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橡木門緊閉，將天幕引發(fā)的全球性騷動與喧囂隔絕在外。
室內(nèi)，唯有彩色玻璃窗濾進的陽光，在地板上投下斑駁卻沉重如鉛的光影。
希爾伯特·讓·昂熱，這位執(zhí)掌秘黨權(quán)柄的傳奇校長，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指間夾著那支標志性的、尚未點燃的古巴雪茄。他鷹隼般的目光穿透窗戶，仿佛仍在無聲地凝視著那片雖已消散、威壓卻依舊盤踞心頭的天幕影像。
而在他對面，一個與這間彌漫著歷史與權(quán)謀氣息的辦公室格格不入的身影，正毫無形象地深陷在昂貴的真皮沙發(fā)里——弗拉梅爾導(dǎo)師，卡塞爾學(xué)院的副校長，守夜人。
頂著一頭仿佛被炸彈炸過的雞窩亂發(fā)，穿著洗得發(fā)白、滿是褶皺的花襯衫和破洞牛仔褲，渾身散發(fā)著廉價威士忌與劣質(zhì)煙草的混合氣味，活脫脫一個剛從通宵地下酒吧被掃地出門的邋遢醉漢。
“對于這天幕，”昂熱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平靜無波，但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繃緊的鋼絲，“你怎么看？”
守夜人懶洋洋地掀開眼皮，渾濁的目光先是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窗外那片令人不安的天空，最終落回昂熱那張線條冷硬的臉上。他嘴角咧開一個招牌式的、玩世不恭卻又仿佛洞察一切深淵的弧度。
“怎么看？”
他嗤笑一聲，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生銹的鐵皮，
“昂熱，我的老伙計。這玩意兒就像是老天爺喝高了，隨手丟下來的一個超大號、全球強制播放的‘龍族八卦實況秀’，還他媽自帶劇透功能！”
他伸出沾著不明污漬的手指，在空中胡亂比劃著天幕展開的輪廓：
“‘龍族十大陰神’？嘖嘖嘖，這名字取的，比地攤上三流奇幻小說的噱頭還唬人。
‘血之恩賜·酒德麻衣’？嘿，那妞兒腿是夠長夠辣，下手也夠黑夠利索，可沒想到只混個老十？嘖嘖，那排在她前頭的九個，得是啥級別的邪神孽障？”
他咂咂嘴，像是在品評劣酒，渾濁的眼底卻沉淀著一絲與外表不符的、冰冷如鐵的凝重。
“全球覆蓋，能量形態(tài)超越現(xiàn)有煉金矩陣和言靈體系，源頭無法追蹤……”昂熱緩緩復(fù)述著諾瑪冰冷的分析報告，指尖無意識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敲擊出單調(diào)而規(guī)律的輕響，“絕非兒戲?！?/p>
“廢話！”
守夜人猛地拔開手里那個不知從哪個口袋摸出來的、沾滿油污的銀色小扁瓶塞子，仰頭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讓他發(fā)出一聲滿足又帶著痛楚的嘶氣。
“哪個王八蛋的惡作劇，能把青銅與火之王在咱家后院遛彎兒的‘預(yù)告片’全球直播？
還把加圖索家那頭金毛小獅子差點被美女爆頭的‘精彩瞬間’當眾放送？
弗洛斯特那條老狐貍，這會兒估計氣得肺管子都炸穿了，正琢磨著怎么把那個長腿忍者抓回去，剝皮抽筋泡進福爾馬林當標本展覽呢！”
他頓了頓，渾濁的目光驟然穿過彌漫的酒氣，變得如同被歲月磨礪過的舊剃刀般鋒利，直刺昂熱：
“關(guān)鍵是，昂熱！它把這些東西抖落出來圖什么？圖個樂子？還是……”他刻意拖長了尾音，渾濁的眼中精光一閃，“……在宣告某種意志？或者說，在‘引導(dǎo)’某種我們看不見的洪流？”
他意有所指地重重咬出“引導(dǎo)”二字：
“這天幕它幾乎屏蔽了所有對話，唯獨在吐出‘潞明飛’這個名字時，清晰得刺耳！這意味著什么？昂熱？它在給我們，給所有人，豎起一根避雷針？還是點燃一根導(dǎo)火索？”
昂熱沉默。
這一點，他同樣敏銳地捕捉到了。
而且，以他對那些老對手的了解……那些在陰影里與他斗了一輩子的老怪物們，怎么可能意識不到？
不，他們不僅意識到了，恐怕此刻早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亮出了獠牙，正瘋狂地掘地三尺！
“雖然現(xiàn)在只露了個名兒，”
守夜人晃悠著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昂熱，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
“但憑外面那群聞著腥味就發(fā)瘋的鯊魚，還有他們家族里那些老棺材瓤子的手段……從地球犄角旮旯里把一只螞蟻翻出來，也就是喘口氣的功夫。你可得把褲腰帶勒緊了，老伙計，風(fēng)暴……已經(jīng)在路上了?！?/p>
昂熱指間的雪茄被無意識地捏緊，堅韌的茄衣發(fā)出細微的呻吟。
他當然清楚副校長的警告字字千鈞，更明白那個遠在中國的普通少年，已然被推到了足以將他撕碎的恐怖風(fēng)暴中心。
或許憑借他緊急布下的羅網(wǎng)，能暫時遮蔽住那些探尋的目光……
但在那些盤踞多年的龐然大物面前，這種遮蔽又能持續(xù)多久？
找到他，只是時間問題，一個可能極其短暫的時間！
守夜人沒有回頭，瞇著眼，看著辦公室中視頻投影定格的畫面——酒德麻衣狙殺諾頓的那致命一瞬。
他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帶著某種神經(jīng)質(zhì)的節(jié)奏，敲打著冰涼的玻璃。
“嘖，”他咂了下嘴，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刻薄的審視，“這小娘皮一槍干挺了青銅與火之王，干凈利落，算是立下了潑天的功勞。但……”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渾濁的眼睛里爆射出兩道如同探照燈般的銳利光芒，直刺昂熱眼底深處，語氣帶著強烈的質(zhì)疑和老辣無比的警覺：
“昂熱！你他媽給老子看清楚！這是‘陰神’榜！她排第十！‘陰神’！重點是這個‘陰’字！她到底‘陰’在哪里？她的‘陰’比宰掉一位龍王還要震撼人心！這還沒露出來呢！”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咆哮的緊迫感：
“而這樣的怪物……還有九個！整整九個！當他們都被這天幕像剝洋蔥一樣一層層撕開……昂熱，你告訴我，這世界……會變成什么鬼樣子？！地獄繪圖嗎？！”
“呵！”昂熱突然笑了出來，笑聲短促、冰冷，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
“你他娘的瘋笑什么？”守夜人被這笑聲弄得一愣。
“我在想，”昂熱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眼神卻燃燒著近乎熾熱的戰(zhàn)意，“如果剩下的那九個，都和她一樣……是混血種的話……”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如同淬火的利刃：
“那么，該從王座上跌落、該在巢穴里瑟瑟發(fā)抖的……就是他們龍族了！”
“操！”守夜人瞪大了渾濁的眼睛，狠狠啐了一口，“你他媽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就在副校長這句怒罵的尾音還未完全消散的瞬間——
嗡?。?！
窗外，那懸于天際的巨大天幕，驟然爆發(fā)出萬丈璀璨金光！
全新的影像如同宇宙洪流般洶涌而出，瞬間攫住了全球每一雙眼睛的視線！
自然，也如同磁石般，將校長室內(nèi)這兩位混血種巨擘的心神，死死地釘在了那片驟然亮起的天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