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的生日到了。
?
我從他跟朋友打電話時偷聽到的，還聽到他說“不過生日，沒意思”。這怎么行？他以前總給我買零食，我也要給他準備禮物！
?
可是我沒有錢，也不知道人類喜歡什么。
我坐在地上想了半天，突然看到了他書桌上的高數課本——那本書的封面被我咬過，還留著幾個牙印。
?
有了！
?
我趁江野去上課，翻出他藏起來的彩色鉛筆（上次我用它在墻上畫了只狗，被他念叨了好久），在他的筆記本上畫畫。
我畫了一只很大很大的狼，眉毛皺得像小山，旁邊是一只小小的比格犬，正咬著狼的尾巴。狼的腳邊畫了好多肉干和火腿腸，天空上還飄著一個歪歪扭扭的蛋糕，上面插著一根蠟燭。
?
畫完之后，我覺得不夠好，又在旁邊寫了幾個字。我認識的字不多，寫得歪歪扭扭的：“江野，生日快樂。我會乖乖的?！?/p>
?
寫完我就后悔了——比格的天性使然，我好像做不到“乖乖的”。
?
江野回來時，我正抱著筆記本糾結。他看到我手里的本子，挑了挑眉：“又想畫什么？上次把墻畫臟了還沒罰你?！?/p>
?
我把筆記本遞過去，緊張得手心冒汗。他接過去的時候，手指碰到了我的手心，暖暖的。
?
他翻開筆記本，看到那幅畫時，動作頓住了。夕陽從窗戶照進來，落在他臉上，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在顫抖。
他盯著那幾個歪歪扭扭的字看了很久，突然低聲笑了，笑聲里帶著點哽咽。
?
“誰教你寫的？”他的聲音有點啞。
?
“電視上看的?！蔽倚÷曊f，“不好看嗎？”
?
“好看?！彼压P記本合上，放在胸口，低頭看著我，眼睛亮得嚇人，“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p>
?
那天晚上，他帶我去吃了火鍋。我坐在寶寶椅上，他把羊肉卷燙熟了，吹涼了才放在我碗里。紅油湯底咕嘟咕嘟地冒泡，映得他的臉紅紅的。
?
“小比格，”他突然開口，夾了塊豆腐給我，“跟你說件事?！?/p>
?
“嗯？”
?
“以前你還是小狗的時候，有一次你把我準備了很久的紙質論文稿咬爛了，沒有電子備份?！?/p>
他的聲音很輕，像在說別人的事，“那天晚上我對著電腦坐了一夜，一點思路都沒有。你就在旁邊睡，還打呼，把爪子搭在我鍵盤上。”
?
我有點心虛，低下頭戳著碗里的豆腐。
?
“那時候我真覺得，”他頓了頓，抬起頭看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緒。
“不如抱著你從窗戶跳下去算了。一了百了，省得你再折騰，我也不用這么累?！?/p>
?
我的心猛地一揪，像被什么東西攥住了。
原來，他真的那么討厭我嗎？討厭到想抱著我一起去死？
?
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砸在碗里，濺起小小的水花?！澳闶遣皇恰幌胍伊?？”我哽咽著問，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
江野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擦我的眼淚，動作慌得像第一次抱我的時候。“不是不是，”他急得語無倫次，“我那時候是氣糊涂了，胡說的！你別哭啊……”
?
“你就是不想要我了……”我越哭越兇，尾巴在椅子底下緊緊夾著，“我以前總咬你東西，還把你衣服咬壞了，你肯定早就煩我了……”
?
“沒有！”他把我從寶寶椅上抱起來，讓我坐在他腿上，輕輕拍著我的背，“我沒煩你，真的。你咬我拖鞋的時候，我雖然罵你，但其實覺得……挺有意思的。你晚上吵得我睡不著，我嘴上說要扔你出去，其實每次都怕你凍著，偷偷把狗窩往床邊挪了挪?！?/p>
?
他的聲音很真誠，帶著點慌亂的溫柔：“我那天說想抱著你去死，不是因為討厭你。是因為……”
他深吸一口氣，低頭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是因為我發(fā)現，我好像有點在乎你了。在乎到……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p>
?
我愣住了，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在乎是什么？是像我喜歡啃他的衛(wèi)衣一樣嗎？還是像他給我煎溏心蛋一樣？
?
“你看，”他捏了捏我的臉頰，語氣又恢復了點平時的無奈，“以前我一個人，怎么都行。餓了吃泡面，困了倒頭睡，誰惹我我揍誰?？勺詮挠辛四恪业孟胫o你弄吃的，得盯著你別拆家，得擔心你是不是又闖禍了。我怕我照顧不好你，怕你哪天煩我了，自己跑掉?！?/p>
?
他低頭，用額頭輕輕碰了碰我的額頭，聲音輕得像羽毛：“小比格，我以前是挺暴躁的，也不會照顧人。但我在學，你能不能……再給我點時間？”
?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雙總是半瞇著的眼睛里，此刻盛滿了認真和一點點害怕，像個怕被搶走糖果的小孩。
?
我突然笑了，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頸窩，悶悶地說：“我不跑?！?/p>
?
我的尾巴在他身后搖啊搖，掃過他的后背。他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來，用手臂緊緊地抱住了我。
?
火鍋的熱氣騰騰地往上冒，把我們倆的影子映在墻上，像兩只依偎在一起的小動物。我想，原來在乎不是討厭，是怕失去啊。
?
那我也很在乎江野。在乎他皺著眉給我削蘋果的樣子，在乎他紅著臉被阿姨誤會的樣子，在乎他抱著我說“有我在”的樣子。
?
以后我可以少拆點家，但絕對不能少咬他兩口。誰讓他是我的主人呢？是那個曾經想抱著我去死，卻又把我寵得無法無天的江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