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
寧悠的聲音在發(fā)抖，但她還是從樓梯口走了回來。
她離我十步遠(yuǎn)，停下。
這是一個安全的距離。
她防備著我。
我沒回答。
我也不知道答案。
我把拖把桿插回清潔車，推著車，走到腐尸旁邊。
開始干活。
這是我的工作。
把尸體拖進(jìn)專用的裹尸袋，噴上分解液。
把地上的血污和腦漿，用鏟子鏟進(jìn)垃圾桶。
最后，用拖把，一遍一遍地擦地。
消毒水的味道，重新壓過了血腥味。
我干得很熟練。
好像我天生就該干這個。
寧悠就那么看著。
她不說話，我也不說話。
整個車庫，只有拖把和地面摩擦的“沙沙”聲。
直到我把所有東西都清理干凈，把垃圾袋扔進(jìn)焚化爐的投送口。
我推著車，準(zhǔn)備離開。
“等等！”她又叫住我。
我停下，沒回頭。
“那個榜……”她指著還懸在空中的藍(lán)色屏幕，“是什么？”
“不知道。”
我說的是實話。
我失憶了。
我只記得我叫程野，我三個月前醒來，就在這個安全區(qū)。
有人給了我這份工作。
我每天都在這里拖地。
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僅限于安全區(qū)手冊上的內(nèi)容。
手冊上，沒有寫這個榜單。
“你上榜了。”她說，“擊殺榜。”
“嗯?！蔽覒?yīng)了一聲。
“上榜……是不是有什么好處？”她追問。
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
就在這時，那個機(jī)械的聲音又響了。
【檢測到玩家‘寧悠’人氣值低于10點，即將被‘觀眾’遺忘。】
【遺忘倒計時：23小時59分58秒。】
寧悠的臉，“唰”一下白了。
被“觀眾”遺忘，就等于被這個世界抹除。
她會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消失。
“不……不……”她喃喃自語，身體晃了晃。
我扶了她一把。
我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很細(xì)，很涼。
她渾身一僵，但沒有推開我。
她身上那股梔子花的味道，更近了。
混著我身上的消毒水味。
有點怪。
“我不想死……”她抓著我的衣服，像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幫幫我，程野，你一定有辦法的！”
我能有什么辦法？
我只是個清潔工。
雖然我剛才殺了個怪物。
但那只是……本能。
我看著半空中的榜單。
【人氣榜】
第一名：雷神。人氣值：98，765，432。
后面跟著一長串我沒聽過的名字。
【擊殺榜】
第一名：屠夫。擊殺數(shù)：12，451。
我的名字在最底下，擊殺數(shù)：1。
【作死榜】
第一名：瘋子李。作死指數(shù)：？？？
這個榜很奇怪。
前兩名都標(biāo)注了具體的數(shù)值，只有這個榜，第一名后面是三個問號。
而且，整個榜單上，只有這一個名字。
下面全是空的。
“觀眾……”我念出那個詞。
“對，觀眾！”寧悠像是被點醒了，“這個世界是一場秀！我們都是演員，‘觀眾’在看著我們！他們用人氣投票，決定我們的生死！”
她以前是偶像，最懂這個。
“有人氣，就能活。沒人氣，就會被清除?！?/p>
她的手抓得更緊了，“我的團(tuán)隊沒了，我的直播頻道也關(guān)了，沒人看我了，所以我的人氣才會掉光?！?/p>
“那怎么增加人氣？”我問。
“曝光！做一些能吸引眼球的事！”她急切地說，“戰(zhàn)斗，探索，或者……或者做一些別人不敢做的事！”
我的目光，落在了【作死榜】上。
別人不敢做的事。
“這個榜?！蔽抑钢?/p>
寧悠也看過去，她倒吸一口冷氣。
“作死榜……傳說登上這個榜的人，會獲得最高的關(guān)注度，因為‘觀眾’最喜歡看人作死。但是……也最容易真的死?！?/p>
她頓了頓，看著我，“那個瘋子李，據(jù)說他上榜的方式，是在A級畸變區(qū)‘巢穴’的門口睡了一覺。之后他就失蹤了，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獲得了巨大的‘回響’，成了頂級玩家?！?/p>
“回響？”又一個新詞。
“就是‘觀眾’的賞賜?！睂幱平忉尩?，“你在榜上的排名越高，曝光度越高，得到的‘回響’就越強(qiáng)?？赡苁俏淦?，可能是技能，也可能是某種特殊能力。”
我明白了。
這是一個死亡游戲。
規(guī)則很簡單。
上榜，拿獎勵，活下去。
下榜，被遺忘，死。
寧悠要活下去，需要人氣。
而我，剛剛上了一個榜。雖然是墊底。
“我們合作吧。”她看著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光，“你有戰(zhàn)斗力，我懂規(guī)則。我們一起，上榜！”
“我為什么要幫你？”我問。
“因為你也需要我！”她很肯定，“你失憶了，對嗎？你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怎么回事。而且，你一個人，就算能殺，能上擊殺榜，但你能保證一直殺下去嗎？你能比得過那個殺了上萬人的‘屠夫’嗎？”
她的話，很有道理。
我看著【擊殺榜】上那個刺眼的“1”。
再看看【人氣榜】和【作死榜】。
想要活，光靠殺，可能不夠。
“我需要曝光，”寧悠繼續(xù)說，“你需要一個向?qū)?。我?guī)湍悴邉?，幫你直播，幫你把你的每一次?zhàn)斗都變成一場秀。我們把人氣搞上去！”
“怎么搞？”
“從‘作死榜’開始?！彼粗遥凵窭镩W著瘋狂的光，“‘擊殺榜’太卷了，‘人氣榜’是結(jié)果。只有‘作死榜’，是一條捷徑。我們要做一件大事，一件讓所有‘觀眾’都閉不上嘴的大事！”
我看著她。
這個幾分鐘前還在哭哭啼啼的小偶像，現(xiàn)在像個瘋子。
但她的眼睛，很亮。
比應(yīng)急燈還亮。
“我憑什么信你？”我松開手，后退一步。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朝我走近。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一下我的胸口。
那里，衣服被腐尸的爪子劃破了。
“因為，你剛才在它沖過來的時候，第一反應(yīng)不是后退，而是把我推向安全出口?！?/p>
她的指尖很涼，但我碰到的地方，有點燙。
“你不是壞人?！彼f，“而且……我們現(xiàn)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死了，下一個就是你。”
倒計時，還在繼續(xù)。
【22小時48分12秒】
我看著那個數(shù)字，又看了看她。
她身上那股梔子花的味道，好像也沒那么怪了。
“去哪兒作死？”我問。
她笑了。
像一朵在垃圾堆里，重新綻開的花。
“B區(qū)，廢棄第七精神病院?！彼f，“那里，是整個安全區(qū)都明令禁止進(jìn)入的地方。據(jù)說，里面的‘病人’，一個都沒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