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只是站在那里,背對著我,像一尊雕塑。
過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再開口。
“程野,別再試探我?!彼穆曇簦葎偛鸥?,“這對你沒好處。我是你的顧問,你的監(jiān)管人。僅此而已。把不該有的心思,都收起來?!?/p>
“不該有的心思?”我笑了,“比如呢?比如想知道,我的戰(zhàn)友是不是還活著?還是想知道,那個為我擋槍的女人,是不是就是眼前這個,用香水味和謊言把自己包裹起來的膽小鬼?”
“閉嘴!”
她猛地回頭,眼鏡下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情緒。
是憤怒。
像被點燃的火焰。
但只燃燒了一秒,就熄滅了。
她重新恢復了平靜。
“明天早上六點,別遲到?!?/p>
說完,她拉開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站起來,和她擦肩而過的時候,我停了一下。
“你的心跳,很快?!蔽覊旱吐曇?,在她耳邊說,“一個正常的心理顧問,在面對一個‘病人’的時候,心率不會超過一百二。而你,剛才,至少有一百三?!?/p>
我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
我沒再看她,徑直走出她的公寓。
門在我身后,“砰”的一聲關上了。
帶著怒氣。
我靠在自己公寓冰冷的門板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心臟跳得很快。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
像一個獵人,終于在獵物身上,找到了破綻。
裴千俞。
緋狐。
不管你藏得多深,我都會把你,一點一點地,挖出來。
第二天早上,五點五十。
我出現(xiàn)在地下三層的訓練室門口。
這里大得驚人。格斗區(qū),器械區(qū),射擊區(qū),甚至還有一個模擬巷戰(zhàn)的場地。
裴千俞已經在了。
她換下了一身職業(yè)裝,穿了一套黑色的緊身運動服。
勾勒出她身體的每一條曲線。
很瘦,但充滿了爆發(fā)力。
長發(fā)扎成了利落的馬尾,沒有戴眼鏡。
沒有了鏡片的遮擋,她的眼神,顯得更加銳利。
“你早了十分鐘?!彼戳丝磯ι系碾娮隅姟?/p>
“我習慣了。”我說。
在游戲里,你永遠不知道危險什么時候會來。早到,意味著更多的準備時間。
“今天,我們先做體能評估?!彼咏o我一個手環(huán),“戴上。它可以監(jiān)測你的所有生理數(shù)據(jù)?!?/p>
我戴上手環(huán)。
冰冷的金屬貼著皮膚。
“先跑十公里?!彼钢柧毷医锹涞囊慌_跑步機,“配速保持在四分以內?!?/p>
這是個很變態(tài)的要求。
對于一個剛剛經歷過十天高強度生存考驗的人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想看我出丑。
我什么也沒說,走上跑步機,按下了開始鍵。
傳送帶開始轉動。
我跑了起來。
汗水很快就濕透了我的T恤。
肺里像著了火。
雙腿像灌了鉛。
手環(huán)上的心率數(shù)據(jù),一路飆升。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著她。
她就站在不遠處,抱著手臂,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像在看一個實驗品。
我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停。
不能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任何一點軟弱。
十公里。
我咬著牙,跑完了全程。
從跑步機上下來的時候,我?guī)缀跽静环€(wěn)。
我撐著膝蓋,大口地喘氣。
裴千俞走了過來,低頭看著我手腕上的數(shù)據(jù)。
“心率峰值189,乳酸閾值很高,恢復速度比普通人快40%。”她念著數(shù)據(jù),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游戲對你的身體改造,很成功?!?/p>
“這不叫改造?!蔽姨痤^,汗水從下巴滴落,“這叫活下來,留下的痕跡?!?/p>
她沒接話。
“接下來,格斗訓練。”她指著格斗區(qū)的八角籠,“進來?!?/p>
我跟著她走進八角籠。
“攻擊我?!彼f,“用你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技巧?!?/p>
“我不想傷到你?!?/p>
“傷到我?”她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程野,你好像沒搞清楚狀況。在這里,我才是教官?!?/p>
她話音剛落,人已經動了。
速度快得驚人。
一記鞭腿,帶著風聲,直接掃向我的脖子。
我下意識地抬臂格擋。
“砰!”
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我整個人都向后退了好幾步。
手臂火辣辣地疼。
她根本沒留手。
好。
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
我活動了一下發(fā)麻的手臂,也擺開了架勢。
在游戲里,緋狐教過我格斗。
她的路數(shù),又快又狠,招招致命。
我不知道眼前的裴千俞,還保留了多少。
但我要試一試。
我主動發(fā)起了攻擊。
一個直拳,虛招。
真正的殺招,是緊隨其后的掃堂腿。
她反應極快,輕巧地向后一躍,躲開了。
然后,她欺身而上。
我們兩個人的身體,瞬間纏斗在一起。
拳,肘,膝。
每一次碰撞,都是結結實實的。
她的身體,比我想象的更柔軟,也更堅韌。
汗水,從她的額頭,滑落到她的脖頸。
她身上的梔子花香,混合著汗水的味道,變得更加濃烈。
更有侵略性。
我抓住一個破綻,用一個過肩摔,把她放倒在地。
我壓在她身上,用膝蓋頂住她揮舞的手臂。
“你輸了?!蔽掖鴼?,看著身下的她。
她的臉頰,因為劇烈運動而泛紅。
眼神里,帶著一絲不甘,和一絲……惱怒。
“是嗎?”她突然笑了一下。
然后,我感覺小腹一涼。
我低頭。
一把黑色的,小巧的訓練匕首,正頂在我的腹部。
刀尖,隔著一層薄薄的T恤,傳來冰冷的觸感。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拿出這把刀的。
“在游戲里,你已經死了?!彼穆曇簦瑤е唤z得意的沙啞。
我看著她。
她也看著我。
我們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
我能感覺到她胸口的起伏,她心臟的跳動。
很快。
和我的一樣快。
“你的心跳,也很快。”我說,“教官?!?/p>
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這才意識到,我們此刻的姿勢,有多曖昧。
她想推開我。
但我沒有動。
我俯下身,臉湊近她的臉。
“告訴我,這把刀,是不是叫‘緋’?”
她的瞳孔,猛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