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到了。
季云深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兩個小時。
我的助理告訴我，他從早上八點就在樓下等著。
一直等到下午兩點，我才讓助理把他帶上來。
季云深走進我的辦公室，臉色很蒼白。
顯然，這三天他過得很煎熬。
"蘇總。"他坐在我對面，聲音有些沙啞。
"季總，你看起來狀態(tài)不太好。"
"這三天睡得不太好。"季云深苦笑，"一直在想您的決定。"
"是嗎？"我拿起桌上的文件，"那我就直接告訴你吧。"
季云深緊張地看著我，連呼吸都屏住了。
"很抱歉，我們公司決定不和季氏合作。"
季云深的臉瞬間失去了血色。
"為什么？"
"原因我之前說過了。"我放下文件，"季氏的信譽有問題。"
"蘇總，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擔保，季氏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人格擔保？"我笑了，"季總，你覺得你的人格值多少錢？"
季云深被問住了。
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季總，我見過太多生意人了。"我靠在椅子上，"他們都說自己有人格，都說自己講信譽。但是最后怎么樣？當利益足夠大的時候，他們什么都可以背叛。"
"我不是那種人。"
"不是嗎？"我看著他，"那你告訴我，你這輩子有沒有背叛過什么人？"
季云深沉默了。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我們的過去。
"看來季總也不是完全沒有背叛過別人。"我站起來，"既然這樣，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蘇總..."
"季總，合作的事就到此為止吧。"我走向門口，"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
"等一下。"季云深突然站起來，"蘇總，您到底是誰？"
我停下腳步。
"什么意思？"
"您的聲音，您的習慣，甚至您剛才說的話。"季云深一步步走向我，"都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
"蘇晚晚。"
他終于說出了我的名字。
我轉過身，看著他。
"蘇晚晚是誰？"
"我的..."季云深猶豫了一下，"我的前女友。"
"前女友？"我笑了，"看來季總的感情生活很豐富。"
"不是的。"季云深搖頭，"她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我的聲音冷了下來，"既然這么重要，為什么要分手？"
"因為我犯了一個錯誤。"季云深的聲音里帶著痛苦，"一個我后悔了十年的錯誤。"
"什么錯誤？"
"我傷害了她。"季云深低下頭，"很深很深地傷害了她。"
"怎么傷害的？"
"我不相信她，我冤枉了她，我用最刻薄的話傷害了她。"季云深的聲音開始顫抖，"我讓她離開了我，離開了我們的家。"
聽到這些話，我的心開始劇烈跳動。
這些年來，我以為季云深早就忘記了我。
我以為在他心里，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過客。
可是現(xiàn)在，他說我是他最重要的人。
他說他后悔了十年。
"那你為什么不去找她？"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我找過。"季云深說，"但是找不到。她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也許她不想被你找到。"
"我知道。"季云深苦笑，"如果我是她，我也不會原諒我。"
"那你現(xiàn)在提起她做什么？"
"因為我覺得您就是她。"季云深突然抬頭看著我，"蘇總，您就是蘇晚晚，對不對？"
我看著他，心里五味雜陳。
這么多年了，他居然還能認出我。
"季總，你想多了。"我否認道，"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
"您是的。"季云深很肯定地說，"雖然您整過容，但我還是能認出您。"
"我說了我不是。"
"那您敢告訴我您的真實姓名嗎？"
我沉默了。
蘇晚晚這個名字，我已經(jīng)十年沒有用過了。
現(xiàn)在的我叫蘇珞，蘇珞這個名字更適合現(xiàn)在的我。
冷漠，高貴，不容易被傷害。
"蘇總，您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嗎？"季云深的聲音里帶著激動，"您真的是晚晚？"
"就算我是，那又怎么樣？"我終于承認了，"季云深，你想做什么？"
聽到我承認，季云深激動得渾身顫抖。
"晚晚，真的是你。"
"是我怎么了？"我冷冷地看著他，"你很意外嗎？很驚喜嗎？"
"我..."
"季云深，你以為我會是什么樣子？"我一步步逼近他，"是不是以為我應該在某個小縣城里，嫁給一個普通的男人，過著平凡的生活？"
"不是的..."
"還是你以為我會過得很慘，然后你就可以帶著優(yōu)越感來施舍我？"
"晚晚，我沒有這樣想過。"
"沒有嗎？"我笑了，"那你想過什么？"
季云深看著我，眼里有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我想過如果再見到你，我要怎么向你道歉。"
"道歉？"我冷笑，"現(xiàn)在你想道歉了？十年前你在干什么？"
"十年前我年輕，不懂事..."
"不懂事？"我打斷他，"季云深，你知道你不懂什么事嗎？"
"什么？"
"你不懂得珍惜一個真心愛你的人。"
說完這句話，我感覺心里某個地方開始疼痛。
那個埋藏了十年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
"晚晚，我知道我傷害了你。"季云深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愿意用我的命來彌補。"
"用命彌補？"我搖頭，"季云深，你以為這是偶像劇嗎？"
"我是認真的。"
"認真有什么用？"我看著他，"你能讓時間倒流嗎？你能讓我回到十八歲嗎？你能讓那些傷害從來沒有發(fā)生過嗎？"
季云深沉默了。
他知道，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永遠無法挽回。
"晚晚，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求你原諒。"季云深說，"但是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么事？"
"那些照片，真的不是你拍的。"
我愣了一下。
"什么？"
"那些讓我們分手的照片，是假的。"季云深的聲音很痛苦，"是有人故意陷害你。"
"你現(xiàn)在才知道？"
"不，我很早就知道了。"季云深低下頭，"分手后半年，我就查出了真相。"
"半年？"我感覺胸口被人重重撞擊，"你半年就知道了？"
"是的。"
"那你為什么不來找我？"
"我想找你，但是找不到。"季云深說，"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覺得我沒有臉面對你。"季云深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傷害了一個無辜的人，我用最惡毒的話攻擊了一個愛我的人。我覺得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諒。"
我靜靜地聽著，心里的怒火越來越旺。
"所以你就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不是的..."
"不是什么？"我的聲音開始發(fā)抖，"季云深，你知道這十年我是怎么過的嗎？"
"晚晚..."
"你知道我多少個夜晚失眠，想著你為什么不相信我嗎？"
"我..."
"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恨自己為什么會愛上你這樣的人嗎？"
我的眼淚開始往下掉。
十年了，我以為我已經(jīng)不會再為他哭了。
可是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晚晚，對不起。"季云深想要走近我，"真的對不起。"
"不要碰我。"我后退了幾步，"季云深，你的對不起一文不值。"
"那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怎么做？"我擦掉眼淚，"我要你嘗嘗被最愛的人背叛的滋味。"
"晚晚..."
"現(xiàn)在你知道我是誰了，你應該也能猜到，我為什么不愿意幫助季氏了吧？"
季云深點點頭。
"因為你想報復我。"
"對，我就是要報復你。"我冷冷地說，"就像十年前你毀掉我一樣，現(xiàn)在我也要毀掉你。"
"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一點，我愿意接受。"
"不要在這里裝圣人。"我不屑地說，"季云深，你以為你現(xiàn)在表現(xiàn)得很大度，我就會原諒你嗎？"
"我沒有這樣想。"
"那你想什么？"
"我只想..."季云深看著我，"我只想再一次保護你。"
"保護我？"我笑了，"誰需要你保護？"
"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成功，不需要任何人保護。"季云深說，"但是我還是想為你做些什么。哪怕是死，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那你就去死吧。"我冷酷地說，"季氏破產(chǎn)，你就去死。這樣我就真的解氣了。"
季云深看著我，眼里沒有一絲埋怨。
"好，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給你。"
"虛偽。"我轉身要走，"季云深，你永遠都是這么虛偽。"
"晚晚。"季云深叫住我，"我有一個秘密想告訴你。"
"什么秘密？"
"其實...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忘記你。"
我停下腳步。
"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你的。"季云深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痛苦，"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想你，但是我控制不住。"
"然后呢？"
"我沒有交過女朋友，沒有結過婚。"季云深說，"因為我覺得對不起你。"
我轉過身看著他。
"所以呢？這就能證明你愛我嗎？"
"不能。"季云深搖頭，"什么都不能證明我愛你。因為真正愛一個人的話，就不會傷害她。"
"你知道就好。"
"但是晚晚，我想告訴你。"季云深看著我的眼睛，"雖然我不配愛你，但是我的心里，永遠只有你一個人。"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又開始疼了。
這是我十年來最想聽到的話。
可是現(xiàn)在聽到了，卻一點都不開心。
因為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季云深，你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我冷冷地說，"我們已經(jīng)不可能了。"
"我知道。"季云深點頭，"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真的很愛很愛你。即使你恨他，他也還是愛你。"
說完，季云深轉身走向門口。
"季云深。"我叫住他。
他回頭看著我。
"下個月十五號，我會宣布投資季氏。"
季云深愣住了。
"為什么？"
"因為我不想讓你死。"我看著他，"雖然我恨你，但是我不想讓你死。"
"晚晚..."
"但是這不代表我原諒你了。"我很快又恢復了冷漠，"這只是生意。"
"謝謝你。"
"不要謝我。"我背過身去，"這是我最后一次幫你。以后我們再也不要見面了。"
季云深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輕聲說道：
"好，我答應你。"
然后，他真的走了。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我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十年了，我終于見到他了。
他還是那么好看，聲音還是那么好聽。
他告訴我他愛我，他告訴我他后悔了。
可是這些又有什么用呢？
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永遠找不回來了。
我們的愛情，就是這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