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霍祁年捏著那張寫著地址的紙條站在學校的校門口時,心里還有些緊張。
連續(xù)三天的打聽終于有了結果,他甚至沒來得及換下身上的制服,就攥著剛批下來的假條趕了過來。
學校很小,只有幾個教室。
但是孩子們的讀書是聲音卻透著墻傳來。
他順著聲音抬頭,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黑板前的鐘徽音。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握著粉筆的手堅韌有力。
陽光落在她側臉,能清晰地看見下頜線的弧度,她比以前瘦了一大圈。
霍祁年看著她的身影,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攥緊了。
明明才一段時間不見,怎么就瘦了這么多呢?
他在樓下站了足足十分鐘,直到幾個學生紛紛看他,他才意識到自己這身筆挺的制服有些惹眼。
“霍祁年?”
熟悉的聲音帶著驚訝響起,鐘徽音不知什么時候走了出來。
走到他面前時,眉頭已經蹙了起來:“你怎么來了?”
“來看看你。”他的聲音有些啞,目光黏在她臉上挪不開,“瘦了?!?/p>
“有什么事放學再說,不要打擾我工作?!?/p>
“你先走吧,別在這兒站著。”
“我等你?!被羝钅甓⒅难劬Α?/p>
那里面曾經對他百般關心的眼眸,現(xiàn)在只剩疏離。
鐘徽音轉身快步回了教學樓。
霍祁年在原地站定,他越發(fā)的緊張了。
一直等到了傍晚,學生們陸陸續(xù)續(xù)背著書包涌出來。
霍祁年的目光始終鎖著教學樓的出口。
鐘徽音抱著作業(yè)本出來時,腳步頓了頓,顯然沒料到他真的在外面頂著太陽等了一下午。
“鐘老師,這位是你對象嗎?”兩個女老師湊過來,眼尾的笑意帶著探究,“小伙子看著真精神?!?/p>
鐘徽音的臉瞬間漲紅,忙擺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p>
“喲,還害羞了?”
同事撞了撞她的胳膊,“是對象吧?不好意思承認上?。”
霍祁年已經走了過來,自然地伸手去接她的包。
還沒碰到的時候就聽見鐘徽音提高了聲音:“他是我朋友,而且已經結婚了。”
同事們的表情頓時變得尷尬,訕訕地說了兩句便散開了。
霍祁年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溫度一點點褪下去,他看著鐘徽音:“你生氣了?”
“沒有?!辩娀找袈曇羝降孟褚惶端浪?,“是我自愿下鄉(xiāng)的?!?/p>
“我離婚了。”
霍祁年上前一步:“鐘若涵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是我的錯沒有相信你的話還包庇了她?!?/p>
鐘徽音的腳步頓住,卻沒回頭:“那是你的事,但是下鄉(xiāng)確實是我自愿的?!?/p>
“徽音,”
他伸手想去拉她,“我知道以前是我混蛋,我虧欠了你……”
“別叫我?!?/p>
鐘徽音猛地轉身,眼里的平靜終于裂開一道縫,“霍祁年,我已經不糾結了。你和鐘若涵怎么樣,離沒離婚,都和我沒關系?!?/p>
她后退一步躲開他的手,“以后別再來了?!?/p>
霍祁年的手僵在半空,挫敗感像潮水般涌上來。
他看著她轉身要走,喉間發(fā)緊,正想再說些什么,忽然聽見頭頂傳來一陣細碎的響動。
那聲音很輕,混在風里幾乎聽不真切。
但霍祁年的神經下意識的繃緊,他看見鐘徽音頭頂的山坡上,幾塊拳頭大的石頭正順著坡勢滾下來,速度越來越快。
“小心!”
他幾乎是憑著本能撲過去,用盡全力將鐘徽音往旁邊一推。
鐘徽音踉蹌著摔在草地上,回頭時正看見霍祁年悶哼一聲,被一塊石頭砸中了后背,整個人往前栽倒在地。
“霍祁年!”
她爬起來沖過去,手指觸到他的后背時,摸到一片濕熱的黏膩。
天色已經暗了,她有些看不清那片深色是血還是污漬。
鐘徽音找了幾個人趕忙把他送到最近的醫(yī)院。
一路上霍祁年都沒有說什么只是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不肯松開。
怕影響他的傷口,鐘徽音也就沒有掙脫。
直到到了醫(yī)院她才輕輕的松開手。
急診室的紅燈亮了很久。
醫(yī)生出來說傷口有點深,但沒傷到骨頭時,鐘徽音松了口氣,卻沒進去看。
她留下了醫(yī)藥費,轉身走出了醫(yī)院。
霍祁年醒來時,病房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輸液管里的液體滴答作響,他動了動身體,后背傳來一陣鈍痛。
他下意識地往旁邊看,空蕩蕩的病床映進眼里,心里猛地一空。
護士進來換藥時,看見他盯著空床發(fā)愣,隨口說了句:“你朋友已經走了,但是醫(yī)藥費用已經交齊了?!?/p>
“她……”霍祁年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沒說什么?”
“沒有是?!弊o士一邊麻利地換著藥瓶一邊回答。
他想起鐘徽音去年住院的事。
自己為了給鐘若涵出氣直接把她推下樓。
她那時候獨自去醫(yī)院應該也很害怕吧?
后悔嗎?
霍祁年靠在床頭,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嘗到了滿嘴的苦澀。
他現(xiàn)在才明白,有些錯過,不是一句后悔就能彌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