鐵山心里就樂開了花。
蘇牧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隊伍繼續(xù)前進(jìn),氣氛因為這個小插曲,變得更加輕松愉快。
然而,當(dāng)遠(yuǎn)處那個熟悉的小山村輪廓出現(xiàn)在視野里時,趙鐵山臉上的笑容,卻消失了。
他猛地抬起右手,整個隊伍瞬間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村子,就在前方不到一里地的地方。
“不對勁?!?/p>
趙鐵山壓低了聲音。
“這個時辰,村里家家戶戶都該冒炊煙了?!?/p>
可現(xiàn)在,村子上空一片干凈。
就像一座空村。
“還有,你們聽。”
趙鐵山側(cè)耳傾聽。
風(fēng)聲,草木搖曳的沙沙聲。
唯獨(dú)沒有鳥叫。
這個季節(jié),村口那幾棵老槐樹上,每天都有一群喜鵲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今天卻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
蘇牧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村口那段前幾天被雨水沖塌的石墻上。
此刻,那段倒塌的石墻,竟然被重新壘了起來。
雖然壘得歪歪扭扭,十分粗糙,但確確實實是被人修復(fù)過了。
趙鐵山的臉色,已經(jīng)沉得能滴出水來。
“有埋伏。”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三個字。
所有戰(zhàn)士的心都沉了下去,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武器。
蘇牧感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面對一場即將到來的戰(zhàn)斗。
他努力地平復(fù)著呼吸,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像趙鐵山一樣,仔細(xì)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趙鐵山偏過頭,看了蘇牧一眼。
他看出了蘇牧眼神里的那股戰(zhàn)意。
“小子,記住這種感覺。”
趙鐵山的聲音很低沉。
“別讓它沖昏了你的腦子?!?/p>
“越是安靜的地方,藏著的鬼就越兇?!?/p>
蘇牧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這句話刻在了心里。
“老煙槍!”
趙鐵山對著身后招了招手。
一個老兵立刻貓著腰湊了上來。
“排長。”
“去摸摸情況。”
趙鐵山指了指村子側(cè)面的一條干涸的河床。
“從那邊過去,小心點(diǎn)?!?/p>
“好嘞?!?/p>
老煙槍二話不說,將手里的步槍背在身后,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叼在嘴里。
他整個人像一只貍貓,悄無聲息地滑下土坡,鉆進(jìn)了半人高的草叢里。
順著河床的掩護(hù),朝著村子匍匐前進(jìn)。
所有人都趴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蘇牧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村口那段新壘起來的矮墻。
那里,是整個村口視野最好的地方。
也是最完美的伏擊點(diǎn)。
如果他是敵人,他一定會把機(jī)槍架在那堵墻后面。
只要一排的人進(jìn)入射程,密集的子彈就會像鐮刀一樣,將他們?nèi)扛畹埂?/p>
蘇牧越想,后背就越是發(fā)涼。
他悄悄地挪到趙鐵山身邊。
“排長,我覺得,敵人就在那堵矮墻后面?!?/p>
趙鐵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顯然,他也想到了這一點(diǎn)。
他們在等。
等老煙槍帶回更準(zhǔn)確的情報。
又過了幾分鐘,老煙槍的身影,終于在河床的另一頭冒了出來。
他對著這邊,做出了幾個戰(zhàn)術(shù)手語。
趙鐵山的瞳孔猛地一縮。
“媽的,果然有埋伏!”
“墻后面,一挺機(jī)槍,至少一個小隊的鬼子?!?/p>
趙鐵山低聲罵了一句。
情況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糟糕。
一個鬼子小隊,加上一挺機(jī)槍,火力上已經(jīng)完全壓制了他們。
如果貿(mào)然沖過去,就是送死。
“排長,用手榴彈炸他狗日的!”
一個班長咬牙切齒地說道。
“距離太遠(yuǎn),夠不著?!?/p>
趙鐵山搖了搖頭。
這里距離那堵矮墻,至少有七八十米。
這個距離,除非是臂力驚人的老兵,否則很難把手榴彈準(zhǔn)確地扔到位置。
扔近了,炸不到人,反而會暴露自己。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就在這時,蘇牧開口了。
“排長,讓我試試?!?/p>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你?”
趙鐵山皺起了眉頭。
“我以前在學(xué)校,是練標(biāo)槍和鉛球的。”
“扔?xùn)|西,我比一般人遠(yuǎn)?!?/p>
“有把握嗎?”
趙鐵山沉聲問道。
這不是兒戲,一旦失手,整個排都可能陷入險境。
“七成。”
蘇牧給出了一個保守的數(shù)字。
趙鐵山沉默了。
他在快速地權(quán)衡利弊。
“好!”
趙鐵山猛地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他從身邊的戰(zhàn)士身上,解下來四顆木柄手榴彈,一股腦地塞進(jìn)了蘇牧的懷里。
“四顆,夠不夠?”
“夠了。”
蘇牧接過手榴彈,沉甸甸的。
“注意安全?!?/p>
趙鐵山最后叮囑了一句。
“把命給老子留住了!”
蘇牧沒有再說話,只是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貓著腰,借著地形的掩護(hù),悄悄地朝前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