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紅。鋪天蓋地的紅。窗欞上貼著赤金雙喜，廊下垂著朱紗宮燈，連地上鋪的都是猩紅氈毯，
一路從森嚴(yán)的將軍府門蜿蜒至內(nèi)院深處。那紅，烈得像血，鋪天蓋地，沉甸甸地壓進(jìn)人眼里，
灼得生疼。我頂著沉重的鳳冠，端坐在鋪著百子千孫被的拔步床上。眼前一片混沌的紅，
是垂下的金絲流蘇和厚實(shí)的銷金蓋頭。空氣里浮動著濃郁到令人窒息的甜香，是名貴的龍涎，
卻頑固地混著一絲若有似無、陰魂不散的……陳舊紙錢焚燒后的焦糊味兒。
耳朵里灌滿了喧囂。府外震天的鑼鼓鞭炮，鼎沸的人聲，
絲竹管弦隔著重重院落依舊頑強(qiáng)地鉆進(jìn)來?？蛇@些熱鬧，仿佛隔著厚厚的水，聽不真切。
更清晰的，是那些壓低了嗓子、如同毒蛇吐信般絲絲縷縷鉆進(jìn)耳中的議論?！皣K嘖，
瞧瞧這排場，十里紅妝?。④娺@是要把整個京城都搬空不成？”“排場再大有什么用？
新人笑，舊人哭……那位姜家小姐，尸骨怕都還沒爛透吧？”“噓！作死??！敢議論這個？
半月前城樓那事兒……忘啦？三尺白綾！將軍親自下的令！
”“嘶……那這位新夫人……”“還能為什么？你瞎??！
沒瞧見方才下轎時蓋頭被風(fēng)掀開一角？那張臉！活脫脫就是姜晚再世！
只是這氣韻……木頭似的，差遠(yuǎn)了……”“替身唄……唉，姜家也是……”“噓！閉嘴！
主家過來了！”腳步聲雜沓靠近，帶著刻意的恭賀聲瞬間淹沒了竊竊私語。
我挺直的脊背僵硬得像塊石頭，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柔軟的肉里，留下幾個新月形的印子，
卻不覺得疼。蓋頭下的世界一片混沌的紅，我的心卻像浸在臘月結(jié)冰的深井里，冷得發(fā)顫。
姜晚。這個名字，連同半月前那場震動京城的“畏罪自戕”——驃騎大將軍謝珩于風(fēng)雪夜，
在戒備森嚴(yán)的城樓之上，親自下令絞殺發(fā)妻姜氏——像兩把燒紅的烙鐵，
在我空茫一片的記憶里燙下了第一個模糊而灼痛的印記。我是阿蕪，南邊水鄉(xiāng)小戶之女，
父母亡故，家徒四壁，被遠(yuǎn)親送入京城，卻陰差陽錯，
被這權(quán)傾朝野、手上還沾著發(fā)妻熱血的謝大將軍，指為繼室。理由？
大概就是外面那些人說的，我這張臉，像極了死去的姜晚。沉重的腳步聲停在門外，
帶著一股濃烈的、幾乎要凝成實(shí)質(zhì)的壓迫感。喧囂的人聲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掐斷，
瞬間死寂。空氣凝滯得如同凍住的油脂。“吱呀——”雕花木門被推開，
一股冷冽的夜風(fēng)裹挾著更深重的酒氣，猛地灌了進(jìn)來，吹得我蓋頭下的金絲流蘇一陣亂晃。
我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腳步聲沉緩，一步步踏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上，如同悶雷滾過心尖。
濃重的陰影籠罩下來，帶著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壓和熏人的酒意。
一只骨節(jié)分明、異常有力的大手出現(xiàn)在我低垂的視線里，指腹和虎口處覆著一層厚厚的繭，
那是常年握持刀兵、拉弓引弦的證明。那只手，沒有絲毫遲疑，甚至帶著一種粗暴的隨意，
猛地掀開了我頭頂沉重的赤金蓋頭！刺目的光線驟然涌入，我下意識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
對上了一雙眼睛。謝珩就站在我面前，離得很近。他身量極高，穿著繁復(fù)華麗的將軍吉服，
玄色蟒袍襯得他面容愈發(fā)冷峻，如同刀劈斧鑿。只是此刻，
這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帶著濃重的醉意，眼白處布滿血絲，眼神卻銳利如鷹隼，
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審視，死死地釘在我臉上。那目光里沒有半分新婚的喜悅，
只有冰冷的探究，和一種……翻涌著的、濃得化不開的、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像是痛苦，
又像是滔天的恨意。“呵……”一聲短促的、帶著濃重酒氣的冷笑從他喉間溢出。
他微微俯身，帶著強(qiáng)大壓迫感的氣息幾乎噴在我臉上，帶著酒味的灼熱。他伸出兩根手指，
帶著薄繭的指腹極其粗暴地捏住了我的下巴，力道大得讓我瞬間蹙起了眉頭，卻不敢掙扎。
他迫使我抬起頭，更近地迎上他淬了冰似的目光。他的視線在我臉上逡巡，
一寸寸掃過我的眉眼、鼻梁、嘴唇，像是在仔細(xì)比對一件贗品。“像……”他低語，
聲音沙啞，“真他娘的像……”那語氣里沒有贊嘆，
只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厭棄和……不甘？捏著我下巴的手指驟然收緊，痛楚尖銳地傳來。
我被迫仰著頭，清澈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他此刻暴戾而扭曲的神情?！鞍⑹?？
”他念著我的名字，帶著濃重的嘲弄，“知道本將為什么娶你嗎？
”我被迫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布滿血絲的眼睛，那里面翻涌著近乎瘋狂的情緒。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心臟，讓我?guī)缀鯚o法呼吸。我努力地、極其艱難地彎起嘴角，
試圖擠出一個溫順柔和的弧度，盡管下巴的劇痛讓這個笑容顯得僵硬而破碎。
“妾身……”我的聲音很輕，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又竭力維持著平穩(wěn)，“明白。
”短短四個字，仿佛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我明白，我只是一道影子，
一具在正主尸骨未寒時就被匆匆推上臺面的、可悲的皮囊。謝珩似乎沒料到我會如此回答，
如此平靜，如此……識趣。捏著我下巴的手指力道微不可察地松了一瞬，
眼底翻涌的暴戾似乎凝滯了片刻，隨即被一種更深沉、更陰鷙的審視所取代。他猛地甩開手，
仿佛觸碰到了什么骯臟的東西。我被他甩得一個趔趄，差點(diǎn)栽倒在錦被上。
下巴處火辣辣的痛。“明白就好。”謝珩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溫度，轉(zhuǎn)身走向桌邊，
拿起那對沉重的赤金合巹杯，看也不看，仰頭就將其中一杯烈酒灌了下去。
辛辣的酒液順著他的下頜滑落，沒入衣領(lǐng)。他背對著我，
高大的身影在龍鳳喜燭跳躍的光線下，投下一片濃重壓抑的陰影。“安分待著。
守好你這張臉。”他丟下這句話，將空杯重重?fù)ピ谧郎?，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隨即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厚重的門在他身后“砰”地一聲關(guān)上。
2日子在將軍府這座華美森冷的牢籠里滑過，轉(zhuǎn)眼秋意深濃。庭院里的梧桐葉落了大半，
光禿禿的枝椏刺向灰蒙蒙的天空，更添蕭索。我住在名為“棲梧院”的東廂。院子很大，
陳設(shè)精美，卻空曠冷寂得可怕。謝珩極少踏足。偶爾深夜前來，必是帶著一身濃重的酒氣。
他不留宿，似乎這精心布置的院落，只配得上他偶爾的審視和……泄憤。今夜又是如此。
濃重的酒氣裹挾著深秋的寒意，隨著他沉重的腳步一同闖了進(jìn)來。門扇被大力推開，
撞在墻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我正坐在妝臺前，
由小丫鬟云雀替我拆卸白日里梳起的繁復(fù)發(fā)髻。銅鏡里映出謝珩高大而搖晃的身影，
他臉色陰沉，眼神帶著濃重的醉意和一種說不出的煩躁。云雀嚇得手一抖，
剛拔下的赤金點(diǎn)翠步搖“叮當(dāng)”一聲掉落在地上?！皾L出去！”謝珩的聲音嘶啞，
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云雀如蒙大赦，慌忙低頭退了出去，連地上的步搖都忘了撿。
棲梧院里只剩下我和他?？諝馑查g凝滯，沉得如同灌了鉛。燭火不安地跳躍著，
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更添幾分陰鷙。他一步步走近，
帶著濃烈的酒氣和強(qiáng)大的壓迫感。我僵坐在繡墩上，背脊挺直，手心卻沁出冰冷的汗。
他停在我身后，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了我，
銅鏡里只能看到他玄色的衣袍和緊抿的、帶著寒意的唇線?！安鹆?。”他命令道，聲音低沉，
帶著酒后的沙啞和一種莫名的焦躁，“看著礙眼?！蔽疑钗豢跉?，強(qiáng)壓下心頭的驚悸。
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神卻努力維持著平靜。我抬起微微發(fā)顫的手，
摸索著去解腦后盤繞復(fù)雜的發(fā)髻。發(fā)絲纏繞著金簪玉釵，一時竟有些手忙腳亂?！皬U物！
”他不耐煩地低斥一聲，猛地伸出手，一把拂開了我的手！帶著薄繭的、滾燙而粗糙的手指，
毫無預(yù)兆地直接插入了我的發(fā)間！他動作粗暴，
毫無章法地胡亂撕扯著那些固定的發(fā)簪和珠花。犀角梳被他隨手抓起，力道極大地梳下！
“嘶——”頭皮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是他指尖的薄繭，在混亂的撕扯中，
狠狠勾纏住了我鬢邊一縷細(xì)軟的發(fā)絲！他毫無察覺，手下力道未減，猛地一扯！
劇痛瞬間從發(fā)根炸開！像是一道冰冷的閃電，劈開了混沌的意識！“轟——?。?！
”腦海深處，仿佛有驚雷炸響！
跳動的燭火、銅鏡里模糊的倒影、謝珩那雙帶著薄繭的手……一切的一切瞬間被撕裂、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冰冷刺骨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流，
以毀滅性的力量沖垮了記憶的閘門！冰冷的城磚！粗糲、堅硬，透過單薄的囚衣，寒意刺骨。
凜冽的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割得生疼，卷起漫天狂舞的雪花，迷蒙了視線。
耳邊是呼嘯的風(fēng)聲，和城樓下隱約傳來的、如同悶雷滾過的喊殺聲、兵刃撞擊的刺耳銳響！
濃重的血腥味！濃烈得令人窒息，彌漫在冰冷的空氣里，鉆入鼻腔，帶著鐵銹般的腥甜，
直沖腦門！絕望！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刺骨的絕望，像無數(shù)冰針扎進(jìn)心臟，
讓我渾身血液都凍結(jié)了！我死死扒著冰冷的、積雪的垛口，指甲在堅硬的石磚上刮擦，
發(fā)出刺耳的“咯吱”聲，留下幾道帶著血痕的印記。視線拼命地向下望去，穿過漫天風(fēng)雪，
穿過廝殺的人群……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地獄歸來的修羅！
他騎在一匹通體漆黑、神駿異常的高頭大馬上，身處城下混亂戰(zhàn)場的邊緣。
玄甲在雪光中反射出幽冷的光澤，臉上覆著猙獰的修羅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即使在混亂的戰(zhàn)場上，隔著風(fēng)雪和遙遠(yuǎn)的距離，
那雙眼睛依舊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穿透一切喧囂和阻礙，精準(zhǔn)地、死死地鎖定了我！
粗糙的麻繩！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從身后襲來！冰冷的、帶著毛刺的粗糲麻繩，
如同毒蛇般瞬間纏繞上我的脖頸！狠狠勒緊！那雙手！骨節(jié)分明，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覆蓋著厚厚的、我無比熟悉的薄繭！正是這雙此刻在我發(fā)間粗暴撕扯的手！
正是這雙帶著薄繭、曾捏碎我下巴的手！“呃——?。?！
”一聲凄厲到極致的、被死死扼斷在喉嚨里的慘嚎！那是我的聲音！
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被最深愛之人背叛的絕望和滅頂?shù)闹舷⒏?！劇痛！窒息?/p>
頸骨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肺里的空氣被瞬間榨干！眼前金星亂冒，迅速被無邊的黑暗吞噬！
冰冷的繩索深深陷入皮肉，帶著麻刺的劇痛和死亡的冰冷！黑暗！
無邊無際的、冰冷徹骨的黑暗，如同潮水般瞬間將我吞沒！
意識在劇痛和窒息中沉淪、消散……3“啊——！??！”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
猛地從我喉嚨深處迸發(fā)出來！尖銳得幾乎要刺破屋頂！我整個人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狠狠燙到，
猛地從繡墩上彈跳起來！巨大的力量帶翻了沉重的繡墩，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巨響！
妝臺上的螺子黛、胭脂盒、銅鏡……稀里嘩啦被我瘋狂揮舞的手臂掃落在地！
我踉蹌著向后猛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才勉強(qiáng)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胸口劇烈起伏，如同離水的魚，
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脖頸處那驟然復(fù)蘇的、被活活扼殺的劇痛！
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抽氣聲！臉色慘白如金紙，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
豆大的冷汗瞬間浸透了鬢發(fā)和里衣！那雙總是平靜無波、帶著溫順迷茫的眼眸，
此刻卻瞪得極大，瞳孔因?yàn)闃O致的驚駭和痛苦而劇烈收縮著，
里面翻涌著滔天的巨浪——是瀕死的絕望，是被至親至愛背叛的刻骨恨意，是滅頂?shù)闹舷ⅲ?/p>
是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我死死地、如同見了世間最恐怖厲鬼般，
死死地盯著幾步之外、同樣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僵在原地的謝珩！銅鏡碎裂在地，
映出無數(shù)張我此刻扭曲驚駭?shù)哪槪?/p>
和謝珩那張瞬間褪盡血色、寫滿難以置信的錯愕與某種深重恐慌的臉！空氣死寂。
只有我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在落針可聞的房間里回蕩。那縷被扯斷的發(fā)絲，
還纏繞在他帶著薄繭的指尖，在燭光下泛著微弱的、絕望的光澤。
謝珩的臉色已由震驚的慘白轉(zhuǎn)為一種駭人的鐵青。
最初的慌亂被一種更深的、如同困獸般的暴戾和某種被戳穿最隱秘罪行的狂怒所取代。
他眼中的震驚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足以凍結(jié)血液的殺意！“你是誰？！
”他猛地踏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山岳般的壓迫感，瞬間將我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下。
他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個字都淬著毒，“誰派你來的？！說！”他根本不信，或者說，
他拒絕相信眼前這荒誕而恐怖的可能性！姜晚是他親手絞殺，尸骨無存！眼前這個女人，
只能是處心積慮、知曉當(dāng)年內(nèi)情的敵人派來的細(xì)作！
一個試圖用這張臉、用這離奇的“記憶”來摧毀他的細(xì)作！他閃電般出手，
帶著雷霆萬鈞之勢，五指如鐵爪，狠狠抓向我纖細(xì)脆弱的脖頸！這一次，不再是醉后的失控，
而是清醒的、帶著必殺決心的扼殺！他要將這個危險的、動搖他根基的“東西”徹底抹除！
死亡的陰影瞬間降臨！速度太快，力量太強(qiáng)，
我重傷初愈的身體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應(yīng)！
我甚至能感覺到他指尖裹挾而來的、帶著酒氣的勁風(fēng)！然而，
就在那冰冷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我頸間肌膚的前一瞬——我的身體，或者說，
姜晚這具在窒息瀕死中僥幸存活、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痛苦才勉強(qiáng)修復(fù)的身體，
卻爆發(fā)出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超越極限的本能！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
在那千鈞一發(fā)的剎那，我的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和速度，如同演練過千百次般，
猛地向后下腰！同時右腿如同毒蝎擺尾，帶著同歸于盡的狠厲，狠狠踢向他毫無防備的下盤！
動作迅捷如電，帶著一種詭異的戰(zhàn)場搏殺技巧！謝珩的指尖擦著我頸側(cè)溫?zé)岬募∧w掠過，
帶起一陣冰冷的戰(zhàn)栗和火辣辣的刺痛！而他顯然沒料到“阿蕪”會做出如此反應(yīng)，
更沒料到這反擊如此刁鉆狠辣！猝不及防之下，他悶哼一聲，下盤受襲，重心猛地一晃！
這絕非一個水鄉(xiāng)小戶之女、一個溫順怯懦的替身能做出的反應(yīng)！這反應(yīng)，
帶著戰(zhàn)場上無數(shù)次生死搏殺磨礪出的、刻進(jìn)骨子里的本能！是屬于姜晚的！
屬于那個曾與他并肩策馬、在尸山血海中殺出血路的將門虎女！謝珩的動作猛地頓??！
他強(qiáng)行穩(wěn)住身形，抓空的手僵在半空！
他臉上的狂怒和殺意瞬間被一種更深的、如同見了鬼般的駭然所覆蓋！他死死盯著我，
盯著我那雙燃燒著熊熊恨意、此刻卻銳利如鷹隼的眼睛，
盯著我方才那電光火石間展現(xiàn)出的、獨(dú)屬于姜晚的戰(zhàn)斗本能！
“你……”謝珩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掩飾的驚駭，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帶著致命吸引力的念頭，
如同毒藤般瘋狂滋生——難道……難道城樓之上，萬軍之中，
那必殺的絞索……竟未能徹底了結(jié)？
難道眼前這個被他當(dāng)作替身、當(dāng)作玩物、當(dāng)作泄憤工具的女人……真的是……她？
這個念頭帶來的沖擊，甚至超過了她可能是個細(xì)作的威脅！它直指他內(nèi)心深處最陰暗的角落，
最不可告人的罪孽！就在謝珩心神劇震、動作凝滯的這一瞬——我，姜晚！
那雙被恨意燒得通紅的眼眸深處，驟然掠過一絲冰冷而決絕的寒芒！機(jī)會！
強(qiáng)忍著脖頸處翻江倒海的窒息幻痛和眩暈，我猛地咬破舌尖！
尖銳的痛楚和腥甜的血腥味瞬間刺激得我精神一振！借著身體后仰下腰的余勢，
如同蓄滿力的獵豹，不退反進(jìn)！我整個人如同沒有骨頭的靈蛇，
猛地撞進(jìn)謝珩因驚駭而微微敞開的空門！速度之快，帶起一陣凌厲的風(fēng)！與此同時，
我的右手并指如刀，凝聚了全身殘存的所有力氣和滔天的恨意，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
精準(zhǔn)無比地、狠狠地戳向他心口附近一個極其隱蔽的要害穴位——鳩尾穴！這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