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
奈亞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我回頭。
她站在那里,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嚴肅。
“那個,是我的‘同類’?!彼f。
“同類?”
“嗯。但它,沒有‘主人’?!蹦蝸喛粗遥八?,它失控了?!?/p>
我明白了。
那個雕像。
禁區(qū)里那個和奈亞一模一樣的雕像。
它也“活”了過來。
但它沒有像我一樣的“坐標”和“錨點”。
它是一股純粹的,混亂的力量。
“我們得離開這里?!蔽艺f。
這個避難所,要完蛋了。
“不。”奈亞搖了搖頭。
“為什么?”
“規(guī)矩?!蹦蝸喛粗?,一字一句地說,“你說過,不能把床變成石頭。因為,你會沒有地方睡覺?!?/p>
我愣住了。
“現(xiàn)在,有人,要毀掉我們睡覺的地方?!?/p>
她的邏輯很簡單,很直接。
有人要毀掉她的家。
而我,就是她的家。
“程野?!彼叩轿颐媲?,伸出手,捧起我的臉。
她的手心,很暖。
“別怕?!?/p>
說完,她轉(zhuǎn)過身,走向門口。
“你要干什么?”我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玩笑。”她說。
然后,她推開了門。
9
門外,是地獄。
走廊里,一種我無法形容的怪物正在肆虐。
它沒有固定的形態(tài)。
像一團流動的,由無數(shù)眼睛、觸手和嚎叫的嘴組成的……爛肉。
它所到之處,墻壁、地板,都在融化,扭曲。
被它追上的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就被吞噬,同化,成為它身體的一部分。
那股瘋狂、混亂的氣息,幾乎讓人窒GISI。
我雙腿發(fā)軟,幾乎要站不住。
這就是……失控的“神”?
這就是許薇口中,能輕易碾碎一切的東西?
奈亞站在門口。
她看著那團爛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那團爛肉,似乎也感覺到了她。
它所有的眼睛,都轉(zhuǎn)向了奈亞。
無數(shù)張嘴,發(fā)出尖銳的嘶鳴。
它停下了對其他人的追逐,轉(zhuǎn)而,朝我們這個方向,涌了過來。
“奈亞!快關(guān)門!”我聲嘶力竭地大喊。
奈亞沒有動。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團爛肉。
然后,她抬起手。
不是攻擊。
也不是防御。
她只是,對著那團爛肉,輕輕地,打了個響指。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
在混亂的尖叫和嘶鳴中,微不足道。
但,整個世界,安靜了。
那團奔涌而來的爛肉,停住了。
它所有的眼睛,都凝固了。
所有的嘴,都閉上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然后,我看到了我此生最無法理解的一幕。
那團巨大的,恐怖的爛肉。
開始……瓦解。
不是爆炸,不是消失。
而是,像一個沙雕,被風(fēng)吹散。
它先是變成了一堆……彩色的糖果。
各種顏色,各種形狀的水果糖,巧克力豆,像下雨一樣,從天花板上掉下來。
叮叮當...
它先是變成了一堆……彩色的糖果。
各種顏色,各種形狀的水果糖,巧克力豆,像下雨一樣,從天花板上掉下來。
叮叮當當?shù)?,灑滿了一地。
走廊里幸存的人,都看傻了。
這還沒完。
那些融化的墻壁和地板,開始自動修復(fù)。
被腐蝕的金屬,重新變得光滑。
破碎的燈管,亮了起來。
一切,都在倒流。
最后,連空氣中那股瘋狂、混亂的氣息,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甜膩的,糖果的香味。
仿佛剛才那場屠殺,只是一個幻覺。
一場噩夢。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看著滿地的糖果,不知所措。
奈亞轉(zhuǎn)過身,看著我。
她臉上,帶著那種我熟悉的,期待的表情。
“玩笑。”她說。
我看著她,又看看外面那地獄變天堂的場景。
我終于明白了。
這,就是她的“玩笑”。
一個……神明的玩笑。
她用她那套“無傷大雅”的邏輯,解決掉了那個失控的同類。
她沒有殺死它。
她只是……把它變成了一堆糖果。
因為,糖果,是無害的。
是能讓人“高興”的東西。
我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的大腦,已經(jīng)徹底被這種超乎想象的現(xiàn)實,給沖擊得短路了。
“程野?!?/p>
奈亞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
“回家?!?/p>
她拉著我,回到了儲物間。
然后,關(guān)上了門。
把外面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隔絕開來。
我靠在門上,大口地喘著氣。
“你……”我看著她,“你把它……怎么樣了?”
“它睡著了?!蹦蝸喺f,“在一個,很甜的夢里。”
我無法理解她的話。
但我知道,危機,暫時解除了。
“它還會醒過來嗎?”
“不知道?!蹦蝸啌u了搖頭,“也許會,也許不會。”
她看著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
“你怕了?!彼f。
是陳述句。
“是。”我沒有否認。
我怕得要死。
我怕那個怪物,更怕……眼前的奈亞。
她的力量,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圍。
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高興”,什么時候會“不高興”。
我不知道她下一個“玩笑”,會開在哪里。
我,根本無法控制她。
“別怕?!?/p>
她看著我的眼睛,很認真地說。
“我在?!?/p>
她的手,捧著我的臉。
很暖。
她的眼睛,倒映著我的樣子。
很深。
然后,她湊了過來。
用她柔軟的,帶著一絲涼意的嘴唇,輕輕地,印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什么?
“書上說?!彼x開我的嘴唇,看著我,解釋道,“害怕的時候,需要‘安慰’?!?/p>
“這個,就是‘安慰’?!?/p>
我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感受著嘴唇上殘留的觸感。
我突然意識到。
她不是在模仿。
也不是在開玩笑。
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地,表達著什么。
她正在從一個純粹的“回響”,一個絕對理性的“神”,慢慢地,朝著一個“人”,轉(zhuǎn)變。
而我,程野。
是她唯一的坐標。
是她認知這個世界的,唯一的……支點。
許薇是錯的。
我不是在玩火。
我不是在試圖控制一個神。
我是在……創(chuàng)造一個神。
一個……屬于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