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比想象中更難走。
腳下的獸骨大小不一，表面滑膩。每走一步，我都要用盡全身力氣來維持平衡。深淵里的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過來，吹得人站不穩(wěn)。
聶昭走在我前面五米遠(yuǎn)的地方。他手里的信號干擾器發(fā)出幽藍(lán)色的光，光芒所及之處，那些偽裝成橋體的“守護(hù)者”都像觸電一樣，微微顫抖，但不敢動彈。
我緊緊地跟在他身后，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敢去看腳下的深淵，只能死死地盯著聶昭的后背。
他的背，不再像以前那么挺拔了。因為受傷，他有些佝僂，腳步也有些虛浮。有好幾次，我都看到他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我的手心全是汗。
我發(fā)現(xiàn)，我竟然在擔(dān)心他。
這個認(rèn)知讓我非常煩躁。
“專心點！”他頭也不回地喊道，聲音在風(fēng)中被吹得斷斷續(xù)續(xù)。
我咬了咬牙，收回思緒，專心走路。
橋大概有兩百米長。我們走了將近十分鐘。信號干擾器的電池快耗盡了，光芒開始閃爍不定。
“快點！要沒電了！”聶昭喊道。
對岸已經(jīng)遙遙在望。
就在這時，他腳下的一根肋骨狀的橋體，突然“活”了過來！
它猛地拱起，像一條白色的巨蟒，張開布滿骨刺的大嘴，咬向聶昭的腿。
這只“守護(hù)者”的體型特別巨大，似乎對干擾器的抵抗力更強(qiáng)。
“小心！”我失聲喊道。
聶昭反應(yīng)極快，他猛地向旁邊一撲，躲開了致命一咬。但他失去了平衡，整個人朝著橋邊倒下去。
我的心跳驟停。
電光火石之間，我做出了反應(yīng)。
我從背后拔出刀，用盡全力，將它朝著那只“守護(hù)者”的“嘴巴”扔了過去。
我的刀，是用特殊合金打造的，鋒利無比。
“噗”的一聲，刀精準(zhǔn)地插進(jìn)了“守護(hù)者”嘴里最脆弱的連接處。它發(fā)出一聲無聲的嘶吼，巨大的身體瘋狂地扭動起來，撞得整座橋都在搖晃。
而聶昭，半個身子已經(jīng)懸在了橋外。他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橋的邊緣，另一只手還緊緊地攥著那個快要熄滅的干擾器。
“聶昭！”我沖過去，不顧腳下打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冰冷，沾滿了汗水。
“別放手！”我吼道。
“我……”他抬頭看著我，臉色蒼白得像紙，“干擾器……快沒用了……”
他話音剛落，干擾器閃了兩下，徹底熄滅了。
刺耳的噪音消失了。
整座橋，瞬間“活”了過來。
我們腳下，周圍，無數(shù)的骨頭開始蠕動，變形。一只只“守護(hù)者”從沉睡中蘇醒，睜開了它們空洞的、散發(fā)著幽光的眼眶。
它們的目標(biāo)，是我們。
“操?！蔽伊R了一句。
“荊扉……”聶昭看著我，“放手。你一個人，能跑出去?！?/p>
“閉嘴！”我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把他往上拉，“我說過，你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我把他的一只胳膊拉了上來，讓他能扒住橋面。
“你左手還能動嗎？”我問。
“能?！?/p>
“拿出你背包里的閃光彈！所有！”我喊道。
他明白了我的意圖。他用還能動的左手，艱難地從背包里掏出了三顆閃光彈。
“聽我口令！”我看著越來越近的“守護(hù)者”們，大聲說，“三，二，一，扔！”
他把三顆閃光彈同時朝著不同的方向扔了出去。
白光！
無法形容的，足以刺瞎人眼的強(qiáng)烈白光，瞬間吞噬了整個溶洞！
“守護(hù)者”們發(fā)出了痛苦的嘶吼，紛紛縮回了骨頭的形態(tài)。
趁這個機(jī)會，我用盡全力，將聶昭從深淵邊緣拉了回來。
我們兩個都癱倒在橋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走！”我爬起來，拉著他，朝著對岸狂奔。
最后的幾十米，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距離。
當(dāng)我們終于踏上對岸堅實的土地時，我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得救了。
我們竟然真的從那座鬼橋上活了下來。
我轉(zhuǎn)過頭，看著癱在我旁邊的聶昭。他也在看著我。
我們兩個都狼狽不堪，渾身是傷，但我們都笑了。
那是一種劫后余生，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瘋狂的笑。
笑了很久，我們才停下來。
“荊扉。”他喘著氣說，“我欠你一條命?！?/p>
“不止一條。”我把我的刀從對面那只“守護(hù)者”的尸體上拔了回來，擦干凈上面的黏液，“現(xiàn)在，該你兌現(xiàn)交易了。”
我看著他，等著他講那個故事。
他坐了起來，靠在一塊巖石上。
“那場火，不止燒死了‘響尾蛇’?！彼_口，聲音很低沉，“它燒掉的，是整個舊世界的秩序?！?/p>
他告訴我，所謂的“火種”計劃，根本不是什么核心數(shù)據(jù)。
那是一個AI。一個擁有自我意識，并且預(yù)知了“十日終焉”即將到來的超級人工智能。
是AI選擇了聶昭，給了他臨時的密鑰，讓他帶著自己的核心代碼逃離。因為AI通過計算，發(fā)現(xiàn)聶昭是當(dāng)時基地里，唯一有可能帶著它活下來的人。
而“響尾蛇”的覆滅，不是因為北境聯(lián)盟，而是因為我們自己的高層。
我們當(dāng)中，有人想在末日之后，建立一個由AI統(tǒng)治的絕對理性的新世界。也有人，想徹底銷毀AI，讓人類在廢土上自生自滅。
“響尾蛇”，就成了這兩派勢力斗爭的犧牲品。
我們的基地，是被我們自己人，從內(nèi)部引爆的。
“所以，沒有叛徒？”我聽完，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從一開始，就沒有叛徒？”
“有?！甭櫿芽粗?，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痛苦，“那個執(zhí)行引爆命令的人，就是叛徒。而那個叛徒，就是……隊長?！?/p>
轟。
我的世界，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