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拱門的路,不長。
但我們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牽動著全身的傷口。
但我們誰也沒喊疼。
因為我們活著。
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拱門越來越近。
那是一座由純白色的,不知名材料建成的巨大建筑。表面光滑如鏡,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
在拱門的正下方,站著一個人。
或者說,一個“東西”。
他穿著一身得體的,像是中世紀(jì)貴族的禮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一副溫和的,甚至可以說是慈祥的微笑。
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彬彬有禮的管家。
但他不是人。
因為他的身體,是半透明的。像一團(tuán)被塑造成人形的光。
“歡迎你們,勇敢的勝利者?!?/p>
他朝我們微微鞠躬,聲音溫和,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和那個冰冷的機(jī)械音,完全不同。
“我是‘伊甸’的引導(dǎo)者?!彼⑿χf,“你們可以稱呼我為,‘信’?!?/p>
我跟季瑤對視了一眼。
引導(dǎo)者?
這還是第一次,這個游戲里的“NPC”,以這種形態(tài),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
“其他人呢?”季瑤警惕地問,手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
但那里是空的。她的槍,早就不知道丟在哪了。
“其他人,還在他們應(yīng)該在的地方。”信的微笑不變,“這個賽段,只為勝利者準(zhǔn)備了舞臺。”
“你就是‘神’?”我問,開門見山。
信搖了搖頭。
“我不是神。我只是神的使者?!彼噶酥柑焐希罢嬲纳?,在觀察著一切?!?/p>
“那所謂的獎品呢?”我說,“通往第十天的門票?”
“當(dāng)然?!毙艂?cè)過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穿過這扇門,你們就可以進(jìn)入最后的安息日。在那里,你們會得到最好的休息,最美味的食物,和最安全的庇護(hù)。直到第十天的最終試煉,開啟?!?/p>
聽起來很誘人。
但我一個字都不信。
這個游戲,從來沒有什么安息日。
每一份看似美好的饋贈背后,都標(biāo)著一個致命的價碼。
“代價呢?“我問。
信的臉上,露出一絲贊許的表情。
“聰明的孩子。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p>
“代價,很簡單?!?/p>
他伸出一根手指。
“你們兩個人,只有一個,能穿過這扇門?!?/p>
我的心,猛地一沉。
季瑤的身體,也瞬間繃緊了。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沒這么簡單。
“什么意思?”季瑤冷冷地問。
“意思就是,勝利者,只能有一個?!毙诺恼Z氣,依然溫和得像是在討論天氣。
“你們用一種非常……有創(chuàng)意的方式,完成了這個賽段。你們兩個人,作為一個整體,‘墜落’到了終點?!?/p>
“系統(tǒng)判定,你們共同獲得了勝利?!?/p>
“但是,”他話鋒一轉(zhuǎn),“最終的獎勵,是無法分割的?!?/p>
“所以,你們需要,在這里,決出唯一的,真正的勝利者?!?/p>
他指了指我們兩人中間的空地。
“規(guī)則很簡單。用你們最擅長的方式,讓對方,無法再站起來?!?/p>
“活著的那個,走進(jìn)門?!?/p>
“死的那個,留在這里。”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我看著季瑤。
她也正看著我。
她的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溫情和默契。
只剩下,冰一樣的寒冷。
和野獸一樣的警惕。
我們一起經(jīng)歷了發(fā)射時的超重,太空中的失重,再入時的炙熱,和墜落時的撞擊。
我們把命交到對方手里。
我們成了這個世界上,最信任彼此的兩個人。
但現(xiàn)在,那個看不見的“神”,只用了一句話,就把我們之間建立起來的一切,打得粉碎。
讓我們,重新變回了敵人。
“呵呵……”
我笑了。
“你們這些‘神’,還真是喜歡看戲啊?!蔽艺f,語氣里充滿了嘲諷。
“這不是戲,孩子?!毙耪f,“這是篩選。是進(jìn)化?!?/p>
“只有最強(qiáng)者,最懂得取舍的個體,才有資格,走到最后?!?/p>
“現(xiàn)在,請開始吧?!?/p>
他退后幾步,像一個即將欣賞戲劇的觀眾。
我和季瑤,依然站著,沒有動。
但我能感覺到,我們之間的氣氛,變了。
空氣里,充滿了火藥味。
“陳宇?!奔粳庨_口了,聲音很低,“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蔽艺f,“你干掉了三個人?!?/p>
“你覺得,現(xiàn)在,我還會手軟嗎?”
“不會?!?/p>
“你呢?”她問,“你的腦子,現(xiàn)在能算出來,怎么才能毫發(fā)無傷地干掉我嗎?”
“能?!蔽艺f,“大概有七種方法?!?/p>
這不是吹牛。
以我們現(xiàn)在兩個人的身體狀況,我知道她身上每一處可能的弱點,也知道我自己能動用多大的力量。
我們沉默了。
風(fēng),吹過這片空曠的平臺。
吹起了季瑤的短發(fā)。
她看起來,又變回了那個我第一眼見到的,像狼一樣危險的女人。
“動手吧?!彼f,“別浪費(fèi)時間?!?/p>
“好?!?/p>
我點點頭。
然后,我慢慢地,彎下了腰。
不是要攻擊。
而是,撿起了地上的一塊石頭。
那是一塊邊緣很鋒利的石頭。
我把它,握在手里。
季瑤也動了。
她從腿上,拔出了一把匕首。
是那把,她用來干掉那三個人的匕首。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藏在身上的。
刀鋒,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我們對峙著。
像兩只即將決一死戰(zhàn)的困獸。
那個叫“信”的引導(dǎo)者,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他要的,就是這個畫面。
“我數(shù)三聲?!蔽艺f,看著季瑤的眼睛。
“一?!?/p>
我的肌肉,繃緊了。
“二。”
季瑤的身體,也微微下沉,做出了攻擊的姿態(tài)。
“三!”
聲音落下的瞬間。
我動了。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手里的石頭,狠狠地,朝一個方向,扔了出去。
但那個方向,不是季瑤。
而是,那個站在一旁看戲的,自稱“信”的引導(dǎo)者。
與此同時。
季瑤也動了。
她手里的匕首,化作一道銀光,飛了出去。
目標(biāo),和我一樣。
也是那個引導(dǎo)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