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沖出地下室。
必須在初禮找到費雷他們之前,阻止她。
我不知道該去哪里找。整棟檔案館太大了。
天臺?
費雷那種性格,很有可能。他喜歡占據(jù)制高點。
我沿著樓梯,瘋狂地往上跑。
我的體力,在檔案管理員里,算是最好的。
但此刻,我的肺像要炸開。
當(dāng)我推開通往天臺的門時,一股風(fēng)灌了進(jìn)來。
天臺上,空無一人。
只有幾個廢棄的空調(diào)外機(jī),在嗚嗚作響。
費雷不在這里。
那他會在哪?
我站在天臺邊緣,往下看。
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霧氣里。安靜得像一座墳?zāi)埂?/p>
“十日終焉”。
這個世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沒有時間感慨。
倒計時還在繼續(xù)。
我不知道還剩多久。但我猜,不會超過十分鐘。
除了費雷,還有那個女實習(xí)生。
她會躲在哪?
她那種狀態(tài),膽小,怕事,精神接近崩潰。
她不會跑遠(yuǎn)。
也不會去太偏僻的地方。
她會選擇一個,她覺得“安全”的,熟悉的地方。
辦公室!
她自己的工位!
我立刻轉(zhuǎn)身,沖下樓。
辦公室在三樓。
我一口氣跑到三樓,走廊里空蕩蕩的。
辦公室的門,開著。
我放輕腳步,慢慢靠近。
里面有聲音。
很輕微的,像是……布料摩擦的聲音。
我從門縫里,往里看。
一個身影,正站在辦公室中央。
是初禮。
她背對著我。
在她面前,是一個辦公桌。那個女實習(xí)生的辦公桌。
女實習(xí)生,正蜷縮在桌子底下。用手死死地捂著嘴,身體抖得像篩糠。
她以為自己躲得很好。
但在“鬼”的眼里,她就像黑夜里的火炬。
初禮就那么靜靜地站著。
沒有動。
她在干什么?
她為什么不立刻“找到”她?
我看到初禮的肩膀,在微微起伏。
她在……掙扎。
“鬼”的本能,驅(qū)使著她去完成任務(wù)。
但屬于“初禮”的人性,在阻止她。
她不想把同事,變成像老趙那樣的活死人。
我不能再等了。
我必須做點什么。
我環(huán)顧四周。
走廊的盡頭,是配電室。
一個念頭,在我腦海里閃過。
熱源。
初禮是被熱源吸引的。
如果,我能創(chuàng)造一個,比人體更強大的熱源呢?
是不是就能把她引開?
我立刻沖向配電室。
門鎖著。
我退后兩步,用盡全身力氣,一腳踹在門上。
門晃了晃,沒開。
再來!
“砰!”
門鎖被我踹壞了。
我沖了進(jìn)去。
一股電流的嗡嗡聲。
巨大的配電箱,排列在墻邊。上面全是復(fù)雜的開關(guān)和電表。
我找到了總閘。
一個巨大的,紅色的拉桿開關(guān)。
我知道,拉下這個開關(guān),整棟大樓都會斷電。
但這還不夠。
斷電,只會讓發(fā)熱的電器冷卻下來。
我需要的是……一個瞬間的,強大的熱爆!
我看向配電箱的側(cè)面。
那里有一個緊急切斷按鈕,和一個警示牌。
【警告:非緊急情況,嚴(yán)禁操作。可能導(dǎo)致線路過載,引發(fā)短路?!?/p>
短路!
短路會產(chǎn)生瞬間的高溫和電火花!
就是這個!
我沒有絲毫猶豫,一拳砸在了那個紅色的按鈕上。
“滋啦——”
刺耳的電流聲響起。
我面前的配電箱,爆出一大團(tuán)耀眼的電火花!
一股燒焦的味道,彌漫開來。
成了!
我立刻跑出配電室。
走廊里的燈,開始瘋狂地閃爍。
辦公室里,傳來了女實習(xí)生的尖叫。
然后,我看到初禮,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
她沒有看我。
她的頭,轉(zhuǎn)向了配電室的方向。
那雙紅色的眼睛里,全是渴望。
像一個饑餓了很久的人,看到了滿桌的食物。
她一步一步地,朝配電室走去。
她從我身邊走過,甚至沒有看我一眼。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個強大的“熱源”吸引了。
我成功了。
我把她引開了。
辦公室里,那個女實習(xí)生,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哭著沖向了樓下。
我看著初禮的背影,消失在配電室的門口。
我松了口氣。
但同時,一個更嚴(yán)重的問題,擺在我面前。
我把她引進(jìn)了配電室。
一個充滿了高壓電和危險的地方。
如果她碰到了什么不該碰的東西……
我不敢想下去。
我必須把她帶出來。
我跟著走進(jìn)配電室。
里面的空氣,又熱又嗆人。
幾個地方還在冒著電火花。
初禮就站在最中央,仰著頭,像是在享受這場“熱量”的盛宴。
她的表情,是迷醉的。
“初禮!”我喊她。
她沒有反應(yīng)。
“鬼”的本能,已經(jīng)完全控制了她。
我該怎么辦?
打暈她?
不行。我不知道她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萬一……
我必須讓她屬于“初禮”的意識,蘇醒過來。
用什么方法?
用更強大的刺激。
不是物理上的,是精神上的。
我忽然想起了“找不同”游戲。
她是怎么贏的?
用記憶,用情感。
那段關(guān)于舊報紙和陽光的記憶,是屬于“賀洲”和“初禮”的。
是“鬼”所沒有的。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她面前。
我擋住了她和那些電火花。
“初禮。”我直視著她血紅色的眼睛,“看著我?!?/p>
她空洞的眼神,聚焦在了我臉上。
“你還記不記得,那張《申報》?”我問,聲音盡量放得柔和。
她的表情,沒有變化。
“上面有一塊油漬。像一片銀杏葉?!?/p>
我繼續(xù)說。
“你說,那時候,陽光照在我的頭發(fā)上。有灰塵在跳舞?!?/p>
我看到,她紅色的瞳孔,輕微地收縮了一下。
有反應(yīng)!
“那天,你穿的也是一條淺藍(lán)色的裙子?!蔽艺f,“你端著兩杯水。我的那杯,總是剛剛好?!?/p>
我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你身上的味道,是紙的味道,和肥皂的味道?!?/p>
“你說話的時候,喜歡看著自己的腳尖。”
“你害怕打雷,但你喜歡下雨?!?/p>
我把我所有知道的,關(guān)于她的細(xì)節(jié),一點一點地,全部說了出來。
這些,都是屬于“她”的印記。
是無法被“鬼”的身份所抹除的真實。
她的手,不再那么冰冷了。
一絲絲的溫度,正在恢復(fù)。
她眼中的紅色,也開始慢慢褪退去。
露出了原本的,黑色的瞳孔。
她的眼神,不再空洞。有了困惑,有了掙扎。
“賀……洲……”
她開口了。
聲音沙啞,微弱。
但那是她的聲音。
我成功了。
我把她,從“鬼”的身份里,拉了回來。
但我們還沒安全。
還有一個費雷。
而游戲的結(jié)束時間,也快到了。
就在這時。
“滴?!?/p>
【倒計時結(jié)束?!?/p>
【‘鬼’未能找到所有‘躲藏者’?!?/p>
【任務(wù)失敗?!?/p>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失敗了。
會怎么樣?
‘鬼’任務(wù)失敗的懲罰是什么?
【懲罰啟動。】
【‘鬼’將永久保留部分‘鬼’的能力?!?/p>
初禮的身體,猛地一顫。
她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倒在了我懷里。
她的體溫,在飛速下降。
但沒有完全變成冰冷。
而是維持在一個,介于生與死之間的,詭異的溫度。
我看著她蒼白的臉。
她保留了“鬼”的能力。
這意味著什么?
她以后,都會是這個樣子嗎?
一個……半人半鬼的怪物?
這是一個懲罰。
但,在某些方面,這又何嘗不是……第三種選擇?
不是生,不是死。
而是,進(jìn)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