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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野草瘋長中 喜歡幻想的幻滅 222411 字 2025-08-09 02: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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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寒意尚未褪盡,校園里高大的懸鈴木只剩光禿禿的枝椏,倔強地指向鉛灰色的天空。然而林小滿的世界,卻像被一道恒定的暖流浸潤著,隔絕了外界的蕭瑟。與程玥的戀情,如同深冬里悄然綻放的溫室花朵,帶著一種不真實的、近乎奢侈的甜蜜。程玥身上那種陽光般明亮耀眼的生命力,和她偶爾流露的、只對林小滿展現(xiàn)的笨拙溫柔,形成一種奇異的反差,精準地填補了她心底長久以來某些隱秘的空洞。那空洞曾經(jīng)被沉默和疏離填充,如今卻被一種健康的、蓬勃的暖意充盈。

她們依舊在圖書館的老位置自習。午后的陽光穿透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溫暖的光斑。林小滿正埋頭在一本厚厚的《西方傳播理論》里,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程玥則對著筆記本電腦屏幕,眉頭微蹙,手指在觸控板上快速滑動,處理著一個棘手的社團活動預算報表。

“嘖,”程玥低低地咂了下舌,帶著點不耐煩,“后勤部那群大爺,報個場地費磨磨唧唧,非要塞一堆附加服務,預算又要超?!彼嗔巳嗝夹?,指尖在鍵盤上無意識地敲擊著,發(fā)出輕微的噠噠聲。

林小滿聞聲抬起頭,目光落在程玥微蹙的眉心和緊抿的唇角上。那熟悉的、帶著點煩躁的專注神情,此刻落在她眼里,卻像一幅生動的畫。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推過去保溫杯,只是安靜地看著,嘴角無意識地彎起一個極小的、溫柔的弧度。陽光勾勒著程玥的側(cè)臉輪廓,連她鼻梁上那點因為熬夜而顯出的小小油光,都顯得格外真實可愛。

程玥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從屏幕上移開視線,對上林小滿含著笑意的眼睛。她緊蹙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剛才的煩躁像被陽光蒸發(fā)了一樣消失無蹤。她身體放松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對著林小滿,唇角勾起一個帶著暖意的、有點孩子氣的笑容,眼神亮晶晶的。

“笑什么?”程玥壓低聲音問,帶著一絲被“抓包”后的赧然。

“沒笑什么。”林小滿搖搖頭,聲音輕軟,卻藏不住眼底的笑意。她低下頭,繼續(xù)看書,但剛才程玥那個瞬間放松下來的、帶著暖意的笑容,卻像一顆小小的糖,融化在她心口,甜絲絲的暖意蔓延開來。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耳根微微發(fā)燙。這種因為對方一個表情就輕易被牽動心緒的感覺,陌生又奇妙。

就在這時,程玥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屏幕毫無預兆地亮了起來,嗡嗡地震動著,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和暖意。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程玥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是“媽媽”。

程玥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方懸停了一秒,才劃開接聽鍵。

“喂,媽?”程玥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清晰,但林小滿敏銳地捕捉到那聲音底下的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電話那頭的聲音透過聽筒,隱約傳來一絲高亢而急促的腔調(diào),聽不清具體內(nèi)容,但那咄咄逼人的語氣卻像冰冷的針,瞬間刺破了圖書館里溫暖的空氣屏障。林小滿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目光依舊落在書頁上,但所有的感官都悄然豎起,捕捉著程玥這邊細微的變化。

程玥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指關(guān)節(jié)泛起一點白色。她臉上的輕松和暖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冰冷的平靜。她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聽著,偶爾從鼻腔里發(fā)出一個極其簡短的、表示在聽的“嗯”聲。那平靜之下,林小滿卻清晰地感覺到一種風暴正在無聲地醞釀。

陽光依舊暖融融地灑在桌面上,但林小滿卻覺得周圍的溫度似乎在急劇下降。她放在書頁上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知道了?!背太h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帶著一種強壓下去的、暗流洶涌的冷硬,“我馬上回去?!?/p>

電話被那邊先一步掛斷,只剩下急促的忙音。程玥保持著舉著手機的姿勢,僵在原地幾秒。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跳躍的光斑上,眼神卻空洞得沒有焦點,只有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像拉滿的弓弦。

圖書館的安靜此刻變得令人窒息。林小滿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像冰冷的藤蔓,悄無聲息地纏繞上來,越收越緊。她看著程玥,想開口問一句“怎么了”,喉嚨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程玥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里那股冰冷的怒意強行壓下。她放下手機,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近乎粗暴的力道。屏幕磕在桌面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

“小滿,”程玥轉(zhuǎn)過頭,看向林小滿。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異常銳利,像出鞘的刀鋒,帶著一種林小滿從未見過的、冰冷刺骨的寒意。那寒意并非針對她,卻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凹依镉悬c急事,我得立刻回去一趟。”程玥的聲音壓得很低,語速極快,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

“很嚴重嗎?”林小滿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程玥的嘴唇抿成一條僵直的線,沒有直接回答。她避開林小滿擔憂的目光,迅速而粗暴地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動作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煩躁。筆記本電腦被“啪”地合上,塞進背包,書本胡亂地疊在一起。

“沒什么大事?!背太h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一種欲蓋彌彰的敷衍,更像是某種自我安慰。她拉上背包拉鏈,動作帶著一股狠勁,“處理完就回來。別擔心?!彼詈罂戳艘谎哿中M,那眼神復雜得難以解讀,有強撐的鎮(zhèn)定,有隱忍的憤怒,還有一絲……林小滿不敢深究的、近乎悲涼的無奈。

說完,程玥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甚至沒有穿上,只是胡亂地搭在手臂上,轉(zhuǎn)身就走。她的腳步又快又重,深色的雙肩包在肩后急促地晃動著,像逃離一場無形的追捕。那挺拔的背影穿過一排排書架,消失在圖書館門口的光影里,留下一種突兀的、被撕裂的空白。

圖書館的安靜重新聚攏過來,包裹住林小滿。陽光依舊明亮溫暖,桌上的光斑依舊跳躍,但剛才那片刻的甜蜜和暖意,卻像被程玥帶走的寒風瞬間凍結(jié)、粉碎??諝饫餁埩糁太h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氣息,此刻卻帶著一種刺骨的冰冷。

林小滿僵在原地,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目光空洞地望著程玥消失的方向。懷里的書頁似乎還殘留著一點程玥指尖的溫度,但更多的,是那種冰冷的、帶著毀滅氣息的預感,沉甸甸地壓在心頭,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拿起程玥剛才沒喝完的那半杯水,指尖觸碰到冰冷的杯壁,寒意直透骨髓。

程玥那句“沒什么大事”,像一塊沉重的冰,沉甸甸地壓在她心上。她了解程玥。那絕非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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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一種粘稠而焦灼的等待中,被無限拉長、扭曲。林小滿回到宿舍,窗外鉛灰色的天空沉沉壓下,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圖書館里那片刻的甜蜜和溫暖,被程玥離開時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和背影徹底擊碎,只剩下一種巨大的、空洞的不安,像冰冷的藤蔓緊緊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手機安靜得可怕。沒有電話,沒有信息。林小滿坐在書桌前,攤開的書本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她強迫自己拿起筆,試圖抄寫筆記,但筆尖懸在紙上,久久落不下去,洇開一個小小的墨點,像她心頭不斷擴散的陰影。室友們說笑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更襯得她這方寸之地的死寂。

終于,在黃昏最濃重的時刻,手機屏幕驟然亮起,嗡嗡地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程玥的名字。

林小滿幾乎是撲過去抓起手機,指尖因為緊張而冰涼顫抖。她迅速接通,聲音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程玥?”

聽筒里傳來的聲音,讓林小滿的心瞬間沉入冰窟。

不再是圖書館里那強壓冷硬的平靜,也不是平時清朗自信的語調(diào)。程玥的聲音像是被砂輪狠狠打磨過,嘶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透著濃得化不開的疲憊、痛苦,以及一種被強行壓抑到極致、瀕臨爆發(fā)的憤怒。背景音里隱約能聽到激烈的爭吵聲,一個尖銳的女聲拔得極高,像指甲刮過玻璃,即使隔著電話也刺得人耳膜生疼。

“……小滿,”程玥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夾雜著粗重的喘息,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擠出這幾個字,“我……我現(xiàn)在……沒法說太多……”

“你在哪?你怎么樣?”林小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著手機的手指用力到骨節(jié)發(fā)白。程玥聲音里那種深切的痛苦,像一把鈍刀,狠狠剜著她的心。

“在家……”程玥的聲音被背景里陡然拔高的尖銳女聲打斷——“……你還有臉打電話?!跟誰?!是不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后面的話語被程玥似乎是捂住話筒的動作模糊了,只剩下憤怒的嘶吼和模糊的嗚咽。

林小滿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她僵在原地,聽著聽筒里傳來的、程玥壓抑著的、痛苦的喘息和背景里那令人心驚肉跳的咆哮與咒罵。每一個模糊的字眼,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她的耳膜,刺穿她的神經(jīng)。

“別怕……”程玥的聲音再次傳來,嘶啞得幾乎不成調(diào),卻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等我……等我處理完……我會……”她的聲音再次被淹沒在激烈的爭吵和某種東西被摔碎的刺耳聲響中。

“程玥!程玥!”林小滿對著話筒急切地呼喊,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沖破喉嚨。

“嘟……嘟……嘟……”

回應她的,只有冰冷而急促的忙音。

電話被掛斷了。

林小滿握著手機,保持著接聽的姿勢,僵立在原地。宿舍里沒有開燈,窗外最后一點天光也被暮色吞噬,房間陷入一片濃稠的昏暗。只有手機屏幕幽幽的光,映亮了她毫無血色的臉和那雙因為巨大震驚而失焦的眼睛。

聽筒里殘留的、程玥痛苦嘶啞的喘息和那尖銳刻毒的咒罵聲,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鬼手,在她耳邊瘋狂地抓撓、回響、放大。那聲音穿透耳膜,直抵她記憶深處最黑暗、最恐懼的角落——

陰暗的走廊,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絕望的氣息。一個歇斯底里的中年女聲,同樣尖銳,同樣刻毒,帶著摧毀一切的瘋狂:“……離她遠點!你這個害人精!都是你!把她帶壞了!讓她變成這種惡心的變態(tài)!……你再敢靠近青青一步試試?!我讓你在學校待不下去!讓你那鄉(xiāng)下的老東西也跟著倒霉!……”

那是蘇青青的母親。多年前,在冰冷的醫(yī)院走廊里,指著她的鼻子,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她、威脅她,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精準地捅向她最脆弱的地方——她的學業(yè),她遠在老家、唯一的依靠爺爺。

記憶的碎片帶著冰冷的寒氣,與此刻聽筒里殘留的咒罵聲瘋狂地重疊、交織、放大!那熟悉的、毀滅性的恐懼感,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在程玥母親那尖銳的咆哮聲中,被瞬間喚醒,昂起了冰冷的頭顱!

“否則后果你承擔不起!”

“讓你那鄉(xiāng)下的老東西也跟著倒霉!”

相似的威脅!相似的毀滅欲!

林小滿的身體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從指尖蔓延到全身,牙齒咯咯作響。手機從她冰涼顫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掉在地板上,屏幕瞬間碎裂,幽光熄滅。房間里徹底陷入黑暗。

她踉蹌著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那冰冷的觸感非但沒有讓她清醒,反而像是一把鑰匙,徹底打開了恐懼的閘門!

黑暗吞噬了視覺,卻讓聽覺和身體的感覺變得更加敏銳、扭曲。耳邊的咒罵聲仿佛還在持續(xù),嗡嗡作響,像無數(shù)只毒蜂在腦子里盤旋。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擊著肋骨,每一次跳動都帶來窒息般的悶痛。冰冷的汗珠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惡寒。

呼吸變得異常困難,每一次吸氣都像在吞咽冰冷的碎玻璃,刺痛著喉嚨和氣管。她張開嘴,想要大口喘息,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急促而破碎的氣流在喉嚨里嘶嘶作響。眼前的黑暗開始旋轉(zhuǎn)、扭曲,仿佛有無數(shù)黑色的漩渦要將她吞噬。

她順著冰冷的墻壁,無力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蜷縮起身體,雙臂緊緊抱住膝蓋,將臉深深埋進臂彎。黑暗和冰冷像潮水般將她淹沒。那被程玥的溫暖暫時驅(qū)散的、關(guān)于蘇青青和那個窒息絕望的過去的巨大陰影,正借著程玥母親那尖銳惡毒的咒罵,瘋狂地反撲回來!它們獰笑著,纏繞上來,勒緊她的脖頸,告訴她:你逃不掉的。你帶來的只有毀滅。你只會害了你在乎的人。

巨大的恐懼和冰冷的絕望,像厚重的、浸透了冰水的毛毯,一層層裹上來,沉重得讓她無法動彈。黑暗中,只有她壓抑的、破碎的喘息聲,和身體無法控制的劇烈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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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極致的恐懼和黑暗中失去了刻度。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林小滿蜷縮在冰冷地板上的身體才漸漸停止了劇烈的顫抖。但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沉重的絕望感,卻像附骨之疽,緊緊纏繞著她。

手機碎裂的屏幕在地板上反射著窗外路燈投進來的一線微弱慘白的光。她像一尊被抽空了靈魂的雕像,僵硬地、極其緩慢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的、布滿裂痕的屏幕。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映亮了她毫無血色的臉和那雙空洞失焦的眼睛。

她用凍僵的手指,極其艱難地劃開屏幕。刺眼的光線讓她不適地瞇起眼。屏幕頂端,一條新信息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發(fā)件人:程玥。時間顯示是十分鐘前。

信息只有極其簡短的兩個字:

**「等我。」**

那兩個字,在布滿裂痕的屏幕上,顯得那么微弱,那么渺小,卻像投入死寂深潭的一顆微小石子,在林小滿凍結(jié)的心湖上,激起了一圈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漣漪。

她死死地盯著那兩個字。指尖的冰冷似乎蔓延到了心口。程玥嘶啞痛苦的聲音,程母尖銳刻毒的咆哮,蘇青青母親歇斯底里的詛咒……無數(shù)混亂的聲音碎片再次在腦海中瘋狂翻涌、撞擊。

“等我。”

“處理完就回來?!?/p>

“別擔心?!?/p>

程玥之前說過的話,此刻在恐懼的濾鏡下,顯得那么蒼白無力,甚至帶著一種天真的、注定會被殘酷現(xiàn)實碾碎的虛幻感。

林小滿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想說什么,卻只發(fā)出一點破碎的氣音。她猛地攥緊了手機,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出輕微的聲響,仿佛要將這冰冷的通訊工具捏碎,又仿佛想從中汲取最后一絲微弱的、不真實的暖意。

就在這死寂的絕望中,手機屏幕再次亮起。這一次,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本地號碼。

林小滿的心臟猛地一縮,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一種冰冷的、帶著強烈惡意的預感,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她的神經(jīng)。她盯著那串跳動的數(shù)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冰冷僵硬的指尖,讓她幾乎無法按下接聽鍵。

鈴聲固執(zhí)地響著,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像催命的符咒。

最終,林小滿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指尖顫抖著,劃開了接聽鍵。她沒有說話,只是將冰涼的手機緊緊貼在耳邊,屏住了呼吸。

聽筒里,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隨即,一個冰冷、平穩(wěn)、帶著居高臨下審視感的中年女聲,清晰地傳來,每一個字都像精心打磨過的冰凌,精準地刺入林小滿的耳膜:

“林小滿小姐?”

聲音里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壓迫感。

“我是程玥的母親?!?/p>

“明天下午三點,市中心,‘云頂’餐廳,B07包廂?!?/p>

“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關(guān)于你,和我的女兒。”

“務必準時。”

“不要讓我等。”

沒有給林小滿任何回應的機會,甚至沒有一句多余的客套。冰冷的話語如同宣判般落下,電話便被干脆利落地掛斷。只剩下急促的忙音,在死寂的房間里,在林小滿的耳邊,單調(diào)地、無情地重復著。

“嘟……嘟……嘟……”

林小滿握著手機,依舊保持著接聽的姿勢,僵在原地。程母那冰冷平穩(wěn)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倒刺的冰錐,深深扎進她的耳膜,刺穿她剛剛因為“等我”二字而勉強凝聚起的一絲微末勇氣。

“談談?”

“關(guān)于你,和我的女兒。”

“務必準時。”

“不要讓我等。”

那聲音里蘊含的、毫不掩飾的輕蔑、審視和掌控欲,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更具毀滅性。它像一張無形而巨大的、冰冷的網(wǎng),瞬間籠罩下來,將她死死困在中央。網(wǎng)絲上浸透著程玥嘶啞的痛苦和程母刻毒的咒罵,更纏繞著蘇青青母親那歇斯底里的詛咒和威脅。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冰冷絕望的醫(yī)院走廊。蘇青青母親扭曲的臉,指著她鼻子的手指,字字句句的威脅:

“讓你那鄉(xiāng)下的老東西也跟著倒霉!”

寒意,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深入骨髓。手機從她再次失去知覺的指尖滑落,第二次摔在冰冷的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屏幕徹底熄滅,房間里重新陷入一片濃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林小滿的身體順著墻壁,再次緩緩滑坐到地板上。她蜷縮起來,雙臂緊緊抱住自己,將臉深深埋進膝蓋。黑暗中,只有她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氣聲,和身體無法抑制的、細微的戰(zhàn)栗。

程母冰冷的宣判,蘇青青母親惡毒的詛咒,程玥痛苦嘶啞的聲音……無數(shù)的聲音碎片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瘋狂撞擊、回響、放大,最終匯聚成一個尖銳而冰冷的認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她最后一點脆弱的希望:

風暴,比她想象的,更加冰冷,更加殘酷,已經(jīng)……降臨了。而風暴的中心,是她自己。她帶來的毀滅,終究,又一次……找上門了。


更新時間:2025-08-09 02:14: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