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的聲音在手心里格外清晰。
屏幕上跳出來電顯示
是林小雨！
林小雨是唯一一個幫過他的人，
偷偷給了他張昊造謠的證據(jù)。
他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名字，
猶豫著
接嗎？
告訴她自己在哪兒？
然后呢？
讓她也暴露在張昊他們的惡意下嗎？
他想起林小雨嘴角那道明顯的傷疤，
她說那是以前“配對游戲”的“獎品”。
手機固執(zhí)地響著，
嗡嗡、嗡嗡……
在寂靜的天臺上格外刺耳。
樓下起哄的聲音似乎因為他的停頓而變得更加喧囂和憤怒：
“干嘛呢！等雷劈?。俊?/p>
“不敢跳就滾下來！別在上面裝死！”
“媽的，浪費老子時間！不看了！”
“拍下來了嗎？他是不是慫了？”
徐川看著來電顯示，
最終
拇指移向了旁邊紅色的掛斷鍵。
屏幕黑了
鈴聲消失了
世界仿佛瞬間安靜了一下，
只剩下樓下更加不堪入耳的怒罵和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
這風(fēng)真冷啊
吹透了他單薄的校服外套，
骨頭縫里都透著寒氣。
他閉上眼睛，
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
再睜開時
他用唯一能用的右眼，
點開了手機自帶的記事本。
屏幕的光映著他蒼白又臟污的臉頰，
紗布包裹的左眼，
還有因為寒冷和恐懼而微微顫抖的嘴唇。
他用僵硬的手指，
一個字一個字，
慢慢地敲：
“我 不 是 變 態(tài)?！?/p>
敲完，
他停了一下，
手指更用力地按著屏幕：
“我 只 是 想 被 當(dāng) 個 人 看 待 ?！?/p>
寫完最后一個“待”字，
他停了下來。
他看著這兩行簡短的話，
像在看自己這輩子唯一能說出口的遺言。
樓下，
張昊扯著嗓子吼了一聲，
聲音尖利地穿透了風(fēng)聲和其他人的嘈雜：
“徐川！你他媽到底跳不跳？不跳你是我孫子！”
徐川的身體猛地抖了一下。
他抬起頭，
最后看了一眼這片困住他、吞噬他的黑暗校園。
然后，
他抓著手機的那只手，
慢慢地，
一點一點地松開了。
那只傷痕累累、屏幕碎裂的手機，
從他凍僵的指間滑脫，
直直地朝著樓下那片黑暗和閃光燈墜落下去。
手機屏幕在空中翻轉(zhuǎn)了幾下，
那兩行小小的字
“我不是變態(tài)。”
“我只是想被當(dāng)個人看待?！?/p>
在屏幕碎裂的光弧中一閃即逝。
緊接著，
徐川的身體也失去了支撐。
他抓著欄桿的手早已凍僵麻木，
無法再提供任何力量。
在樓下驟然爆發(fā)出的一陣興奮又刺耳的呼喊和尖叫聲中，
他整個人向前傾倒，
越過了那條冰冷銹蝕的欄桿，
朝著那片閃爍著惡意光芒的黑暗，
墜落下去。
風(fēng)聲在耳邊驟然變得狂暴，
蓋過了一切喧囂。
在身體徹底失重、意識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
徐川腦子里只剩下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
像用燒紅的鐵烙上去的一樣：
“玩、游、戲、啊……”
那是張昊把他堵在器材室墻邊時，
湊到他耳邊，
帶著濃重口臭和惡意，
一字一頓說出來的話。
時間撥回到徐川站在冰冷天臺、聽著樓下催命般喊“跳啊”的三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