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成立醫(yī)療研究基金會那天，我蜷縮在破舊出租屋等死。新聞里，
他意氣風發(fā)地宣布新藥研制成功，無數(shù)病患者重獲新生。主持人問他："秦先生，
是誰支撐了您這么多年的研究？"秦北的表情忽然凝固，接著撥通了我的電話，
"五年前你拋下重病的我，現(xiàn)在后悔了嗎？"我輕撫著骨髓捐獻后留下的猙獰疤痕，
苦笑著說，"既然你沒死還發(fā)達了，借點錢花花？"他的眼神瞬間冰冷，
轉向主持人："她死了。"他永遠不會知道，當年他命懸一線，偷偷為他捐髓的是我。
而我為了救他，快死了。掛斷電話后，我在心中默默祝福秦北的成功。秦北研發(fā)的新藥，
恰好可以治我的怪病。只可惜，來得太晚了。醫(yī)生說我生病太久，身體器官都壞了，
已經(jīng)無藥可醫(yī)治了。那天我蹲在角落，看著醫(yī)生下達的死亡判決，渾身止不住地顫抖。最終，
我擦干眼淚，接受了現(xiàn)實。獨自一人，靜靜等待死神的來臨。饑餓迫使我出門找飯吃，
卻沒想到在電梯門打開的瞬間，遇到了秦北。如今的秦北，事業(yè)有成，西裝筆挺，意氣風發(fā)。
當年那個病榻上蒼白消瘦的青年早已不見蹤影。他身邊的是年輕鮮活的林雪，
他現(xiàn)在的女朋友。剛結束采訪，秦北便匆匆?guī)е盅﹣砩虉鎏暨x禮物，眼神中滿是寵溺。
"對不起，寶貝，讓你等了十分鐘。""我們?nèi)ヌ魝€鉆石戒指作為補償，好嗎？
"林雪撒嬌地靠在他肩上，表情甜蜜。我裹緊身上那件褪色的黑色外套，壓低帽子，
想要悄悄溜走。匆忙中，我撞倒了一個小攤販。秦北猛然轉頭，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的眼神從疑惑轉為震驚，再到難以置信，"姜南？你……臉色怎么這么差？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我貪婪地注視著他的一切。他微蹙的眉，深邃的眼，
曾在我指尖流淌的發(fā)絲……我心中百感交集，最終卻化作一句荒謬的戲謔，
"你現(xiàn)在這么發(fā)達了，一萬塊都不愿意借給我嗎？"秦北的瞳孔瞬間收縮，
聲音冷得讓人戰(zhàn)栗，"五年前，你趁我病重跟別的男人跑路，現(xiàn)在還以為我好騙？
"看著秦北厭惡的表情，我心口傳來陣陣痛楚。這一刻，我分不清到底是心痛，
還是神經(jīng)系統(tǒng)崩潰的征兆。林雪嬌嗔一聲，纖細的手腕繞上秦北的脖子，"秦哥哥，
快陪我去選禮物嘛。""一個在你最需要時拋棄你的女人，不值得你憐憫。"她靠近他耳邊，
輕聲細語，"我才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現(xiàn)在該陪寶貝進商場啦。"秦北聞言，
冰冷的面容瞬間融化，化作一臉柔情，"今天遲到本來就是我不對。
"他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要是選不到滿意的鉆石，我的小公主要更生氣了。
"我沉默著，他們看起來如此般配，仿佛天造地設的一對。思緒回到大學，
那時我和秦北是人人艷羨的一對情侶。我們年輕肆意，對未來充滿無限可能。
我們在桃花樹下規(guī)劃未來，要永遠相愛，要生兩個可愛的寶寶，男孩像他，女孩像我。
可就在我們婚禮前夕，秦北被確診患有重病。短短半年，治療花光了我們所有的積蓄。
我賣掉了婚房，拼命加班賺錢。為了省下一塊錢的公交費用，我每天走五公里去公司上班。
我天不亮就起床，走五公里到公司上班。可這一切都是杯水車薪。
秦北躺在廉價小潮濕的出租屋里，日漸消瘦，臉頰凹陷。終于，天無絕人之路。
醫(yī)院通知我："找到了適合秦北的骨髓配型。"我毫不猶豫地給秦北捐了骨髓。
騙他我受不了這樣的苦日子，已經(jīng)接受了有錢人的追求，準備結婚了。秦北不知道的是，
我有特殊的基因缺陷。一旦我捐髓，免疫系統(tǒng)將迅速崩潰，很快死亡。
秦北修長的手指輕扣在林雪腰間，準備離開。就在這時，林雪手中冒著熱氣的咖啡突然傾斜，
精準地潑在我臉上。"哎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林雪語氣中的歉意與眼中閃過的得意形成鮮明對比。"秦哥哥，要不我給她兩百塊錢吧。
""她一副病怏怏的樣子，還求著你要錢，看起來好可憐呀。
"她每個字都精準地刺向我最脆弱的尊嚴。秦北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情緒，
轉瞬即逝。他再三猶豫，還是伸手準備幫我擦掉臉上的咖啡。然而，
當他的目光掃到我手腕上猙獰的紫斑時，動作猛然凝固。"這是什么？"我心跳驟然加快，
想著怎么找個理由糊弄過去。林雪慢卻悠悠地開口，帶著濃濃的諷刺，"哇，
姐姐你的化妝技術好厲害呀，跟真的一樣。"秦北英俊的臉上肌肉繃緊，肉眼可見地動了怒。
我無視他的怒火，淡淡扯出一個自嘲的弧度。"兩百不夠，得加錢。"話音剛落，
秦北把手中的紙巾砸在我臉上。"你這個愛慕虛榮的貪財女人！""三番兩次地騙我，
真當我是傻子嗎？"我收起笑容，假裝不在乎地隨意說道："真是運氣不好，被你識破了。
"林雪依偎在懷里，"咯咯"地笑著，"秦哥哥就給她點錢吧，她都這么賣力地演戲了。
""畢竟你現(xiàn)在是個健康的人，她看起來好像要死了一樣，我們就當做善事了。""這樣吧，
明天不給家里的狗狗買罐頭了，省下來的錢給她吃飯。"她的笑聲清脆如銀鈴，
卻刺痛著我的耳膜。她故意將"健康"兩個字咬得極重，
刻意強調(diào)五年前秦北的病痛和我的背叛。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他的眼神再次變得冰冷，仿佛我是世界上最令人作嘔的存在。秦北冷漠地轉身，
動作利落地牽起林雪的手，大步離開。耳邊回響著他離開前的最后一句話，字字如刀，
"背信棄義之人，死了也就死了。"隨著他們的遠去，我垮下臉來，再也強撐不起一絲笑意。
我默默擦掉臉上的咖啡，手背上的淚水不知何時已經(jīng)和咖啡混合在一起。
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胸口像被烈火灼燒般疼痛。全身仿佛有無數(shù)細針在體內(nèi)扎刺，
即使咬破嘴唇也無法抑制涌上喉頭的痛苦。諷刺的是，秦北甚至不知道自己恨的人，
正是救他一命的人。秦北還不知道，他如今健康的身體里，有我的骨髓。五年前，
秦北的骨髓功能嚴重衰竭，急需移植治療。他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差，發(fā)作的頻率越來越高。
那個曾意氣風發(fā)的大男孩變得形銷骨立，眼窩深陷如同骷髏。給秦北捐了骨髓后，
我本以為日子會慢慢好起來。意料之外的是，我捐獻骨髓后，術后傷口久久不愈，
常常滲出混合著膿液的血絲，伴隨著刺骨的劇痛。每一次換藥，
我都躲在衛(wèi)生間里死死地咬住毛巾，不敢發(fā)出聲響。后來我走路都變得艱難，
從床到衛(wèi)生間的十步距離需要停下三次喘息。這時我才知道，我患有潛在的基因缺陷，
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衰竭癥狀。秦北的生活好不容易再次轉好，我不能拖累他。我殘忍地騙了他，
"有一個條件更好的男人追求我，我已經(jīng)答應了他。"秦北哭著求我，"姜南，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很快就會變回一個健康人了，我會努力工作，
把賣掉的婚房買回來。
""你看我可以站起來了……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辛苦了"他踉蹌著起身，
想要證明未來可以給我更好的生活?？墒?，我沒有未來了。對不起，秦北。那時，
我的胃部已經(jīng)開始拒絕進食了，喝水都會引發(fā)劇烈嘔吐，
吐出的不再是食物而是帶著黑色血塊的液體。如今，這樣不人不鬼的日子已經(jīng)過了五年。
我累了，就這樣離開吧?！x開世界之前，我再次回到了大學校園。
拐角處老爺爺開的餛飩店還在，蝦仁餛飩還是以前的味道。爺爺笑了，"畢業(yè)生吧？
你長的很像一個丫頭，她以前也只吃蝦仁餛飩。""不過那丫頭可比你有精氣神了。
"大顆的眼淚突然滑落，砸在碗中。如今我已經(jīng)憔悴到，爺爺都認不出了。
秦北是一個有上進心的堅韌男孩子。他工作第一個月領工資那天，
傻笑著送我一個最新款手機。我聽了價格心疼得要死，說什么也要他退了。他卻堅持不退，
"以后要給你買大別墅，這只是一個開始。"我愛秦北，愛到了骨子里那種。
如果他知道我會死，一定不會同意我捐獻骨髓。如果他知道了真相，
以后的人生都會沉浸在愧疚和悔恨中，生不如死。我寧愿他恨我，也不愿他為我傷感一生。
我離開秦北三個月后，他的身體已經(jīng)好轉很多了。他來找我，聲音嘶啞，像是哭過很久，
"姜南，我不能沒有你。""我知道你放不下我，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強忍著心中的劇痛，嘲諷地看著他，"等到你天荒地老嗎？
你什么時候才能讓我住上別墅。"我假裝甜蜜地靠在一個捧著鮮花的男人身上，"你快走吧，
我未婚夫會不開心的。"從那以后，我再也沒見過秦北。只是偶爾通過新聞，
得知他一心沉迷醫(yī)藥研究，頻頻傳來重大突破的消息。他成功研發(fā)了新型骨髓再生藥物，
拯救了無數(shù)和他曾經(jīng)一樣的患者。想到這兒，我釋懷地笑了出來。如今的他，
活出了我們共同暢想過的樣子。只是，我和他再也沒有以后了。我的時間，所剩無幾。
手機鈴聲突兀地打斷了我的思緒，"姜女士，這里是市第一人民法院。
""秦先生起訴你存在一萬塊錢的詐騙行為，法院傳票很快會送到您手上。
""對方不接受您的還款操作，而是要您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我掛斷電話，不由得苦笑。
秦北，原來你這么恨我。死之前，還要給我背負官司債務。
我正想著如何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抬頭就發(fā)現(xiàn)秦北冷冷地站在我面前。林雪踮著腳尖，
蹦蹦跳跳地撲進秦北懷里。"哇！你的大學校園好漂亮呀。"秦北穿著一件深色長風衣，
筆直挺拔的身姿格外醒目。林雪把腦袋靠在秦北肩上，嘴角的笑意消失，
"不要再纏著秦哥哥了，他是我男朋友，你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嗎？"我默默低下頭，
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我不愿在目睽睽之下成為談資，轉身準備離開。
在我轉身的瞬間，林雪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她伸出的腳差點把我絆進湖水中。
我身體猛地前傾，本能地抓住一旁的樹枝。我用力一拉，卻意外地導致林雪跌坐在了地上。
她的右手掌心蹭破一層皮，眼眶瞬間泛紅，"我不過說了你兩句，
你就想把我推進湖里淹死我。""你不光背信棄義，還心腸歹毒。"這一刻，
秦北粗暴地推開我，力道之大幾乎讓我站立不穩(wěn)。轉而輕柔地俯下身，
動作輕緩地檢查林雪的傷勢。一番細致入微的檢查后，秦北緩緩站起，眼中的留戀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嘲弄與不屑。"姜南，給我女朋友道歉。"我忍著腳腕處傳來的鉆心疼痛，
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我給她道歉的話，你能撤回法院的起訴嗎？"秦北凝視著我，
眼神越發(fā)冰冷，"那的看我女朋友是不是滿意。""好！"我直起腰，
面無表情地和秦北對視，隨后轉向林雪，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對不起。
"林雪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立刻假裝一臉委屈，林雪卻不滿意，"你差點淹死我，
一句對不起就完了嗎？"我靜靜地站著，周圍已經(jīng)圍了一圈看熱鬧的大學生。
他們年輕的臉上寫滿了好奇與輕蔑，一臉鄙夷地討論著我。"這是什么情況？三角戀嗎？
太狗血了。""灰頭土臉那個是秦總的前女友，她在秦總生病時拋棄了秦總，
現(xiàn)在秦總發(fā)達了，這個女的又想回來分一杯羹。""這是又被有錢人甩了嗎？
怎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真是活該！"議論聲越來越大。突然，
一個溫熱的物體砸在我的頭上。接著，一個接一個臟兮兮的東西向我砸來。
半瓶礦泉水吃了一半的三明治用過的紙巾……豆?jié){順著我的頭發(fā)滲入衣領，十分粘膩。
我狼狽不堪地看著這群年輕的面孔，卻不覺得生氣。年少不經(jīng)事的年紀，
是藏不住的憤世嫉俗和打抱不平。在這場荒誕劇的中心，秦北冷漠地注視著我。"姜南，
你的道歉，我女朋友不滿意。"他一字一頓，"既然你存心把她推進湖里，
那你就自己跳進湖里謝罪吧。"周圍一片起哄聲，嚷著要把我丟進湖里，給林雪出一口惡氣。
"只要你在湖里站滿一小時，我就撤回法院的起訴。"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
林雪對我露出得意的挑釁。秦北的眼睛里，從始至終都是刻骨的恨意。
……我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已經(jīng)支離破碎，身體也到了全面衰竭臨界點。呼吸變得微弱且不規(guī)律。
骨骼異常脆弱，皮膚出現(xiàn)皸裂，血管在皮下清晰可見。最殘忍的是，我的大腦異常清醒，
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寸血肉正在緩慢腐敗。如果再跳進這冰冷的湖里，只怕很難活到明天。
算了，本來也活不了多久，一種解脫的釋然涌上心頭。就算在死前，清了這最后一筆債吧。
思緒萬千后，我對上秦北的眼睛問，"給我的那一萬，不能收回去了啊。
"這句話像是一記炸雷，在秦北臉上炸開難以置信的錯愕。他咬牙切齒地，"好，
我再給你加十萬。"聽到他肯定的回答，我毫不猶地地跳進湖水中。
冰冷的湖水瞬間包圍了我的身體。重病幾乎消磨完了我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