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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嬌嬌說完,再也不看他們一眼,也沒有半分留戀,轉身離去。
她的背影挺得筆直,就像一個奔赴刑場的戰(zhàn)士。
只不過,即將被殺死的卻是留在原地的人。
“嬌嬌!”付秋風瘋了一樣撲過去,卻在離她半米遠的地方停下。
宋嬌嬌回首看向他,眼神迸發(fā)出了幾乎能將他凌遲的厭惡。
付秋風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斷顫抖。
她皺緊眉頭,語氣不屑:“別用你碰過林月兒的手碰我,我嫌臟。”
付秋風的臉瞬間血色盡失,猛地把手縮了回來藏在身后,不住地顫抖。
顧景辰的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燒紅的炭,灼痛得發(fā)不出聲音。
他一直以為,只要有錢,就能解決一切問題。
可他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有些傷害,是他即使拿出天文數(shù)字的財富也填不平的。
最先崩潰的是宋子安。
他“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那張曾經(jīng)儒雅俊秀的臉龐此刻布滿淚痕,狼狽得不成樣子。
“妹妹……”他哽咽著,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哥哥錯了……哥哥真的知道錯了……你打我吧,你打我罵我都行……求你,別不認我……”
他可是她的親哥哥啊。
無論在古代還是現(xiàn)代,他們都曾相依為命。
他發(fā)誓要護她一生周全。
可最后竟是他親手把她推向了深淵。
林月兒的幾句挑撥,幾滴眼淚,就讓他忘記了血脈親情,忘記了她是如何在陌生的世界里瑟縮著卻依舊。
宋嬌嬌的腳步頓了一下,但沒有回頭。
“我沒有哥哥?!?/p>
她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我唯一的哥哥,在我先后兩次被送入花船和青樓,而他卻緘默不言的時候就已經(jīng)死了?!?/p>
“不是的……我們沒想真的賣你……”宋子安涕淚交加地爬向她,抓住她的褲腳,“我們只是想嚇唬你一下,想讓你服個軟……”
“服軟?”宋嬌嬌終于回過頭,對著宋子安嘲諷地笑,“她搶我的功勞、散播我的謠言、故意燙壞我的手……反而需要我對她服軟?宋子安,你摸著你的良心說,林月兒干的這些事,你當時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
宋子安的身體僵住了。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只是那時他被林月兒楚楚可憐的模樣迷了心竅,覺得嬌嬌只是在耍小性子,是在無理取鬧。
所以,他選擇了偏袒柔弱的外人,卻讓自己的妹妹咽下全部的苦果。
“你看,你答不上來?!彼螊蓩傻难凵裣窨匆粋€陌生人,“所以,別再叫我妹妹了。我擔不起?!?/p>
她說完,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付秋風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雙目無神地望著天花板。
顧景辰則一拳狠狠砸在墻上,堅硬的墻壁被砸出一個淺坑,他的指骨處瞬間破裂,鮮血蜿蜒流下,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只有宋子安,還維持著跪地的姿勢久久不動。
良久,付秋風嘶啞著開口:花船……是什么時候的事?”
宋子安的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是那次她和月兒吵架……”顧景辰的聲音弱得像蚊子哼哼,“月兒哭著跑來找我們,說嬌嬌罵她不知廉恥……我當時氣瘋了,就和子安一起,把她帶到了秦淮河邊……”
后面的話,他再也說不下去。
付秋風閉上眼,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個畫面。
秦淮河畔,燈火靡麗,他們冷漠地看著宋嬌嬌被兩個健壯的仆婦強行拖上花船。
船上的老鴇滿臉堆笑,她那油膩的目光打量著宋嬌嬌,就像在打量一件貨物。
他們當時是怎么想的?
他猜,他們只是想給她一個教訓,他們想讓她知道,沒了他們的庇護,她什么都不是。
顧景辰胃里翻涌著濃重的血腥味:“我是畜生,我們都是畜生?!?/p>
沒有人反駁。
沉默在房間里蔓延。
此時,宋嬌嬌正在周沫公寓里。
周沫擔憂地看著她:“都解決了?”。
“嗯?!彼螊蓩牲c點頭,捧著一杯熱水,感受著手心的溫度,“該說的都說了。”
“他們……沒對你怎么樣吧?”
宋嬌嬌笑了笑:“他們能對我怎么樣?他們現(xiàn)在最怕的,就是我?!?/p>
周沫看著她平靜的側臉,鼻頭一酸。
她知道,這份平靜之下是多深的傷口。
即使逃到了國外,宋嬌嬌仍然有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活在恐懼里。
她不敢出門,也不敢一個人待在房間,一整晚一整晚地做噩夢。
國內(nèi)的周沫就每晚都哄她睡覺,超長的跨洋通訊甚至險些把她的手機打爆。
“以后有什么打算?”周沫問。
宋嬌嬌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燈閃爍,像一片璀璨的星河。
“我想開個工作室?!彼难劬镆擦疗鹆斯猓白鲋惺椒b設計。把我在那邊學到的手藝,和我在這邊學到的東西結合起來?!?/p>
她頓了頓,補充道:“用我自己的名字?!?/p>
不再逃避,不再偽裝。
她發(fā)誓要用最真實的面貌,在這片土地上活出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