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室。還是那個慘白的房間。
但這次,里面有兩個人。
老炮。他被衛(wèi)兵帶來了,綁在椅子上。他沒反抗,只是低著頭,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許陽。他也來了。他以為是接受什么秘密的心理強化訓練。他很興奮,腰桿挺得筆直,眼神里閃著光。
“陳長官,我們要做什么?”他問。
我看著他,喉嚨有點發(fā)干。
“一項……特殊的同步訓練。”我撒謊,“我們要把老炮前輩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同步一部分給你。同時,把你的……活力,同步一部分給他。”
“真的嗎?太好了!”許陽的臉因為激動而漲紅。
我沒再看他。我怕我再看一眼,就下不去手。
我走到老炮面前。
“看著我?!蔽艺f。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死水一樣的眼睛,看著我。里面,有一絲微弱的波瀾。是那張照片引起的。
我把手放在他的太陽穴上。
“回響”,啟動。
那片絕望的沼澤,再次向我涌來。
但我這次沒有躲。我像一個潛水員,一頭扎了進去。
冷。刺骨的冷。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他守在西墻上,看著身邊的戰(zhàn)友一個個被怪物撕碎。
我看到了他背著斷了腿的隊長,在尸體堆里爬了三天三夜。
我看到了他回到基地,卻得知他救的那個隊長,因為感染,被處決了。
我看到了他每次閉上眼,都是戰(zhàn)友們臨死前不甘的、質(zhì)問的眼神。
“為什么活下來的是你?”
“你為什么不救我?”
“你這個懦夫!”
這些聲音,這些畫面,像無數(shù)根針,扎進我的腦子。
我強忍著嘔吐的欲望,把這片最黑暗,最沉重的絕望,一點點地從他的意識深處剝離出來。像從一塊爛肉上往下刮蛆。
過程很痛苦。老炮的身體劇烈地顫抖,喉嚨里發(fā)出野獸一樣的嘶吼。
但我沒有停。
終于,那片沼澤被我抽干了。我把它壓縮成一個黑色的、散發(fā)著惡臭的能量球,暫時儲存在我的意識里。
老炮的身體軟了下去,像一攤爛泥,但他的眼神,不再是死水。變成了一片空白。一個等待被填滿的容器。
我喘著粗氣,額頭上全是冷汗。
我走向許陽。
許陽看著老炮的樣子,有點害怕?!伴L官,他……他沒事吧?”
“沒事?!蔽易叩剿媲?,“現(xiàn)在,輪到你了?!?/p>
我的手,伸向他的太陽穴。
他的皮膚很熱,很有彈性。充滿了生命力。
我的手在抖。
“別怕。”我對他說。也像是在對我自己說。
我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他的太陽穴。
這個動作,沒有任何必要。只是一個下意識的、帶著歉意的……告別。
他感覺到了我的撫摸,身體放松了下來。他信任我。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然后,我閉上眼。
“回響”,再次啟動。
我潛入了他的腦海。
溫暖。
陽光,草地,妹妹的笑聲。
“哥,等我長大了,嫁給一個像你一樣的英雄!”
訓練場,汗水,教官的怒吼。
“許陽!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新兵!”
還有那份對老炮的崇拜,對未來的憧憬,對守護的執(zhí)念。
這些記憶,像一股清泉,流進我那骯臟的意識里。洗刷著我剛剛沾染的絕望。
很舒服。
我?guī)缀跸氤聊缙渲小?/p>
但我不能。
我開始“加權(quán)”。
我用我的能力,像個剪輯師,把這些美好的記憶碎片,重新組合,放大。
我把妹妹的笑臉,和所有在獸潮中逝去的無辜者的臉,重疊在一起。
我把教官的贊賞,和指揮官的命令,和基地的警報聲,混合在一起。
我把那份個人的英雄夢,扭曲成“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贏”的瘋狂執(zhí)念。
那股溫暖的清泉,在我的加工下,開始沸騰,變質(zhì)。
變成了一股滾燙的、足以燒毀一切的巖漿。
許陽的身體開始顫抖。他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感覺到了。
我沒有停。
我把這股巖漿,塑造成一把燃燒的利劍。
利劍,鍛造完成了。
現(xiàn)在,該把它插進那個空白的容器里了。
也該把那團黑色的、絕望的能量球,塞進這個年輕的身體里了。
我的手,一邊放在老炮的太陽穴上,一邊放在許陽的太陽穴上。
交換,即將開始。
我的靈魂,在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