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米的井,相當于十層樓。
周圍一片黑暗,只有頭頂上的燈光。
易念被倒吊著,慢慢放進了井里。
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這一刻,她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手揪住,慢慢的收緊,一點,一點的捏碎,讓她即便張大了嘴,也無法呼吸。
外面有人在喊,但是喊的什么她聽不清,只能感覺到是一團嘈雜的聲音。
久遠的記憶重回腦海,她以為已經(jīng)忘記的,仿佛是上輩子發(fā)生的事情。
易念心跳的像是要跳出來,周圍漆黑的井壁,像是有一只手要伸出來,撕扯她的衣服,掐住她的脖子,她甚至看見眼前一抹血色……
不行,不行了,易念掙扎著,拽了拽繩子。
井上的人,正在慢慢的放著繩子,突然繩子被猛烈的扯動了。
這是下井之前和易念說好的暗號。
倒掛著下三十米的井,不是訓練有素的人,是很難克服心里恐懼的。
黑暗和失重會給人帶來恐懼,這種恐懼因人而異。即便易念是刑警隊的人,也不是專業(yè)的救援人員。
要不是因為這井口實在是太窄,只有她這個特別瘦的小姑娘才能下去,也不會讓她冒險。
“快,把人拉上來?!?/p>
高度緊張守在一旁的連景山連忙喊道。
他是青山市公公安局刑警隊隊長,出現(xiàn)在這里純屬意外。
易念是從外省調來的新隊員,今天晚上到,他正好開車路過火車站,就順路把人接了。
瘦瘦弱弱的一個小姑娘,看著一掰就能骨折。長得挺好看,但是沉默的可怕。
從開始自我介紹了一下,一路跟個雕像似的看著窗外。但又不是高冷,跟她說話的時候,她會很和氣的應一聲,叫人想發(fā)脾氣都發(fā)不出來。
連景山心里都有點嘀咕,刑警隊一向辛苦又危險,女刑警更是鳳毛麟角,這易念,偏偏還從大城市往他們這三線山城里來?想干什么?
一路無話回公安局,路過一片空地的時候,看見燈火通明,人聲嘈雜。
連景山對青山市的每一個地方都熟悉,這是郊外的垃圾堆放區(qū),平時也沒什么人,夏天就更沒人。
高溫讓細菌滋生,垃圾腐爛,隔著多遠都能聞到惡臭的味道。
此時聚集了這么多人,是出什么事了?
連景山放慢車速,再近一點,看見了消防的人,派出所的人,還有一旁停著的挖掘機吊車。
“出事了?!边B景山讓司機停車:“下去看一下。”
開車的谷文棟如釋重負。
聽說刑警隊要來個女隊員,大家都很開心。
畢竟男女搭配,干活兒人不累。
沒想到新人這么文靜內向,谷文棟一路開著車,熱情的給易念介紹當?shù)仫L土人情,三十分鐘的路程就得了幾個嗯,實在是壓力山大。
但人家又是溫溫柔柔的回應,叫你大聲都覺得不好意思。
車停下,幾人下車。
易念也跟了下來。
一問,原來是一個小孩子落入了枯井中,如今正在想辦法營救。
消防隊和派出所的人,都是和刑警隊常合作的,大家都認識。
消防隊隊長姓劉,正在焦頭爛額的和周邊的人商議營救。
這是一口枯井,井下沒水,孩子在里面暫時沒事兒。
但井很深,足足有三十米。
最要命的是,井口太窄,這里的任何一個消防隊員,或者警員,或者能幫上忙的人,都下不去,塞都塞不進去。
孩子只有三歲,是在附近拾荒的婆婆的孫女,父母早亡,和奶奶相依為命。
孩子太小,雖然意識清醒,可是不能有效跟地面溝通,嘗試多次,無法自救。
孩子的奶奶,已經(jīng)哭昏在了井邊。
劉隊長看見連景山之后,眉頭還是皺的很緊,接著看見連景山身后的易念,臉上一喜。
“連隊?!眲㈥犻L火速介紹了一下情況:“這位女同志沒見過?!?/p>
“剛調來的,叫易念。這是劉隊長,消防隊隊長。”連景山不太明白,在這么緊張的時候,劉隊長怎么會注意起一個女隊員來了?
“太好了?!眲㈥犻L立刻道:“快來,我給你說說情況?!?/p>
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劉隊長一說,眾人就明白了。
易念是這里唯一一個能下井的人。
“孩子已經(jīng)困了五個小時了,我們調來了挖掘機,但地下的情況很復雜,不敢挖,稍有不慎就會坍塌??墒侨?,這個井太深了,不是經(jīng)過訓練的人,下去很容易出事……”
救人是很重要的,但也不能因為救人,再搭一個。
劉隊長雖然是在跟連景山說話,但目光灼灼看向易念。
你手下的女刑警,行不行?
連景山有點猶豫。
刑警隊的人,任何一個,他都有這個自信。但偏偏這個,他心里沒底。
有些意外的,這一路都沒怎么說話的易念,不用問,便說:“我下去?!?/p>
眾人大喜。
連景山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點擔心。
“你行不行?三十米,可不是開玩笑的?!?/p>
“可以的?!币啄钭哌^去:“救人要緊。”
當下眾人動了起來,消防隊一邊給易念上裝備,一邊告訴她注意事項。
說起來不難,易念下井,將繩索在小女孩身上固定好就行了,小孩就會被慢慢的拉上來。
但因為井下狹窄,施展不開,所以必須在腳上栓繩子,頭朝下進井。井里的空間只夠一個人手舉過頭頂,多一點都沒有。
三十米昏暗狹小的空間,足以讓很多人崩潰。
“好,我知道了。”易念檢查了一下裝備:“沒問題。”
一瞬間失重的感覺后,眼前一下暗了下去。
連景山在上面再三叮囑:“要是有任何不適,就立刻拉繩子?!?/p>
易念消失在井口,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谷文棟一邊擔心的看著井口,一邊給連景山豎了個大拇指。
新人雖然看著軟了點,有事情的時候真上,一點兒不含糊啊。
連景山點了點頭。
他心里對易念的第一印象,覺得果然人不可貌相。
但易念沒能到底,繩子放了一半,突然被拽動了。
眾人瞬間緊張起來。
“快,快拽上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