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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聲稀稀拉拉地響起。

先是宏景團隊那位戴金絲眼鏡的年輕男人。

隨即是陳雯總監(jiān)。

最后整個會議室都響起了不算熱烈但足夠肯定的掌聲。

趙總旁邊的助理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句什么。

他微微頷首。

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重新評估的審視。

“林經理,”趙總開口,聲音低沉平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時空共生體’......這個概念很有意思。打敗性強,但落地性論證,還稍顯單薄?!?/p>

他手指點了點桌面。

“給你們三天時間,我要看到更詳實的文化肌理深度調研報告,以及具體到空間節(jié)點和業(yè)態(tài)聯(lián)動的‘共生’實施方案。能做到嗎?”

三天!

又是極限壓縮!

胃部猛地一陣劇烈痙攣。

痛得我眼前一黑。

幾乎站立不穩(wěn)。

我下意識地扶住旁邊的椅背。

冰涼的觸感傳來。

指甲深深摳進皮質椅背里。

“能!”這個字幾乎是咬著牙根迸出來的,帶著一股血腥味。

冷汗已經浸透了內里的黑色高領衫,黏膩地貼在背上。

陳雯立刻接話,語氣斬釘截鐵:“請趙總放心!我們團隊一定按時、高質交付!”

會議終于散了。

宏景的人率先離開。

趙總走過我身邊時,腳步頓了一下。

目光掃過我蒼白如紙的臉和額角細密的汗珠。

沒說什么。

徑直走了出去。

其他同事圍上來,七嘴八舌,有興奮的,有擔憂的。

“林姐!你太牛了!絕地翻盤??!”

“林姐你臉色好差,是不是不舒服?”

“快坐下歇歇!”

小楊眼疾手快地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

胃部的絞痛像有把鈍刀在里面反復攪動。

墜脹感越來越強烈。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小腹深處。

傳來一陣清晰的、陌生的、令人恐懼的下墜感!

“呃......”我痛得彎下腰。

死死按住胃部。

卻無法遏制那股來自更深處的、撕裂般的痛楚。

“林姐!你怎么了?”小楊的聲音帶著哭腔,驚恐地看著我瞬間褪盡血色的臉。

“肚子......好痛......”我?guī)缀跏菑难揽p里擠出這幾個字。

眼前陣陣發(fā)黑。

會議室明亮的燈光變得模糊扭曲。

身體再也支撐不住。

順著小楊的攙扶軟倒下去。

意識像斷了線的風箏。

被無邊的劇痛和黑暗迅速吞噬。

最后殘留的感知。

是冰冷堅硬的地板觸感。

同事們驚慌失措的呼喊聲。

還有......

小腹深處那不斷蔓延開來的、冰冷的、仿佛生命正在急速流逝的空洞感。

......

刺眼的白光。

消毒水濃烈到嗆人的氣味。

意識在尖銳的儀器鳴叫聲和模糊的人聲中斷斷續(xù)續(xù)地漂浮。

“......妊娠八周......先兆流產......出血......”

“......送來得還算及時......立刻用藥......臥床......絕對靜養(yǎng)......”

“......情緒劇烈波動......過度勞累......是主因......”

破碎的詞句像冰錐。

一下下鑿進混沌的意識里。

流產?

孩子?

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心臟,比身體的疼痛更尖銳百倍!

我猛地睜開眼。

刺目的無影燈晃得眼睛生疼。

入眼是慘白的天花板。

鼻尖縈繞著濃重的消毒水味。

手背上扎著針。

冰涼的液體正一滴滴輸進血管。

“醒了?感覺怎么樣?”一個戴著口罩的女醫(yī)生俯下身,眼神溫和但帶著職業(yè)化的冷靜。

我張了張嘴。

喉嚨干得發(fā)不出聲音。

只能急切地、驚恐地用眼神詢問。

“別緊張,”醫(yī)生似乎明白我的恐懼,聲音放得更緩,“送醫(yī)及時,出血暫時止住了,胎兒目前......保住了?!?/p>

“保住了”三個字,像溺水的人終于抓到了浮木。

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松。

巨大的疲憊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滅頂而來。

眼眶瞬間酸澀發(fā)脹。

“但是,”醫(yī)生的語氣嚴肅起來,“情況非常不穩(wěn)定。你本身就有比較嚴重的妊娠反應,加上明顯的情緒劇烈波動、精神高度緊張和身體過度勞累,子宮收縮非常厲害,這才導致了先兆流產的癥狀。接下來,必須絕對臥床靜養(yǎng)至少一周,不能下地,不能有任何情緒起伏,更不能勞累!否則......”她沒有說下去,但未盡之意已足夠清晰。

絕對臥床?

一周?

城東文旅的項目怎么辦?

趙總只給了三天!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恐慌再次攫住我。

就在這時。

病房的門被“砰”地一聲大力推開!

周明宇風塵仆仆地沖了進來。

頭發(fā)凌亂。

西裝皺巴巴的。

臉上混雜著焦急、疲憊。

還有一絲......被驚擾好事的不耐煩?

他幾步沖到床邊。

看到我慘白的臉和手背上的輸液針。

眉頭擰成了疙瘩:“怎么回事?陳雯電話里說得不清不楚的,就說你暈倒了送醫(yī)院了?嚴重嗎?孩子呢?”

他的目光急切地掃過我的臉。

最后落在我的小腹上。

那份關切。

似乎更聚焦于那個尚未成形的生命。

醫(yī)生在一旁簡要說明了情況。

尤其強調了“情緒劇烈波動”、“過度勞累”和“必須絕對靜養(yǎng)”。

周明宇聽完。

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轉過頭。

眼神不再是擔憂。

而是像淬了冰的刀子。

直直地剜向我。

聲音壓得低低的。

卻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怒氣和指責:

“林薇!你到底在搞什么?工作工作工作!工作比你的命還重要?比我們的孩子還重要?!”

“我早就跟你說過!讓你辭職!讓你在家好好養(yǎng)著!你偏不聽!非要逞強!非要回去上那個破班!”

“現在好了!搞成這樣!你滿意了?你是存心要折騰掉這個孩子是不是?!”

他的每一句話。

都像重錘砸在我心口。

胃部的抽痛似乎又開始了。

混合著小腹深處殘留的隱痛。

還有被他話語激起的、排山倒海的冰冷憤怒和委屈。

我看著他因憤怒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

看著他那雙曾經讓我覺得溫暖、此刻卻只剩下指責和算計的眼睛。

喉嚨里堵得發(fā)痛。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位家屬!”一旁的醫(yī)生看不下去了,語氣嚴厲地打斷他,“病人現在需要絕對的安靜和休息!任何情緒刺激都可能再次引發(fā)宮縮!你是想害她嗎?”

周明宇被醫(yī)生呵斥得一愣。

臉上閃過一絲狼狽。

但怒火顯然未消。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

那眼神復雜難辨。

有憤怒。

有埋怨。

甚至還有一絲......計劃被打亂的煩躁?

他煩躁地耙了耙頭發(fā)。

沒再說話。

轉身走到窗邊。

背對著我。

只留下一個僵硬的、散發(fā)著濃濃不悅的背影。

病房里只剩下儀器單調的滴答聲。

還有周明宇壓抑的、粗重的呼吸聲。

消毒水的味道無孔不入。

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蓋著消毒過、帶著漂白粉味道的薄被。

望著天花板上慘白的光。

身體冷得像掉進了冰窟窿。

小腹深處那微弱的存在感。

此刻成了唯一的、脆弱的暖源。

卻也像懸在鋼絲上。

搖搖欲墜。

保住?

真的......保住了嗎?

在這個冰冷的病房里。

在丈夫憤怒的指責和冰冷的背影下。

這個孩子。

和我自己。

又真的能“保住”嗎?


更新時間:2025-08-08 03:0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