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逃出足夠遠的距離,身后那棟建筑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裊裊的煙塵。
確認暫時沒有新的威脅跟來,他們拐進了一條廢棄的商業(yè)街。
街邊的店鋪櫥窗盡碎,人形模特東倒西歪,身上落滿了厚厚的灰。
沈驍?shù)哪_步停在一個半塌的車庫前。
車庫的卷簾門被外力扭曲成一團廢鐵,勉強撐起一小片空間。
這里能擋住大部分飄落的塵埃。
陸琛跟著鉆了進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
空氣中彌漫著混凝土粉末與腐朽金屬混合的刺鼻氣味。
沈驍靠在唯一還算完整的墻壁上,沒有坐下。
他扯下自己左臂上已經(jīng)燒得破破爛爛的作戰(zhàn)服布料。
嘶啦一聲。
布料連著一些皮肉被一同撕下。
陸琛的喘息停了半秒。
那里的景象遠比他剛才瞥見的要恐怖。
腐蝕液熔穿了衣服,更熔穿了皮肉。
傷口邊緣的組織已經(jīng)碳化發(fā)黑,中心則是潰爛的血肉,甚至能看到被液體侵蝕得坑坑洼洼的骨頭表面。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傷。
這簡直像被某種活物啃食過。
沈驍本人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他從自己的戰(zhàn)術(shù)背包里取出一個密封的軍用急救包,動作利落得像是在處理別人的傷。
他擰開水壺,用僅剩不多的清水沖洗著傷口。
水流過焦黑的爛肉,帶走一些污血與碎屑。
這個過程中,沈驍?shù)纳眢w緊繃如一張拉滿的弓,額角的汗珠匯成小溪,沿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
但他始終沒有發(fā)出一丁點聲音。
清洗完畢,他拿出一支藥膏,毫不猶豫地擠在傷口上。
藥膏接觸到潰爛血肉的瞬間,他整個人的肌肉都劇烈地痙攣了一下。
陸琛甚至能聽到他牙齒死死咬合發(fā)出的咯吱聲。
他別開臉,無法再看下去。
他將自己懷里那個沉甸甸的藥包倒在地上。
玻璃瓶、塑料盒、錫紙板,叮叮當當滾落一地。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分類。
退燒藥、止痛劑、消毒水……
他的手指在一堆藥品中快速翻找,終于,他找到了目標。
幾盒包裝完好的廣譜抗生素。
陸琛的心臟總算落回了原處。
這一趟,不算全無收獲。
他拿起一盒抗生素與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走到沈驍面前。
沈驍已經(jīng)用繃帶將傷口一圈圈纏好,白色的紗布很快就被血浸透,變成刺目的紅色。
“你需要這個?!?/p>
陸琛把藥和水遞過去,他的指尖在微微發(fā)顫。
“盡快服下。”
沈驍抬起頭,看了他片刻,沒有說話。
他接過藥,動作干脆地摳出兩粒,仰頭吞了下去。
冰冷的藥丸滑過喉嚨,他喝了一大口水。
兩人之間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剛才……”
陸琛開口,打破了寂靜。
“謝謝你?!?/p>
他這句道謝說得無比真誠。
如果沒有沈驍最后那一下,他現(xiàn)在就是廢墟里的一塊焦黑的殘骸。
“扯平了。”
沈驍?shù)穆曇舯?,沒有一絲波瀾。
“藥房的主意是你出的?!?/p>
他的話語如同鋒利的刀刃,切斷了陸琛所有感激的表述。
陸琛的嘴唇動了動。
最終沒再說什么。
他知道沈驍?shù)钠狻?/p>
這個人。
不喜欠人情。
也不愿被過多牽扯。
沈驍閉上了眼睛。
他靠著殘破的斷墻。
呼吸逐漸平穩(wěn)。
但他的右手。
始終沒有離開腰間槍套里的武器。
警惕性未曾有絲毫松懈。
陸琛看著他。
沈驍?shù)哪樕廊簧n白。
額頭上的汗珠已經(jīng)干涸。
繃帶滲出的血跡更加明顯。
這傷勢。
究竟會影響他多少戰(zhàn)斗力。
陸琛的心頭再次涌上擔(dān)憂。
他想起沈驍平日里那股壓倒性的力量。
面對怪物時雷厲風(fēng)行的手段。
現(xiàn)在。
他還能像以前一樣強大嗎。
接下來的路程。
只會更加兇險。
診所里的那些人。
他們還能等多久。
沒有藥品。
那些病患的生命如同風(fēng)中殘燭。
而前往大學(xué)城。
那是一個遙遠而充滿未知的目的地。
沈驍?shù)膫?/p>
讓原本就模糊的希望。
變得更加渺茫。
陸琛的手緊緊攥著藥包。
沉甸甸的重量。
此刻卻讓他感到無比沉重。
他看了一眼廢墟外漆黑的夜。
遠方的死城。
似乎正在發(fā)出無聲的獰笑。
等待著他們的,又會是什么。
新的危機。
正在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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