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梅和梁國銘離開后,家里的氣氛變得異常沉悶。
梁玉冰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連晚飯都沒出來吃。
“明娟,要不要叫她一聲?”梁家銘擔憂地看著緊閉的房門。
我搖搖頭:“讓她靜靜吧,被父母誤會的感覺不好受?!?/p>
梁家銘嘆了口氣:“這孩子怎么變成這樣了?明明我們對她這么好?!?/p>
我給他盛了碗湯,輕聲道:“青春期吧,容易鉆牛角尖。”
夜深人靜時,我打開監(jiān)控,看到梁玉冰正趴在床上無聲啜泣,手里攥著一張全家福。
她的手機屏幕亮著,顯示一條剛收到的短信:「明天下午三點,老地方見?!⒔堋?/p>
我瞇起眼睛,迅速截屏保存。這個“阿杰”在前世從未出現(xiàn)過。
第二天早餐時,梁玉冰的眼睛腫得像核桃,卻強裝鎮(zhèn)定地喝著粥。
“玉冰,今天下午我要去趟學校,你和雨萱自己回家?!蔽胰魺o其事地說。
梁玉冰的手指微微顫抖,勺子碰在碗沿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好的,嬸嬸?!?/p>
下午兩點半,我提前躲在學校后門的小樹林里,這里視野開闊又不引人注目。
三點整,梁玉冰鬼鬼祟祟地溜出校門,東張西望地走向附近的廢棄籃球場。
一個染著黃毛、穿著破洞牛仔褲的男生正靠在欄桿上抽煙,看到梁玉冰立刻咧嘴笑了。
我悄悄靠近,用手機拍下他們會面的場景。
“怎么才來?”黃毛不耐煩地掐滅煙頭。
梁玉冰咬著嘴唇:“最近被盯得緊,好不容易才溜出來?!?/p>
黃毛一把摟住她的腰:“想死我了,寶貝?!?/p>
我的手指緊緊攥住手機,繼續(xù)拍攝。
“阿杰,我受不了了!”梁玉冰突然哭了出來,“那個賤人天天折磨我,我爸媽還不相信我!”
阿杰輕佻地摸著她的頭發(fā):“那就別回去了,跟我走吧?!?/p>
“不行!”梁玉冰慌亂地搖頭,“我還要上學……”
“上個屁學!”阿杰突然變臉,一把推開她,“你不是說那家人虐待你嗎?老子好心幫你,你還推三阻四?”
梁玉冰被推得踉蹌幾步,差點摔倒:“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阿杰逼近她,眼神兇狠,“別忘了,你那些事我可都知道?!?/p>
梁玉冰的臉色瞬間慘白:“阿杰,你別這樣……”
我悄悄后退幾步,撥通了學校保安室的電話:“喂,老李嗎?我是謝老師,后門籃球場有幾個社會青年騷擾學生,能麻煩你們處理一下嗎?”
十分鐘后,學校的保安趕到,阿杰罵罵咧咧地翻墻跑了。
梁玉冰則被保安護送回學校,我繞路從正門進去,假裝剛開完會的樣子。
“玉冰?你怎么和保安在一起?”我故作驚訝地問。
梁玉冰渾身發(fā)抖,嘴唇都咬出了血印:“沒、沒什么,嬸嬸?!?/p>
保安老李嚴肅地說:“謝老師,您侄女差點被社會青年騷擾,幸好我們及時趕到?!?/p>
我立刻露出擔憂的表情:“天??!玉冰,你沒事吧?”
梁玉冰機械地搖頭,眼神空洞。
回到家,我堅持要帶梁玉冰去醫(yī)院檢查,她死活不肯,最后在我的“強迫”下才勉強同意。
“醫(yī)生,我侄女今天受到了驚嚇,您給好好看看?!蔽覒n心忡忡地說。
醫(yī)生簡單檢查后表示沒有外傷,但建議觀察心理狀態(tài)。
“玉冰,能和嬸嬸說說那個男生是誰嗎?”回程的車上,我柔聲問道。
梁玉冰蜷縮在座位上,聲音細如蚊吶:“就、就是學校附近的混混……”
“他威脅你了?”我敏銳地抓住重點。
梁玉冰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沒、沒有……”
我沒有繼續(xù)追問,而是嘆了口氣:“玉冰,以后放學直接回家,別在外面逗留。實在不行,嬸嬸每天來接你?!?/p>
梁玉冰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不用了嬸嬸!我、我自己能行!”
我假裝沒注意到她的異常反應,繼續(xù)道:“對了,下周是你爺爺七十大壽,全家都會去,你準備個節(jié)目吧?!?/p>
“節(jié)目?”梁玉冰愣住了。
“是啊,你不是在學鋼琴嗎?彈一首給爺爺祝壽。”我笑著說,“正好讓大家看看你的學習成果?!?/p>
梁玉冰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我、我才學了兩個月……”
“沒關(guān)系,就彈最簡單的。”我拍拍她的肩,“《生日快樂》總會吧?”
梁玉冰的手指絞在一起,指節(jié)都泛白了:“嬸嬸,我、我能不能不……”
“玉冰,”我打斷她,語氣依然溫柔但不容拒絕,“這是全家團聚的好機會,你不想讓爺爺高興嗎?”
梁玉冰最終低下頭,微不可聞地說了聲“好”。
當晚,我“無意間”向梁家銘提起梁玉冰被混混騷擾的事。
“什么?”梁家銘震驚地放下報紙,“玉冰沒事吧?”
“幸好保安及時趕到?!蔽覈@了口氣,“那孩子嚇壞了,問她什么都不說?!?/p>
梁家銘皺眉思索:“會不會是被人威脅了?”
“我也這么想?!蔽覊旱吐曇?,“家銘,玉冰最近有沒有問你要過錢?”
梁家銘回憶了一下:“上周確實要了五十塊,說是買學習資料?!?/p>
我憂心忡忡地說:“我擔心她是不是被人勒索了……”
梁家銘立刻站起身:“明天我去學校了解一下情況!”
我拉住他:“別急,先觀察幾天。如果是勒索,對方肯定還會聯(lián)系她?!?/p>
梁家銘點點頭,重新坐下:“明娟,還是你細心?!?/p>
我靠在他肩上,掩飾眼中的冷意。
第二天是周六,鋼琴課的日子。
我親自送梁玉冰去上課,并在教室外“耐心等待”。
透過玻璃窗,我看到她心不在焉地按著琴鍵,老師頻頻皺眉。
下課后,老師叫住我:“謝女士,梁玉冰最近狀態(tài)很差,根本沒法集中注意力?!?/p>
我露出歉意的表情:“對不起老師,她最近遇到些事情,情緒不太穩(wěn)定。”
老師嘆了口氣:“下周的表演恐怕……”
“請放心,”我堅定地說,“玉冰一定會努力的,對吧,玉冰?”
梁玉冰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回家的路上,我“關(guān)切”地問:“玉冰,是不是擔心下周的表演?要不要嬸嬸陪你多練習?”
梁玉冰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不、不用了,我自己練就行?!?/p>
“那好吧?!蔽覈@了口氣,“需要幫忙隨時說?!?/p>
接下來的幾天,梁玉冰明顯心事重重,經(jīng)常半夜還亮著燈。
通過監(jiān)控,我看到她對著琴譜發(fā)呆,時不時抹眼淚。
爺爺壽宴前一天晚上,我“偶然”經(jīng)過她的房間,聽到里面?zhèn)鱽韷阂值目蘼暋?/p>
“玉冰,怎么了?”我推門而入,假裝驚訝地問。
梁玉冰慌忙擦干眼淚:“沒、沒什么,嬸嬸?!?/p>
我走到她身邊坐下,柔聲道:“是不是擔心明天的表演?練得怎么樣了?”
梁玉冰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還、還行……”
“那彈給嬸嬸聽聽吧?!蔽椅⑿χf。
梁玉冰的身體明顯僵硬了:“現(xiàn)、現(xiàn)在?”
“是啊,就當是彩排?!蔽依呦蚩蛷d的電子琴,“來吧,別害羞?!?/p>
梁玉冰顫抖著坐在琴前,手指懸在琴鍵上方,遲遲沒有落下。
“怎么了?”我“關(guān)切”地問。
“我、我忘了譜子……”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我拍拍她的肩:“沒關(guān)系,《生日快樂》很簡單,跟著感覺來?!?/p>
梁玉冰深吸一口氣,開始彈奏,但錯音連篇,節(jié)奏全無。
“停?!蔽掖驍嗨?,語氣依然溫和,“玉冰,你這兩個月都學什么了?”
梁玉冰的眼淚奪眶而出:“對不起,嬸嬸,我、我太笨了……”
我嘆了口氣:“明天就要表演了,這可怎么辦?”
梁玉冰突然跪下來抓住我的手:“嬸嬸,求求你,別讓我表演了!我會丟臉的!”
我扶她起來,語重心長地說:“玉冰,答應過的事就要做到。這樣吧,今晚我陪你練通宵,一定能學會?!?/p>
梁玉冰的臉色瞬間慘白。
接下來的五個小時,我“耐心”地陪她一遍遍練習這首簡單的曲子。
每當她彈錯,我就溫柔地糾正;每當她崩潰大哭,我就安慰鼓勵。
凌晨兩點,梁玉冰的手指已經(jīng)紅腫,眼淚也流干了,終于能勉強彈完整首曲子。
“你看,努力就會有收獲?!蔽倚牢康卣f,“明天一定會讓爺爺驕傲的。”
梁玉冰木然地點點頭,眼神空洞得像具行尸走肉。
壽宴當天,全家三十多口人齊聚酒店。
王春梅看到女兒,驚訝地問:“玉冰,你怎么這么憔悴?”
梁玉冰勉強笑了笑:“昨晚復習功課睡晚了?!?/p>
我適時地插話:“玉冰為了給爺爺祝壽,特意準備了鋼琴表演呢?!?/p>
王春梅驚喜地睜大眼睛:“真的嗎?玉冰你會彈鋼琴了?”
梁玉冰低著頭不說話,我代她回答:“學了兩個月,進步很大呢?!?/p>
壽宴進行到一半,主持人宣布:“下面有請梁老的孫女梁玉冰為大家?guī)礓撉侏氉?!?/p>
在眾人的掌聲中,梁玉冰機械地走向角落的鋼琴。
她坐下后,深吸一口氣,開始彈奏。
第一個音就錯了,接著第二個、第三個……整首曲子支離破碎,慘不忍睹。
賓客們面面相覷,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王春梅的臉色難看至極,梁國銘則尷尬地低著頭。
梁玉冰彈到一半突然停下,捂著臉跑出了宴會廳。
“我去看看她?!蔽疫B忙起身追出去。
在洗手間里,我找到正在痛哭的梁玉冰。
“玉冰,怎么了?”我“關(guān)切”地問。
她抬起頭,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實的恨意:“你是故意的!”
我假裝驚訝:“玉冰,你在說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彈不好,還逼我表演!”她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就是想讓我出丑!”
我嘆了口氣,語氣依然溫柔:“玉冰,嬸嬸是為你好。人生總會遇到挫折,要學會面對?!?/p>
梁玉冰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我恨你!我恨你們所有人!”
說完,她推開我沖出了洗手間。
我沒有立即追上去,而是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回到宴會廳,王春梅立刻拉住我:“玉冰呢?”
我露出擔憂的表情:“跑出去了,說要一個人靜靜?!?/p>
王春梅焦急地說:“這孩子怎么回事?學了兩個月還彈成這樣!”
“春梅,別怪她?!蔽逸p聲勸道,“玉冰最近壓力很大,昨天練到凌晨兩點呢。”
“什么?”梁國銘震驚地問,“你讓她練到那么晚?”
我“自責”地低下頭:“怪我,太心急了,想讓她在爺爺面前表現(xiàn)好些……”
梁老爺子擺擺手:“算了算了,孩子有心就好?!?/p>
宴會不歡而散,回到家時,梁玉冰已經(jīng)鎖在房間里不肯出來。
“明娟,我們是不是對玉冰太嚴厲了?”梁家銘憂心忡忡地問。
我靠在他肩上,輕聲道:“家銘,玉不琢不成器啊。”
第二天一早,我發(fā)現(xiàn)梁玉冰的眼睛又紅又腫,顯然哭了一夜。
“玉冰,喝點粥吧?!蔽覝厝岬剡f過碗。
她機械地接過,小口啜飲,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昨天的事別放在心上?!蔽野参康溃盃敔敽芨袆幽愕男囊??!?/p>
梁玉冰的手抖了一下,粥灑在了桌上。
“對不起,嬸嬸?!彼龡l件反射般地道歉。
我拿抹布擦干凈桌子,輕聲道:“沒關(guān)系,嬸嬸不怪你。”
梁玉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周一上學前,我“無意”中提到:“玉冰,那個騷擾你的男生沒再找你吧?”
梁玉冰的身體明顯僵硬了:“沒、沒有?!?/p>
“那就好?!蔽倚χ硭囊骂I(lǐng),“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訴嬸嬸,知道嗎?”
梁玉冰點點頭,快步走出了家門。
通過學校里的“眼線”,我得知梁玉冰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被老師點名批評了好幾次。
放學后,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再次溜去了廢棄籃球場。
我悄悄跟在后面,看到阿杰早已等在那里。
“錢呢?”阿杰一把抓住梁玉冰的手腕。
梁玉冰疼得皺眉:“我、我沒錢……”
“沒錢?”阿杰惡狠狠地說,“那老子就把你偷東西、撒謊的事全告訴你嬸嬸!”
梁玉冰驚恐地搖頭:“不要!我、我再想辦法……”
“明天,最后期限!”阿杰甩開她的手,“不然有你好看!”
我悄悄拍下這一幕,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劃。
回到家,我“關(guān)心”地問晚歸的梁玉冰:“玉冰,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在、在學校寫作業(yè)?!彼Y(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
我沒有拆穿她,而是笑著說:“快去洗手吃飯吧?!?/p>
晚飯后,梁家銘把侄女叫到書房:“玉冰,大伯有話說。”
梁玉冰緊張地絞著手指:“什、什么事,大伯?”
梁家銘遞給她一個信封:“這是五百塊錢,聽說你想買復習資料?”
梁玉冰震驚地抬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拿著吧?!绷杭毅懘葠鄣卣f,“好好學習,別讓大伯失望?!?/p>
梁玉冰顫抖著接過信封,眼淚奪眶而出:“謝、謝謝大伯……”
我在門外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
梁玉冰,你以為這是雪中送炭嗎?
不,這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