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書生救女子碎玉巷的月光薄得像張蟬翼,謝臨洲蹲在巷口補(bǔ)那輛吱呀作響的舊木車,
刨花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混著夜風(fēng)里飄來的桂花甜香。"我說書生,你這破車再補(bǔ),
怕是要成精了。"他手一頓,抬頭就見個穿藕荷色紗衣的女子斜倚在墻根,
鬢邊珠花碎成幾瓣,臉上還帶著未褪的巴掌印,偏那雙眼睛亮得像淬了火,
直勾勾往人心里鉆。謝臨洲認(rèn)出這是摘星閣的星落姑娘——前幾日還在閣樓上拋帕子,
引得半個上元城的公子哥瘋搶,今日竟這副模樣被丟在巷口,裙擺上還沾著泥點子。
"姑娘......"他剛要起身,就被對方擺手按住。星落拖著傷腿挪過來,
故意往他身邊湊了湊,呵氣如蘭:"聽說謝公子最是心善,
連巷尾那只斷腿的老貓都被你養(yǎng)得油光水滑。"她指尖劃過他補(bǔ)車的木膠,聲音突然軟下來,
"那我這活生生的人,你救是不救?"謝臨洲耳尖騰地紅了,
手忙腳亂把剛削好的木楔子往兜里塞:"姑娘莫要玩笑,在下......""我沒玩笑。
"星落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燙得嚇人,"我身染花柳,還欠了摘星閣八百兩銀子,
你若救我,往后......"她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看著他眼里的慌亂,突然嗤笑出聲,
"——往后我便給你劈柴做飯,如何?"謝臨洲被她逗得手足無措,
半天才從懷里摸出個油紙包,里面是兩塊溫?zé)岬奶歉猓?姑娘先墊墊,我家就在前頭,
誰簡陋......""喲,這就肯帶我回家了?"星落搶過糖糕,咬得咔嚓響,
"不怕我賴著不走?"他望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忽然想起小時候養(yǎng)的那只被遺棄的奶貓,
也是這樣,明明怕得渾身發(fā)抖,卻偏要豎起爪子唬人。他低頭繼續(xù)敲釘子,
聲音悶悶的:"我那屋,還有半壇去年的桂花釀。"星落嘴里的糖糕突然哽住。
她在摘星閣見慣了男人的虛與委蛇,甜言蜜語能堆成山,卻沒誰像眼前這書生,笨嘴拙舌的,
偏把最實在的東西捧出來。夜風(fēng)卷著桂花香撲過來,謝臨洲補(bǔ)車的錘子聲篤篤響,
星落忽然覺得,這碎玉巷的月光,好像也沒那么冷了。
第2章:書生與姑娘謝臨洲正蹲在院里雕星盤,木屑在晨光里飛。
星落端著個豁口碗從廚房出來,里頭是熬得黏糊糊的米粥,還飄著兩顆歪歪扭扭的荷包蛋。
“我說謝大書生,”她把碗往石桌上一放,筷子敲得叮當(dāng)響,“你這星盤雕了三天,
再雕下去,怕不是要把天上的星星都刻成木魚?”謝臨洲抬頭,鼻尖沾著點木灰,
像只受驚的兔子:“星軌本就該精細(xì)些……”“精細(xì)能當(dāng)飯吃?”星落挑眉,
夾起荷包蛋往他嘴邊送,“嘗嘗?我可是把你那罐舍不得吃的紅糖全拌進(jìn)去了。
”他慌忙躲開,耳朵紅得要滴血:“姑娘自重?!薄班?,”星落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大口,
“在摘星閣時,多少公子哥求著我喂口酒,你倒好,送上門的蛋都不吃?!彼壑橐晦D(zhuǎn),
突然湊近,“難不成,你那‘婚約在身’是真的?哪家姑娘這么好福氣,
能讓謝公子守身如玉?”謝臨洲手里的刻刀頓了頓,半晌才低聲道:“是前太傅家的舊約,
早不算數(shù)了?!薄芭丁毙锹渫祥L了調(diào)子,看著他緊繃的側(cè)臉,突然笑出聲,
“那我可就放心了?!彼テ鹱郎系乃槟酒潜P上一撒,“你看,
這樣星星不就動起來了?比你雕的死板玩意兒好看多了。”謝臨洲被她鬧得沒法,卻也不惱,
只是把星盤往懷里收了收:“這是用來……”“用來洗冤的,我知道?!毙锹渫蝗粩苛诵Γ?/p>
拿起塊廢木料,用他的刻刀胡亂劃著,“等你洗清冤屈,當(dāng)了大官,
可別忘了碎玉巷還有個會給你煮荷包蛋的星落姑娘?!彼麆傄f話,巷口突然傳來叫賣聲。
星落眼睛一亮,推了他一把:“快去買兩串糖葫蘆!要最酸的那種!
”謝臨洲愣了愣:“你不是不喜酸?”“現(xiàn)在喜了?!彼裘迹瘟嘶问掷锏目痰?,
“你去不去?不去我就用你這寶貝刀子刻個鬼臉貼你門上?!彼麩o奈地?fù)u搖頭,轉(zhuǎn)身往外走。
星落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把刻刀往桌上一拍,對著空院子輕哼:“傻子,等你知道我是誰,
怕是要把我趕出去咯?!憋L(fēng)卷著桂花香飄進(jìn)來,桌上的米粥還冒著熱氣,星盤邊緣的木屑,
沾了點紅糖的甜。第3章:刻盤斷舊情碎玉巷的晨霧還沒散,青石板上洇著昨夜的露水,
踩上去滑溜溜的。謝臨洲的木車停在巷口,車斗里擺著新雕的星盤,邊角被磨得溫潤,
在霧里泛著淡淡的木光。星落趴在門框上看他,身上裹著他那件洗得發(fā)白的青布衫,
袖口空蕩蕩地晃。"你這星盤雕得再像,也變不出銀子來。"她嗓子有點啞,
帶著剛醒的慵懶。謝臨洲回頭,霧水打濕了他的鬢角,像沾了層霜。"趙府的人說,
若能雕出北斗七星的紋樣,或許會買。"他指尖撫過星盤上的凹槽,
那里刻著半道殘缺的弧線,"湊齊這半塊,就能......""就能當(dāng)官了是吧?
"星落打斷他,轉(zhuǎn)身回屋翻出個布包,里頭是她偷偷當(dāng)?shù)糁榛〒Q來的碎銀,
"夠買兩串糖葫蘆,還能剩點給你買把新刻刀。"謝臨洲沒接,只是把星盤往她面前遞了遞。
盤底刻著個小小的"月"字,刻痕淺淺的,像怕被人看見。"你說過,你原名阿月。
"他聲音很輕,霧汽在他唇邊凝成白團(tuán),"等我......""等你什么?
"星落突然提高聲音,抓起星盤往車斗里一丟,木盤撞在車幫上,發(fā)出悶響。"等你當(dāng)了官,
就把我這摘星閣出來的人忘得一干二凈?"他愣住了,眼里的光像被霧蒙住,慢慢暗下去。
"我不是......""你就是!"星落轉(zhuǎn)身就走,衫角掃過院角的桂樹,
帶落幾片沾露的葉子,落在她腳邊,濕漉漉的涼。謝臨洲沒追,只是蹲下身撿星盤。
盤邊磕掉了一小塊,露出新的木茬,像道沒愈合的傷口。霧里傳來馬蹄聲,越來越近,
他抬頭時,看見鎮(zhèn)國公府的馬車停在巷口,車簾繡著金線牡丹,在灰霧里扎眼得很。
一個丫鬟掀簾下車,鬢邊斜插著珠釵,走路時叮當(dāng)作響。"謝公子,我家小姐有請。
"她眼尾掃過木車,嘴角撇了撇,"這破地方,虧得小姐還惦記著舊情。
"謝臨洲的手攥緊了星盤,指節(jié)泛白。"告訴趙小姐,舊情早斷了。"丫鬟嗤笑一聲,
從袖里掏出個錦盒,往他懷里一塞。"小姐說,這是你當(dāng)年落在太傅府的東西。"錦盒落地,
滾出半塊玉佩,玉上刻著的星紋,正好能和他懷里的星盤對上。霧突然濃了,
把木車、桂樹、還有謝臨洲的身影都裹了進(jìn)去。星落站在門后,看著那輛馬車掉轉(zhuǎn)方向,
車輪碾過青石板,發(fā)出吱呀的聲響,像要把這巷子的安寧碾碎在泥里。她低頭看自己的手,
掌心還留著刻刀的涼意。窗臺上,那碗沒喝完的米粥已經(jīng)涼透,碗邊結(jié)著層薄霜,
像誰沒哭出來的淚。第4章:星落復(fù)仇開始碎玉巷的桂花落盡時,謝臨洲的木車還停在巷口,
只是車斗里的星盤蒙了層灰,邊角那道新磕的缺口在暮色里泛著白。
星落是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驚醒的。老鄭頭舉著盞油燈,
手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阿月姑娘,
快去河邊......西洲他......"她沖到渡口時,蘆葦叢還在搖晃,
水腥氣裹著冷風(fēng)往肺里鉆。幾個漁民正把一具濕漉漉的身子抬上岸,青布衫貼在骨頭上,
像張被水泡爛的紙。謝臨洲的手還攥著半塊玉佩,玉上的星紋被血糊住,
和車斗里那半塊正好拼成完整的北斗。"撈上來時就這樣了。"撐船的老漢往水里啐了口,
"趙府的船剛從這兒過,說是瞧見有人失足落水......"星落蹲下去,
指尖碰到他的臉,冰得像塊石頭。她突然笑出聲,笑聲在空蕩蕩的河岸上撞來撞去,
驚飛了蘆葦里的夜鳥。"傻子,"她邊笑邊抹臉,不知是淚還是水,
"我早說過那女人眼里有鉤子,你偏要湊上去被釣。"埋他時,她在墳頭插了支木刻的星子,
是用他那把斷了的刻刀削的。泥土砸在棺木上,悶得像敲在心上,
她突然想起他雕星盤時說的話——"星軌再亂,總有歸處"。"你的歸處就在這兒了。
"她拍了拍墳頭的土,轉(zhuǎn)身往回走。碎玉巷的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青石板上的露水沾濕了鞋,涼絲絲的,像他最后看她時的眼神。三日后,
摘星閣的龜公舉著塊新木牌往門楣上掛,紅漆寫的"星落"二字,勾得比從前更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