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眼鏡的殘骸在掌心冰冷而粘膩,鏡腿根部微型裝置里傳出的、那失真扭曲的絕望嘶喊,
如同最后的喪鐘余音,
狠狠敲擊在我搖搖欲墜的意識上:“……它……在找你……”“嗡——!”洞穴深處,
那座由扭曲金屬、蠕動血肉和凝固巖漿構(gòu)成的巨大肉山——“母親”——猛地一震!
覆蓋其表面的無數(shù)巨大褶皺和裂口,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攥緊,驟然收縮!
噴吐出的硫磺血腥熱浪瞬間變得灼熱滾燙!整個洞穴的暗紅脈動光芒,
在這一刻瘋狂地、急促地明滅起來,如同垂死心臟最后的狂跳!
一股無法形容的、龐大到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饑餓感”,如同實質(zhì)的潮汐,
轟然席卷了整個洞穴!那不是生理的饑餓,是吞噬萬物、湮滅一切存在的終極空洞!
淤泥在腳下沸騰般翻涌,蠕動的肉壁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所有扎根其中的金屬管道和纜線都在劇烈震顫!它在找我!那個微胖男人臨死前最后的警告,
此刻成了冰冷的現(xiàn)實!逃!必須逃!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傷痛和恐懼!我像被烙鐵燙到,
猛地扔掉那副碎裂的眼鏡,掙扎著想從粘稠溫?zé)岬挠倌嘀信榔?!但身體早已殘破不堪,
肩膀的劇痛和電流灼傷后的麻木讓我動作笨拙而遲緩!
就在我勉強支撐起上半身的瞬間——“噗嗤!噗嗤!噗嗤!
”數(shù)條潛伏在周圍溫?zé)嵊倌嘀械木薮蟀导t觸腕,如同嗅到血腥的鯊群,猛地破開泥漿,
帶著令人窒息的腥風(fēng)和粘液破空聲,從四面八方閃電般射來!它們的末端,
那些布滿螺旋利齒的深淵巨口,在瘋狂閃爍的暗紅光芒下張開到極限,
露出內(nèi)部層層疊疊、閃爍著寒光的獠牙和深不見底的黑暗食道!無處可逃!
絕望的黑暗瞬間吞噬了我!然而,
就在那幾條致命的巨口即將把我撕成碎片的千鈞一發(fā)之際——“嗡——?。?!
”一股冰冷的、狂暴的、帶著滔天恨意和不甘的洪流,
猛地從我身體內(nèi)部——從胃里那塊屬于林薇的血肉深處——轟然爆發(fā)!
不是之前那種失控的異化,而是一種純粹的精神沖擊!
它凝聚著林薇被禁錮、被分解、被“品嘗”的所有痛苦和怨毒,如同無形的尖錐,
狠狠刺向那些撲來的觸腕!那些氣勢洶洶的觸腕動作猛地一滯!
巨口張開的動作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混亂!
、源自“食物”內(nèi)部的、帶著“母親”同源氣息卻又充滿毀滅性恨意的精神尖嘯干擾了鎖定!
就是這微不足道的、源于林薇最后掙扎的干擾!一條速度最快、距離我最近的觸腕,
末端那巨大的螺旋利齒吸盤,帶著無法收止的慣性,狠狠地、擦著我的頭皮掠過!
鋒利的獠牙刮掉了大塊頭皮,火辣辣的劇痛伴隨著溫?zé)岬难核查g涌出!但……它錯過了!
另外幾條觸腕也因為這瞬間的干擾,撞擊軌跡出現(xiàn)了微小的偏差!
其中一條狠狠砸在我身旁的淤泥里,濺起粘稠的泥漿!另一條擦著我的后背掠過,
帶走了大片皮膚!劇痛!但沒死!我甚至來不及感受劫后余生的慶幸,
身體就被那幾條觸腕帶起的腥風(fēng)和沖擊波狠狠掀飛!像一片破敗的落葉,
重重摔在幾米外一片更加粘稠、覆蓋著厚厚黑色生物膜狀物質(zhì)的“地面”上!
后背撞擊的劇痛讓我眼前發(fā)黑,幾乎暈厥。但更可怕的是身下的觸感——那不是淤泥!
那層覆蓋著粘液的黑色“地面”,溫?zé)?、柔軟、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彈性,
并且……在極其緩慢地、如同呼吸般起伏著!我摔在了“母親”的本體之上!
摔在了那巨大肉山延伸出的、如同基座般的巨大肉褶邊緣!
“咕嚕……咕嚕?!鄙硐聜鱽沓翋灦吵淼摹⑷缤扌湍c胃蠕動的聲音。
覆蓋著黑色生物膜的“地面”猛地向下凹陷!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吸力,如同深淵巨口,
瞬間從凹陷的中心傳來!同時,四周的黑色肉膜如同活物般翻卷、蠕動,
試圖將我包裹、拖拽下去!不——?。。∥野l(fā)出無聲的嘶吼,
雙手徒勞地抓撓著身下滑膩冰冷的黑色生物膜,指甲在堅韌的膜上刮出刺耳的“吱嘎”聲,
卻連一絲痕跡都無法留下!身體被那恐怖的吸力牢牢吸附,
正一點點、不可逆轉(zhuǎn)地滑向那不斷擴大的、深不見底的粘稠凹陷!
林薇……救我……最后一次……幫我……絕望的念頭在瀕臨破碎的意識中閃過。
胃里那塊屬于她的血肉,似乎感應(yīng)到了這最后的、同歸于盡的祈求,
傳來一陣微弱卻尖銳的悸動。隨即,一股冰冷、微弱、卻帶著玉石俱焚決絕的意念,
如同風(fēng)中殘燭的最后一點火星,混合著我的絕望,猛地注入了我徒勞抓撓的指尖!不是力量!
是……方向!我的右手,那只沾滿污血和粘液、指甲崩裂的手,在吸力下徒勞掙扎的手,
仿佛被無形的線牽引,猛地改變方向,不再抓撓光滑的肉膜,而是狠狠刺向身下肉膜邊緣,
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微微凸起的、覆蓋著黑色粘液的……金屬接口殘骸!
那似乎是某根巨大管線斷裂后,深深嵌入“母親”肉體的金屬殘端!邊緣鋒利,如同斷劍!
“噗嗤!”劇痛傳來!手掌被鋒利的金屬邊緣瞬間割開!溫?zé)岬孽r血噴涌而出!但我的手指,
也死死地、用盡最后一絲生命和意志,摳住了那冰冷堅硬的金屬殘端!吸力依舊強大!
身體還在下滑!但下滑的速度……被這微不足道的、嵌入“母親”肉體的金屬鉤爪,
延緩了微不足道的一瞬!就在這爭取到的、比眨眼還短暫的一瞬!“嗡——?。?!
”洞穴深處,“母親”那龐大的肉山本體,
似乎因為獵物在它“皮膚”上的掙扎和那微不足道的刺痛,發(fā)出了更加狂暴的“饑餓”脈動!
整個洞穴的暗紅光芒驟然熾烈!我身下那個試圖吞噬我的粘稠肉膜凹陷,
猛地加速擴張、加深!吸力暴增!四周翻卷蠕動的黑色肉膜,如同巨獸合攏的口器,
驟然加速包裹而來!完了……這次……真的……意識徹底墜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我的目光,
渙散地掃過前方不遠處——那里,在瘋狂閃爍的暗紅光芒下,靜靜地躺著一個東西。
一個白色的、方方正正的透明保鮮盒。蓋子早已不知去向。是我被拖拽下來時,
一直死死抓在手里、裝著林薇最后一部分的那個盒子。此刻,盒子空空如也。
里面的暗紅色肉塊,早已在劇烈的拖拽和翻滾中,
散落、消失在這片溫?zé)嵴吵淼挠倌嗪汀澳赣H”蠕動的肉壁之間。只剩下空盒子,
像一塊冰冷的墓碑,半掩在黑色的粘液里。
林薇……我們……終究還是……被吃掉了……黑暗徹底吞噬了一切?!瓬?zé)帷?/p>
一種粘稠的、包裹全身的溫?zé)岣小O窠菰诰薮蟮?、活著的羊水之中。沒有痛楚。沒有恐懼。
只有一種深沉的、仿佛回歸本源的……倦怠和……饑餓。我(陳默?)漂浮著。
意識如同沉入深海的微塵,緩慢地、被動地感知著周圍。這里是……哪里?黑暗依舊。
但不再是洞穴那種壓迫的、帶著硫磺血腥的黑暗。
而是一種……包容的、原始的、如同巨大生物體內(nèi)腔般的……混沌之暗。
粘稠的溫?zé)嵋后w包裹著身體,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了鐵銹、血腥、硫磺……以及一絲微弱甜腥的復(fù)雜氣息。
這氣息……很熟悉。是林薇血肉的味道?還是……“母親”本身?身體的感覺很奇怪。
輕飄飄的,沒有實體感。肩膀的劇痛消失了。
被撕裂的皮膚、灼傷的肌肉、流血的傷口……仿佛都溶解在了這片溫?zé)岬囊后w里。
只有……饑餓。一種龐大到無法想象、卻又空洞到令人麻木的饑餓感。不是胃部的空虛,
是靈魂層面的巨大空洞。仿佛身體(如果還有身體的話)的每一個細胞,
都在發(fā)出無聲的尖叫:吞噬!填補!湮滅!就在這時,一種微弱卻清晰的“聯(lián)系感”,
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絲線,從這片混沌的深處傳來。不是視覺。不是聽覺。
是更直接的……感知。林薇。她的存在感,微弱卻頑強,像風(fēng)中殘燭,
就在這片混沌的核心區(qū)域漂浮著。不再是那個被禁錮在容器里的赤裸軀體,
也不是那充滿怨毒的狂暴意志。她的“形態(tài)”……更像是一團微弱的光,
一團包含著所有被撕裂、被吞噬、被禁錮的痛苦記憶和最后一絲不甘的精神烙印。
她也被“吞”進來了?;蛘哒f,她殘留的、最核心的那部分意識,
也被“母親”龐大的消化系統(tǒng),卷入了這最深層的……“熔爐”。
我們……都在“母親”的肚子里。這個認知帶來的不是恐懼,
而是一種冰冷的、絕望的……平靜。就像兩粒塵埃,最終落入了同一個無底深淵。
那片屬于林薇的微弱光團,似乎也感知到了我的存在。它微微地、極其不穩(wěn)定地閃爍了一下。
沒有怨恨,沒有憤怒,只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深沉的……悲傷和……理解。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指引?她的光團,
正極其緩慢地、朝著這片混沌黑暗的更深處……“飄”去?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
跟上去。一個念頭,不是思考,是源自這龐大饑餓感深處的一種……本能。
一種填補那靈魂空洞的、盲目的沖動。我(陳默?)的意識(或者說,
這團溶解在溫?zé)嵋后w中的精神殘渣?)開始移動。沒有手腳,沒有方向感。
只是朝著林薇光團移動的方向,被動地、隨波逐流地……“漂”去。周圍粘稠溫?zé)岬囊后w中,
懸浮著無數(shù)微小的、閃爍著暗淡光芒的“碎屑”。它們像宇宙塵埃,在這片混沌之海中沉浮。
每一?!八樾肌?,
、瀕死的絕望……還有……一絲絲極其微弱、幾乎被淹沒的……屬于“人”的溫暖記憶碎片。
是“母親”曾經(jīng)吞噬過的……“飼料”們殘留的精神印記?
那些被制作成“特供”的“樣品”?那些像王董、鄭鐸一樣,
最終也被拖入深淵的“監(jiān)管者”?林薇的光團,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盡管微弱),
吸引著這些無意識漂浮的精神碎屑。它們?nèi)缤艿礁姓俚娘w蛾,
極其緩慢地向她的光團匯聚、靠近。每當(dāng)一粒碎屑觸碰到她的光團,
她的光芒就會極其微弱地……增強一絲?同時,那碎屑本身的微弱光芒和情緒波動,
便如同被吸收、同化般,徹底消失在這片混沌的液體中。她在……吞噬它們?
用她殘留的、凝聚了所有痛苦和不甘的精神烙印,
在被動地吸收、融合這些同樣被“母親”吞噬、消化的精神殘渣?一股冰冷的寒意,
瞬間穿透了包裹著我的溫?zé)嵋后w!那不是恐懼,是……渴望!
一種源自這龐大饑餓感深處的、看到“食物”的……本能渴望!填補空洞!吞噬!
我的意識(殘渣?)猛地加速!不再是隨波逐流,而是帶著一種貪婪的、近乎掠奪的速度,
瘋狂地朝著林薇的光團沖去!同時,我(陳默?)的意識場域,也如同張開的無形巨網(wǎng),
開始瘋狂地捕捉、拉扯周圍那些漂浮的精神碎屑!“不——!
”一個微弱卻清晰的、帶著無盡痛苦的意念尖嘯,猛地從林薇的光團中爆發(fā)出來!
那是她殘留意識最后的抗拒!她不想被同化!不想成為這饑餓混沌的一部分!
更不想……被我吞噬!但在這片由“母親”的終極饑餓所主宰的混沌熔爐中,
個體的意志脆弱得如同泡沫!我的意識場域帶著貪婪的吞噬本能,狠狠撞上了林薇的光團!
同時,無數(shù)被我捕捉到的精神碎屑,也被狂暴地卷入這場碰撞!“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