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固了。
紀瑤看著我,眼睛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除平靜之外的情緒。
是審視。
像是在重新評估一件工具的危險性。
“你說什么?”她的聲音冷了下來。
“把衣服脫了?!蔽抑貜土艘槐?,聲音不大,但很清楚。“線索在你身上。我要檢查?!?/p>
我的理由很充分。
在“十日終焉”的游戲里,任何要求都可以被“尋找線索”這個借口合理化。
這也是這個游戲最扭曲的地方。它逼著人撕掉所有偽裝。
紀瑤沒動。
她就那么站著,和我對峙。
房間里的空氣變得很沉,像是暴雨來臨前的低氣壓。
我能聽到墻上掛鐘的滴答聲,一下,又一下,敲在我的神經(jīng)上。
我也沒動。
我知道,這是第一場交鋒。無關暴力,純粹是意志力的比拼。
誰先退讓,誰就在接下來的合作里,失去主動權。
“許轍?!彼K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嘲諷,“你確定,這是你找線索的方式?還是你失憶后,暴露了什么奇怪的本性?”
“我只知道,提示說線索在你身上。”我往前一步,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澳愕娘L衣,你的口袋,你的鞋子,任何地方都有可能。還是說,你身上有什么東西,不能讓我看?”
我把問題拋了回去。
現(xiàn)在,輪到她證明自己的清白。
她盯著我看了幾秒鐘,忽然,嘴角翹了一下。
那個笑容,還是那么淡。
“好啊?!彼f。
然后,她當著我的面,開始解風衣的扣子。
一顆,兩顆。
她的動作不快,甚至可以說有點慢。
黑色的風衣敞開,露出里面白色的襯衫。
襯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顆。很禁欲的款式。
她的身材很好。即使穿著襯衫,也能看出纖細的腰線和挺拔的輪廓。
她脫下風衣,隨手扔在床上。
然后,她抬眼看我。
“還有呢?”她問,語氣里帶著一絲挑釁。
我的視線從她身上掃過。
白襯衫,黑色的長褲,一雙黑色的短靴。
很干練的打扮。
“轉過去。”我說。
她依言照做,背對著我。
我走上前,拿起那件風衣。
很重,料子很好。
我仔細檢查每一個口袋。
里面是空的。
我又檢查了內(nèi)襯,用手捏了捏,沒有夾層。
很干凈。
我的目光,回到她的身上。
她就那么靜靜地站著,背影筆直。
白色的襯衫勾勒出她背部的線條,像一只蓄勢待發(fā)的蝴蝶。
那股淡淡的香氣,還在。
不是從風衣上傳來的。
是從她身上。
我的視線,落在她的頭發(fā)上。
烏黑,濃密。
“你頭發(fā)上,是不是沾了什么東西?”我問。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
“沒有?!?/p>
“我看看?!?/p>
我說著,伸出手。
我的指尖,穿過她微涼的發(fā)絲。
很軟。
我仔細地檢查著。從發(fā)根,到發(fā)梢。
什么都沒有。
但那股味道,好像更濃了。
我的手停在她的后頸。
白色的襯衫領子下,是一片細膩的皮膚。
我的手指,離她的皮膚,只有一厘米的距離。
我能感覺到她身體的瞬間僵硬。
連呼吸,都停頓了一下。
“找到了嗎?‘偵探’?”她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沒回答。
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那股味道吸引。
它不是香水。
它更像……某種植物燃燒后留下的氣味。混合著一點點藥味。
很熟悉。
好像在我破碎的記憶里,聞到過。
在哪兒?
火。
對,是那場火。
在那個充滿火焰和尖叫的記憶碎片里,就有這個味道。
“這是什么味道?”我問,手指幾乎要碰到她的皮膚。
“我不知道你說什么。”她的聲音很冷。
“你撒謊?!蔽艺f?!澳闵砩?,有東西?!?/p>
說完,我的手,直接向下,抓住了她襯衫的后領。
用力一扯。
“刺啦”一聲。
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被我扯開了。
她猛地轉過身,眼里帶著怒火。
“許轍!”
她抬手想推開我,但我比她更快。
我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壓在墻上。
她的身體很瘦,但很有力。她在掙扎。
“你最好別動!”我低吼,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我。
我們臉對著臉,呼吸交纏在一起。
她的眼睛里,不再是平靜的深井,而是燃燒的火焰。
“放開!”她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告訴我,味道從哪兒來的!”
我的視線,落在她被扯開的衣領上。
鎖骨清晰。
皮膚白皙。
在左邊鎖骨下方,我看到了一個東西。
不是紋身。
是一個很小的,像郵票一樣的東西。半透明的,緊緊貼在她的皮膚上。
大小,和我的指甲蓋差不多。
上面,似乎有模糊的圖案。
就是它。
味道,就是從這上面散發(fā)出來的。
“這是什么?”我問,伸手想去揭下來。
“別碰!”她激動地喊道。
她的反應,證實了我的猜測。
這就是線索。
“這是游戲道具?!彼鴼?,胸口劇烈起伏?!懊總€人都有。用來記錄積分和狀態(tài)?!?/p>
“是嗎?”我冷笑?!澳菫槭裁矗崾菊f線索在你身上?而不是在所有人的身上?”
她語塞。
“讓我看看。”我說。
“不行?!彼芙^得很干脆。
“那就別怪我了?!?/p>
我低頭,湊近那片皮膚。
我想看得更清楚一點。
那東西是半透明的,下面似乎壓著什么。
我的臉,離她的脖子很近。
我甚至能感覺到她皮膚的熱度,和她脈搏的跳動。
她身上的味道,鉆進我的鼻子里。
刺激著我混亂的記憶。
她不再掙扎了。
身體變得很軟。
“許轍?!彼鋈唤形业拿郑曇艉茌p,帶著一種奇怪的魅惑。
“你想知道,我是‘過去’,還是‘未來’,對嗎?”
我沒說話,眼睛依然盯著那塊小小的“郵票”。
“你親我一下?!彼f。
我猛地抬頭,對上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火焰熄滅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旋渦。
“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彼貜偷?,聲音更輕了。
像蛇的引誘。
我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這個女人,是毒藥。
我知道。
但我好像,有點想嘗嘗味道。
就在我的嘴唇,快要碰到她的嘴唇時。
我停住了。
我看到了她眼神深處,一閃而過的東西。
是算計。
她想用這種方式,奪回主動權。
把我變成一個被欲望控制的傻瓜。
我笑了。
“不必了?!蔽艺f,松開了對她的鉗制,往后退了一步。
我指了指她鎖骨下的那個東西。
“這個,應該就是‘信物’的一部分?;蛘呤?,藏著‘信物’信息的地圖?!?/p>
我沒有去碰它。
因為我知道,她剛才說的話,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這東西,可能真的是記錄狀態(tài)的游戲道具。
但它,也一定是線索。
她這么緊張,就是證明。
“你是‘過去’隊的人。”我做出判斷。
“你藏了東西。這塊‘郵票’,就是你藏東西的憑證,或者說,是取回東西的鑰匙?!?/p>
紀瑤整理著自己被扯壞的衣服,沒有反駁。
她只是冷冷地看著我。
“你憑什么這么肯定?”
“直覺?!蔽野阉齽偛诺脑掃€給她?!耙粋€賭徒的直覺?!?/p>
她不說話了。
“看來,我運氣不錯?!蔽易叩阶肋?,拿起那杯已經(jīng)涼了的牛奶,一口喝完?!拔业娜蝿?,是找到信物。而你,就是信物的保險箱?!?/p>
我看著她,露出一絲笑容。
“接下來的時間,我會寸步不離地跟著你。”我說?!爸钡?,我從你身上,拿到我想要的東西。”
她終于重新扣好了風衣,遮住了那片引人遐想的春光。
也遮住了那個至關重要的線索。
“你不會得逞的。”她說。
“我們試試看?!?/p>
就在這時,我手腕上的電子表,又震動了一下。
我和紀瑤同時低頭。
屏幕上,出現(xiàn)了新的信息。
【第一階段,子任務發(fā)布】
【任務目標:檔案室】
【任務描述:在午夜十二點前,進入市政大樓地下三層的檔案室。那里,有你們需要的第二條線索?!?/p>
【警告:檔案室并非只有你們會去?!?/p>
檔案室。
紀瑤抬頭看我,眼神復雜。
“看來,我們的二人世界,要結束了。”她說。
“不?!蔽铱粗??!拔覀兊挠螒颍艅倓傞_始?!?/p>
市政大樓,地下三層。
我不知道會遇到什么。
但我知道,我身邊這個女人,比任何未知的敵人都危險。
也更……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