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洗手池里，發(fā)出空洞的回響。陳默死死盯著鏡中那雙泛著詭異暗紫、邊緣游動著灰線的眼睛，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沖刷著他的理智。他用力閉上眼，再猛地睜開——暗紫色依舊頑固地沉淀在瞳孔深處，那些灰線如同細小的毒蟲，在視野邊緣蠕動。
“幻覺……一定是幻覺！”他低聲嘶吼，聲音在狹小的衛(wèi)生間里顯得格外干澀沙啞。他沖回客廳，翻箱倒柜找出半瓶過期幾個月的安眠藥，看也不看就倒出幾粒，混著自來水囫圇吞下。他需要睡眠，需要遺忘，需要證明那只是一場由過度疲勞和壓力引發(fā)的、光怪陸離的噩夢。
藥效很快襲來，混合著極度的精神疲憊，將他拖入一片黑暗。然而，那黑暗并不寧靜。
他感覺自己沉入了冰冷粘稠的泥沼。無數(shù)模糊、扭曲的影子在泥沼深處掙扎、哀嚎，它們沒有具體的形態(tài)，只有純粹的痛苦和怨念形成的漩渦。偶爾，一張張布滿血污、眼球凸出的面孔會猛地從黑暗中撲到他眼前，無聲地尖叫，腐爛的氣息幾乎讓他窒息。他想逃，身體卻像灌了鉛，動彈不得。他感覺自己正被無數(shù)雙冰冷的手拉扯著，一點點沉向泥沼的更深處，那里只有永恒的冰冷和絕望。
“不——！”陳默從噩夢中驚醒，渾身冷汗，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破膛而出。窗外天色微明，灰蒙蒙的光線透進來，房間里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冷。他大口喘息，試圖驅散夢魘的余韻。然而，當他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時，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
房間變了。
不是物理結構上的變化，而是……覆蓋了一層令人作嘔的“污垢”。
墻壁上，一道道暗紅色的、仿佛干涸血跡的污痕無聲地蔓延、交織，如同某種活物的血管網絡。天花板上，凝結著一團團粘稠的、灰黑色的不明物質，像腐爛的油脂，正緩緩地向下滴落?？諝庵衅≈鵁o數(shù)細微的、灰白色的絮狀物，如同燒盡的紙灰，散發(fā)著淡淡的焦臭和……尸體的甜腥。
更讓他頭皮發(fā)麻的是家具表面。他昨晚隨手放在沙發(fā)上的外套，此刻上面竟清晰地印著幾個濕漉漉的、散發(fā)著濃烈鐵銹味的血手??！大小不一，指骨扭曲，像是某種掙扎留下的印記。
“嘔……”強烈的惡心感再次翻涌上來。陳默沖到窗邊，猛地拉開窗簾，想要新鮮的空氣驅散這一切。
晨光涌入，那些污穢的痕跡如同被陽光灼燒的冰雪，迅速變淡、消散。幾秒鐘后，房間恢復了“正?！薄獕Ρ跐嵃?，天花板干凈，空氣里只有微塵在光線中飛舞，外套上什么都沒有。
仿佛剛才的一切，又是他的幻覺。
但陳默知道不是。那股殘留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絕望感，那真實的血腥味，那被無數(shù)怨毒目光注視的毛骨悚然……它們烙印在他的感官里，揮之不去。
他頹然坐倒在地毯上，雙手深深插入發(fā)間?？謶种螅且环N更深沉的無力感和自我懷疑。
我真的……瘋了嗎？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刺耳的鈴聲在死寂的房間里格外驚悚。屏幕上跳動著“林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