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的門是鎖著的。
一把巨大的銅鎖，看起來很古老。
“這個，你打得開嗎？”我問紀瑤。
她搖了搖頭?！斑@種老式鎖，結構太復雜。我的工具沒用?！?/p>
“那就沒辦法了?！?/p>
我后退幾步，然后猛地沖刺，一腳踹在門上。
“砰！”
木門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但沒開。
“再來！”
我又踹了一腳。
門板上出現(xiàn)了裂痕。
第三腳。
“轟隆”一聲，整扇門，向內倒了下去。
一股塵封已久的霉味，從門里涌出。
里面是盤旋向上的木質樓梯，又窄又陡。
“走吧?！?/p>
我率先走了進去。
紀瑤跟在我身后。
我們踩在樓梯上，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像是這棟老建筑的呻吟。
樓梯的墻壁上，掛著一些褪色的照片。
都是這個游樂園以前的景象。
人山人海，歡聲笑語。
和外面的死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走到一半，我停下腳步。
我看到了一張?zhí)貏e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穿著藍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手里抱著一個布娃娃。
她站在旋轉木馬前，笑得很開心。
那個布娃娃，和我從鐵盒里拿出來的那個，一模一樣。
而那個小女孩……
我感覺她的臉，有些熟悉。
但我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怎么了？”紀瑤問。
“沒什么?！蔽覔u搖頭，繼續(xù)往上走。
鐘樓的頂層，是一個不大的平臺。
巨大的鐘擺，已經停止了擺動。
四周是敞開的窗戶，冷風灌進來，吹得人發(fā)抖。
我們走過鐘擺，來到那個巨大的鐘盤后面。
這里，果然有一個暗格。
暗格的門上，有兩個鑰匙孔。
一個黃銅色，一個銀藍色。
和我們手里的兩把鑰匙，完美對應。
“準備好了嗎？”我問紀瑤。
她點了下頭。
我們各自拿著一把鑰匙，對視一眼。
然后，同時把鑰匙，插進了鎖孔。
轉動。
“咔嚓?！?/p>
一聲清脆的響聲。
暗格的門，彈開了。
里面，沒有金銀財寶，也沒有什么驚天的秘密。
只有一個老舊的，黑色的打字機。
和一沓稿紙。
“這是……什么意思？”我皺起眉。
這就是“信物”守護的最終秘密？一臺打字機？
紀瑤走上前，拿起最上面的一張稿紙。
她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
“你看?！彼迅寮堖f給我。
我接過來。
稿紙上，是用打字機打出來的一段文字。
【第十三輪游戲，參與者名單】
【許轍，男，32歲，前重案組警探，因任務失敗，患上嚴重PTSD及選擇性失憶。】
【紀瑤，女，26歲，心理醫(yī)生，許轍的主治醫(yī)師?！?/p>
【高源，男，38歲，醫(yī)藥代表，因非法藥物交易，被許轍追捕?！?/p>
【……】
下面，是這次游戲所有參與者的名單和簡介。
每一個，都和我有關系。
高源，是我追捕過的犯人。
停尸間那對男女，是高源的同伙。
其他的人，有的是我以前的同事，有的是我調查過的案子的相關人員。
而紀瑤……
我的主治醫(yī)師？
我猛地抬頭看向她。
“這……”
“看來，我們的記憶，不是游戲抹去的?！奔o瑤的聲音有些發(fā)顫?！笆俏覀冏约?，本來就有的病?！?/p>
“那這個游戲……”
“或許，這根本就不是什么游戲?！彼f。“這是一場……治療?！?/p>
治療？
用這種互相殘殺的方式，進行治療？
這是什么狗屁邏輯！
“誰會用這種方式來治療病人？”我無法接受。
“一個瘋子。”
紀瑤拿起另一張稿紙。
這張紙上，只有一句話。
【故事的結局，由執(zhí)筆者決定?！?/p>
執(zhí)筆者？
我的目光，落在那臺黑色的打字機上。
難道……
就在這時，打字機突然自己動了起來。
“噠，噠，噠……”
清脆的敲擊聲，在寂靜的鐘樓頂上，顯得格外詭異。
一行新的文字，出現(xiàn)在空白的稿紙上。
【恭喜你們，找到了真相的核心?！?/p>
【但是，游戲還沒有結束?！?/p>
【現(xiàn)在，最終選擇開始?！?/p>
【你們之中，只有一個人，能成為新的‘執(zhí)筆者’?！?/p>
【執(zhí)筆者，將擁有修改這個世界規(guī)則的權力?！?/p>
【另一個，將被抹除?！?/p>
【選擇方式很簡單。】
打字機停頓了一下。
然后，敲下了最后幾個字。
【殺掉對方?！?/p>
空氣，瞬間降到了冰點。
我看著紀瑤，她也看著我。
我們歷盡艱辛，共同戰(zhàn)斗，找到的最終真相，竟然是這個。
讓我們，自相殘殺。
“我操。”我忍不住罵了一句。
這個游戲的設定者，絕對是個心理變態(tài)的瘋子。
“現(xiàn)在怎么辦？”紀瑤問。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但我能看到，她握著匕首的手，在微微發(fā)抖。
“我不想殺你。”我說。
這是實話。
雖然她騙了我，試探我。
但我們一起經歷了太多。在停尸AN間，在游樂園。我們是背靠背，可以把性命交給對方的戰(zhàn)友。
“我也不想殺你。”她說。
“那我們就不選。”我說。“我們就在這里等著。看這個狗屁系統(tǒng)，能把我們怎么樣?！?/p>
“沒用的?！奔o瑤搖了搖頭?！澳憧茨愕氖直??！?/p>
我低頭看去。
手腕上的電子表，屏幕亮著。
上面，是我的心跳讀數(shù)。
【120/分鐘】
在心跳讀數(shù)的旁邊，還有一個不斷減少的數(shù)字。
【生命值：98%】
“這是什么？”
“從我們看到打字機上的規(guī)則開始，我們的生命值，就在不斷下降?！奔o瑤說?！叭绻覀儾蛔龀鲞x擇，我們兩個，都會死?！?/p>
我看著那個百分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97%。
“這個變態(tài)！”
我一拳砸在墻上。
我們被逼上了一條絕路。
要么她死，要么我亡。
沒有第三個選項。
“許轍。”紀瑤看著我。“你是個好警察。你不該死在這里?！?/p>
“你什么意思？”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活下去，改變這個狗屁世界。”她說?！拔蚁Ｍ悄恪！?/p>
她說著，舉起了手里的匕首。
但刀尖，對準的，是她自己的心臟。
“你干什么！”我沖過去，想奪下她的刀。
但她比我更快。
“別過來！”她厲聲喝道?！斑@是我的選擇?！?/p>
“你瘋了！”
“我很清醒?！彼粗遥劬?，竟然有了一絲笑意。“許轍，還記得我問你的問題嗎？你到底是過去，還是未來？”
“現(xiàn)在說這個有什么意義！”
“現(xiàn)在，我告訴你答案?！彼f?！澳慵炔皇沁^去，也不是未來。你是……現(xiàn)在。是唯一重要的現(xiàn)在?！?/p>
“而我……”她頓了頓，眼神變得很溫柔，“我是你的心理醫(yī)生。我的職責，就是治好你?！?/p>
“讓你活下去，就是我的治療方案。”
說完，她握著匕首的手，用力向前。
“不要！”
我目眥欲裂。
就在刀尖即將刺入她胸口的瞬間。
“砰！”
一聲槍響。
從樓梯口傳來。
紀瑤握著匕首的手，被一顆子彈擊中。
匕首掉落在地。
她痛哼一聲，捂住了自己的手。鮮血，從指縫里涌出。
我們同時回頭。
一個人，從樓梯的陰影里，走了出來。
是高源。
他沒有暈。剛才都是裝的。
他手里，拿著一把槍。槍口，還冒著青煙。
“真是感人的一幕啊?！彼闹?，一臉譏諷地走上平臺?！安铧c，我就要為你們的愛情流淚了?！?/p>
“不過，游戲該結束了?！?/p>
他把槍口，對準了我。
“執(zhí)筆者的位置，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p>
“高源！”我怒視著他?！澳阋詾槟阙A了？”
“不然呢？”他聳聳肩?！艾F(xiàn)在，你們兩個，一個手無寸鐵，一個受了傷。我手里有槍。你說，誰會贏？”
“你忘了，這里，還有我?！?/p>
紀瑤忍著痛，站了起來。
她用沒有受傷的手，撿起了地上的另一把消防斧。
那是我的備用武器。
“哦？一個受傷的女人？”高源不屑地笑了?！澳阌X得，是你的斧頭快，還是我的子彈快？”
“你可以試試。”紀瑤的眼神，冰冷如刀。
“好吧，既然你們都想死，我就成全你們?！备咴吹哪樕?，露出猙獰的笑容?！熬蛷哪汩_始吧，美女醫(yī)生?！?/p>
他把槍口，對準了紀瑤。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和紀瑤的距離，太遠了。我根本來不及救她。
“再見了?！?/p>
高源的手指，扣上了扳機。
“不！”
就在他即將開槍的瞬間。
紀瑤，突然對我喊了一句。
“許轍！那張照片！”
照片？
什么照片？
我腦子里一片混亂。
對了！樓梯墻上那張！
那個穿著藍色連衣裙，抱著布娃娃的小女孩！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被我忽略的細節(jié)，浮現(xiàn)在腦海。
那個小女孩的臉……
和紀瑤，有七八分相像！
而她當時穿的，也是藍色的連衣裙。
和那個布娃娃一樣。
布娃娃的名字，叫愛麗絲。
那張卡片上寫著，【獻給我永遠的愛麗絲】。
愛麗絲……
紀瑤……
她們是同一個人！
那個在火災中失蹤的女孩，就是她！
那場火災，就是她的創(chuàng)傷。
所以，她才會對那個味道，那么熟悉。
所以，她才會知道那么多關于游樂園的細節(jié)。
那份關于她的檔案，說她是心理醫(yī)生，是假的！
是“執(zhí)筆者”為了讓這個故事合理，強行設定的身份！
她的真實身份，是這個游樂園主人的女兒！
是這個故事的……第一個受害者！
“原來是這樣……”我喃喃自語。
“想明白了？”高源冷笑?！翱上?，太晚了?！?/p>
他就要開槍。
“高源！”我大吼一聲?！澳悴幌胫?，這個游戲的終極秘密嗎？”
他愣了一下，動作停住了。
“什么秘密？”
“一個，關于‘執(zhí)筆者’的秘密。”我盯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你以為，殺了我們，你就能成為執(zhí)筆者？你錯了。你只會成為下一個，被困在故事里的棋子?！?/p>
“你胡說八道什么！”
“你難道不好奇嗎？上一任的‘執(zhí)者’，是誰？他為什么，要創(chuàng)造這樣一個世界？”我一步步地，朝他走過去?！澳汶y道不想知道，怎么才能真正地，離開這里嗎？”
我的話，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的臉上，露出了貪婪的神色。
“怎么離開？”
“很簡單?！蔽易叩搅怂拿媲?，離他只有一步之遙。“做一筆交易?！?/p>
“交易？”
“沒錯?！蔽铱粗难劬Γ蛔忠痪涞卣f。“交易的內容……是你?！?/p>
話音未落。
我猛地暴起，撞進他的懷里。
用我的身體，擋住了他指向紀瑤的槍口。
同時，我藏在身后的手，抓住了他持槍的手腕，用力向下一?。
“砰！”
槍響了。
子彈，打偏了。射入了我身后的木地板。
高源沒想到我敢這么做，愣住了。
而我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我用盡全身力氣，抱著他，一起撞向了旁邊的窗戶。
“嘩啦”一聲。
玻璃破碎。
我們兩個人，從幾十米高的鐘樓上，一起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