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冰窟出來，甬道分了岔。左邊的路黑黢黢的，透著股腐臭味；右邊的路卻隱約有光，冰面反射著什么東西的光澤，晃得人睜不開眼。
“往哪走？” 白靈溪舉著手電照了照兩邊，眉頭皺成了疙瘩，“左邊的能量場紊亂，右邊的很穩(wěn)定，但……有點(diǎn)太穩(wěn)定了，像人為布置的?！?/p>
陸沉沒看她的儀器，反而蹲下身，摸了摸右邊路面的冰碴：“右邊有金屬味?！?他指尖捻了捻，冰碴里混著點(diǎn)銀白色的粉末，“是銀子?！?/p>
“銀子？” 陳瞎子眼睛瞬間亮了，搓著手往右邊跑，“難道是寶藏？我太爺爺?shù)娜沼浝镎f，九世陵藏著前清的賑災(zāi)銀！當(dāng)年慈禧太后挪用了，后來不知怎么就藏進(jìn)了這墓里……”
“站??！” 陸沉突然喝住他，聲音冷得像冰窟里的寒氣。
陳瞎子的腳剛要踏進(jìn)右邊的路口，嚇得猛地收回來，轉(zhuǎn)頭看陸沉：“陸爺，咋了？有粽子？”
陸沉沒說話，撿起塊石頭往右邊扔過去。石頭落地的瞬間，突然發(fā)出“嗤啦”的響聲，像是碰到了什么腐蝕性的東西，冒出股黑煙，轉(zhuǎn)眼就化成了一攤灰。
“是‘腐骨水’?！?蘇云溪舉著琉璃燈走過去，燈光照亮了路口的地面，那里鋪著層薄薄的透明液體，不仔細(xì)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玄門用來防盜的，沾到一點(diǎn)，骨頭都能化掉?！?/p>
白靈溪用手電筒照了照，皺眉道：“就是強(qiáng)酸溶液，古代沒燒堿，用的是硫磺和硝石提煉的，穩(wěn)定性差，遇金屬會反應(yīng)?！?她指了指路面的反光，“銀子應(yīng)該就在里面，但被酸泡著，拿出來也廢了?！?/p>
“廢了也比沒有強(qiáng)??！” 陳瞎子急道，“那可是賑災(zāi)銀！能換多少大洋？夠咱買十輛汽車，開個大宅院了！” 他說著就要找東西墊腳，想繞開腐骨水。
“啪！”
陸沉一巴掌扇在他后腦勺上，打得陳瞎子眼冒金星。
“你瘋了？” 陸沉的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嚴(yán)厲，“這錢是賑災(zāi)的！當(dāng)年多少老百姓等著這筆錢活命，被貪官挪進(jìn)墓里，沾了多少冤魂的血？你敢碰，不怕爛手？”
陳瞎子被他吼懵了，捂著頭嘟囔：“不就是點(diǎn)銀子嗎……盜墓不就是為了錢……”
“盜墓是為了活命，不是為了發(fā)橫財。” 陸沉打斷他，眼神冷得嚇人，“我盜過地主的墓，盜過貪官的墓，但賑災(zāi)銀、軍餉銀，碰都不碰。這是規(guī)矩?！?/p>
蘇云溪看著他，突然覺得手里的琉璃燈暖和了點(diǎn)。燈芯的白火不再發(fā)抖，反而輕輕跳動著，映得陸沉的側(cè)臉柔和了不少——原來這個滿嘴“盜墓賊”的痞子，心里也有桿秤。
“那……那咱咋過去？” 陳瞎子委屈地問。
陸沉沒理他，轉(zhuǎn)身往左邊的岔路走：“這邊能繞過去，就是遠(yuǎn)點(diǎn)?！?/p>
左邊的路果然難走。甬道狹窄，只能容一個人通過，墻壁上長滿了濕滑的苔蘚，時不時有水滴從頭頂落下，砸在脖子上，涼颼颼的。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面突然開闊起來，像是個藏寶庫。
寶庫中央堆著十幾個大木箱，箱蓋都開著，里面裝滿了銀光閃閃的元寶，正是他們要找的賑災(zāi)銀！和右邊不同，這里的銀子沒被腐骨水泡過，完好無損，在琉璃燈的映照下，晃得人眼睛疼。
“真的是賑災(zāi)銀！” 陳瞎子撲過去，剛要伸手摸，又被陸沉拽了回來。
“別碰?！?陸沉的聲音沉了沉，指著元寶上的印記，“上面刻著‘光緒二十七年’，是當(dāng)年山西大旱時撥的款，我老家就是山西的，我爺爺說過，那年餓死了上萬人，尸體堆得像山一樣。”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讓陳瞎子和白靈溪都沉默了。
蘇云溪的目光落在最上面的一個元寶上，那里沾著點(diǎn)暗紅色的痕跡，像是干涸的血跡。她舉著燈照過去，燈光下，血跡漸漸顯露出個模糊的手印，很小，像是個孩子的手。
“這錢……確實(shí)碰不得?！?她低聲說，“上面有怨氣，拿了會招災(zāi)。”
白靈溪沒說話，只是從包里掏出個小瓶子，小心翼翼地刮了點(diǎn)血跡，裝進(jìn)瓶里：“回去化驗(yàn)一下，看看是不是人血。如果真是……這墓主的罪就大了?！?/p>
陸沉走到一個沒上鎖的木箱前，里面沒裝銀子，而是堆著些舊衣物和書信。他拿起一封信，信紙已經(jīng)泛黃發(fā)脆，上面的字跡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寫的：“……銀已運(yùn)至九陵，暫存冰窟，待風(fēng)聲過后，必送山西。然馬老鬼覬覦此銀，恐生變數(shù)……若我遭不測，望后世有義士取銀，救萬民于水火……”
“是當(dāng)年押送銀子的官差寫的。” 陸沉捏著信紙，指節(jié)泛白，“他沒貪這筆錢，是想等著送回去。”
陳瞎子的臉有點(diǎn)紅，撓著頭小聲說：“那……那咱現(xiàn)在咋辦？總不能就這么放著吧？”
陸沉沒說話，轉(zhuǎn)身往外走。
“陸爺！你去哪？” 陳瞎子趕緊跟上。
“找個能燒東西的地方?！?陸沉的聲音悶悶的，“這些信，還有那箱舊衣物，該燒了給官差送過去?！?/p>
蘇云溪和白靈溪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寶庫外有個小耳室，里面堆著些枯枝，像是以前守陵人留下的。陸沉把書信和衣物放在枯枝上，蘇云溪舉著琉璃燈湊過去，燈芯的白火輕輕一碰，枯枝就“騰”地燃了起來，火苗躥得很高，映得每個人的臉都紅紅的。
“官差大哥，你的心意，我們收到了?！?陸沉對著火堆作了個揖，“銀子我們會想辦法送出去，你安心走吧?！?/p>
火苗里，似乎傳來聲輕輕的嘆息，然后漸漸小了下去，只留下一堆灰燼。
就在這時，陸沉突然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打開一看，里面是顆用紅紙包著的糖，晶瑩剔透的，像是冰糖。
他走到蘇云溪面前，把糖遞過去，語氣有點(diǎn)不自然：“喏，給你的?！?/p>
蘇云溪愣住了：“哪來的？”
“剛才在山坳外，把之前盜的贓款捐給了賑災(zāi)棚，那的大嬸塞給我的，說甜的，能壓驚?！?陸沉別過臉，耳尖有點(diǎn)紅，“我不愛吃甜的?！?/p>
蘇云溪看著他手里的糖，又看了看他剛才打陳瞎子時還帶著戾氣的手，突然覺得心里暖暖的。她接過糖，指尖碰到他的指尖，燙得像被燈芯燎過。
“謝謝?！?她小聲說，把糖放進(jìn)嘴里。
真甜。
甜得她眼睛都有點(diǎn)發(fā)濕。
琉璃燈的燈芯突然“騰”地亮了起來，比剛才燒腐骨水時還亮，暖黃色的光暈籠罩著兩人，把周圍的寒氣都驅(qū)散了。
“哎？燈咋亮了？” 陳瞎子湊過來，指著燈芯，“是不是這糖有魔力？”
白靈溪翻了個白眼：“是情緒影響能量場。人在愉悅時，生物電會增強(qiáng)，她的燈對這種波動很敏感?！?她頓了頓，看著陸沉，語氣有點(diǎn)復(fù)雜，“沒想到你這種盜墓賊，還會捐錢賑災(zāi)。”
“我咋了？” 陸沉挑眉，“盜墓賊就不能做好事？” 他突然從懷里掏出張紙，遞給白靈溪，“這是我畫的路線圖，從后山的密道出去，能繞開軍閥的關(guān)卡，你拿著這圖，找個靠譜的商會，讓他們把賑災(zāi)銀運(yùn)走。”
白靈溪愣住了：“你不一起去？”
“我還有事?！?陸沉看向蘇云溪，“九陵大陣的事沒解決，她一個人守陵太危險。”
蘇云溪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嘴里的糖好像更甜了。
陳瞎子突然尖叫起來：“陸爺！你這是要當(dāng)活菩薩?。∽鎺煚旓@靈了！九世惡人轉(zhuǎn)性了！”
“再喊把你扔回冰窟喂活尸?！?陸沉踹了他一腳，卻沒真用力。
白靈溪看著手里的路線圖，又看了看陸沉和蘇云溪，突然笑了：“行，銀子的事交給我。但你們記住，第三世陵的入口在兵馬俑的耳室，我爹的筆記里畫著，那里有解開‘血煞’和‘善靈’關(guān)聯(lián)的關(guān)鍵，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就去找你們?！?/p>
她轉(zhuǎn)身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停下，回頭看了眼蘇云溪嘴里的糖，嘴角勾了勾：“科學(xué)證明，甜食能促進(jìn)多巴胺分泌，有助于緩解緊張。你多吃點(diǎn)，免得能量場不穩(wěn)定?！?/p>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耳室里只剩下陸沉、蘇云溪和陳瞎子。
火堆已經(jīng)滅了，只剩下點(diǎn)余溫。陸沉看著蘇云溪，突然笑了：“還愣著干啥？走了，去第三世陵。”
蘇云溪點(diǎn)點(diǎn)頭，跟在他身后，嘴里的糖還在慢慢融化，甜味順著喉嚨淌下去，暖到了心里。她舉著琉璃燈，燈光照亮了陸沉的背影，他后背的傷口還沒好，走路時有點(diǎn)微跛，卻依舊挺直著，像根不會彎的洛陽鏟。
她突然想起第一世的幻象里，那個穿玄門服飾的大師兄，也是這樣的背影，把她護(hù)在身后，說：“清鳶，我引開追兵，你活下去?！?/p>
原來九世輪回，有些東西，從來都沒變過。
“陸沉?！?她突然喊他。
“嗯？” 陸沉回頭看她。
蘇云溪咬了咬唇，鼓起勇氣問：“你……你真的覺得，我們能解開九陵大陣嗎？”
陸沉走到她面前，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動作有點(diǎn)生澀，卻很溫柔：“你爹守了九代，我盜了九世，老天爺讓我們碰到一起，肯定不是讓我們繼續(xù)斗的?！?他指了指她手里的燈，又指了指自己后頸的痣，“你看，燈和痣都沒意見，你有啥意見？”
蘇云溪被他逗笑了，眼眶卻有點(diǎn)紅。
陳瞎子在旁邊看得著急：“哎呀！你們倆別磨磨蹭蹭了！再不走，天就要亮了！軍閥的人該來了！”
陸沉沒理他，只是看著蘇云溪笑，眼里的痞氣少了點(diǎn)，多了點(diǎn)別的東西，像琉璃燈的光，暖暖的。
蘇云溪也笑了，舉著燈往前走：“走了，去第三世陵?！?/p>
陸沉趕緊跟上，順手拍了下陳瞎子的后腦勺：“催什么？再催讓你背我們倆走?！?/p>
陳瞎子哀嚎一聲，趕緊跟上，心里卻樂開了花——
九世惡人變活菩薩，守陵女笑靨如花，這CP，磕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