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張招娣,嫁給陳建國五年,
生了女兒妮妮,卻成了婆婆眼里的罪人,
她只疼孫子強強,對妮妮視若敝履。
妮妮被強強拽倒摔斷胳膊,
婆婆罵她 “要死死外頭去”,
我氣不過甩了她一巴掌,
嫂子撲上來撕打,丈夫竟讓我 “讓著媽”。
直到我在他舊手機里發(fā)現(xiàn)三年前的短信:“生兒子才分家,丫頭片子占著窩,你哥一家怎么過?”
原來這場婚姻,從開始就是場用肚子換家產(chǎn)的算計!
妮妮的哭聲像根細(xì)針,猛地扎進(jìn)我耳朵里,又尖又急。
那會兒我正在灶膛前添柴火,準(zhǔn)備熬點稀粥當(dāng)晚飯。
心里咯噔一下,我扔了火鉗就往院子里沖。
夕陽把院子照得一片昏黃,地上拖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影子。
我一眼就看見我那五歲的閨女,小臉皺成一團,眼淚鼻涕糊了滿臉,正站在院當(dāng)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左邊胳膊軟軟地垂著,像根被風(fēng)折斷的小樹枝。
侄子強強站在旁邊,手里還死死攥著他那輛寶貝木頭小汽車,一臉懵懂,大概不明白妹妹怎么突然就哭了。
離他們幾步遠(yuǎn)的水泥地上,擺著一張油膩膩的四方小桌。
我婆婆、隔壁的李嬸,還有兩個我不太熟的婆娘正圍在那兒搓麻將。
嘩啦啦的洗牌聲、嘰嘰喳喳的說笑聲,混成一片,刺耳得很。
“哭喪呢!嚎什么嚎?”
婆婆眼皮都沒撩一下,枯瘦的手指夾著張“二筒”,“啪”地一聲脆響拍在桌上,力道大得震得旁邊茶杯里的水都晃了晃。
她嗓門又尖又利,蓋過了妮妮的哭聲,
“要哭滾外頭哭去!吵死個人,害我牌都打不順!”
一股子邪火“騰”地就頂上了我腦門心,燒得我眼前發(fā)黑。
指甲深深掐進(jìn)手心,才勉強壓住那股想撲上去撕扯的沖動。
“妮妮!”
我?guī)撞經(jīng)_過去,蹲下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乖寶,告訴媽,哪疼?哪碰著了?”
妮妮一見我,哭得更兇了,小身子直往我懷里拱,右手指著自己那條耷拉著的左胳膊,抽抽噎噎:
“手……手疼……嗚嗚……哥哥……拉我……”
我小心翼翼地托起她那條軟綿綿的小胳膊,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透不過氣來。
這絕不是簡單的磕碰!
“媽!”
我猛地抬頭,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尖利,直刺向麻將桌那邊,
“妮妮這手不對勁!怕是折了!得趕緊送醫(yī)院!”
婆婆這才慢悠悠地轉(zhuǎn)過那張布滿褶子的臉,渾濁的老眼斜睨過來,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不就崴一下?丫頭片子,哪那么金貴!嚎得跟天塌了似的!”
她撇撇嘴,目光像沾了油的刷子,又膩又冷地掃過妮妮,隨即又落回她那寶貝孫子強強身上,臉上瞬間擠出朵干巴巴的菊花,
“哎喲,我的乖孫孫,沒嚇著吧?快到阿婆這兒來!”
她朝強強招著手,聲音黏糊得像摻了蜜。
嫂子王春梅也聞聲從屋里出來了,倚在門框上嗑瓜子,眼皮耷拉著,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懶散模樣。
那股在我胸腔里左沖右突的邪火,再也壓不住了。
婆婆那輕飄飄的“丫頭片子”,嫂子那漠不關(guān)心的眼神,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神經(jīng)上。
“金貴?”
我抱著妮妮站起來,聲音冷得像結(jié)了冰碴子,一字一頓地砸過去,
“陳桂香,這是你親孫女!骨頭可能都斷了!在你眼里,還比不上你手里那張爛牌金貴,是不是?”
婆婆那張老臉“唰”地一下沉得能擰出水來。
她大概做夢也沒想到,我這個向來悶不吭聲的兒媳婦,敢當(dāng)著外人的面連名帶姓地嗆她。
她“呼啦”一下推開凳子站起來,動作快得不像個快六十的老婆子,手指頭差點戳到我鼻子上:
“反了你了!張招娣!你叫誰呢?沒大沒小的東西!敢這么跟我說話?”
“跟你說話怎么了?”
積壓了五年的委屈、隱忍、不甘,像開了閘的洪水,咆哮著沖垮了我最后一絲理智。
妮妮在我懷里哭得直抽抽,胳膊軟軟地垂著。
眼前這張刻薄的老臉,和過去五年里無數(shù)個輕視、冷落、偏心的畫面重疊在一起——
她抱著強強心肝寶貝地叫,對妮妮卻連個好臉色都吝嗇;
她給強強煮雞蛋羹,妮妮只能眼巴巴看著;
她催著我去結(jié)扎,說家里有強強一個男孫就夠了,妮妮是個“賠錢貨”……
“五年了!陳桂香!從我生下妮妮那天起,你正眼瞧過你孫女嗎?”
我的聲音又尖又厲,帶著哭腔,在黃昏的院子里刮過,
“她也是你老陳家的種!她摔成這樣,骨頭可能都斷了!你呢?你還在打你的牌!你嘴里吐出來的是什么?‘丫頭片子’?‘要死死外頭去’?你還是個人嗎!”
最后那句“你還是個人嗎”,我是吼出來的,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吼完,眼前一陣發(fā)黑,耳朵里嗡嗡直響。
婆婆被我吼得愣在原地,那張刻薄的老臉一陣紅一陣白,嘴唇哆嗦著,像是氣瘋了,又像是被戳穿了心思一時找不到話罵回來。
旁邊那幾個婆娘也全傻眼了,麻將也不搓了,一個個縮著脖子,大氣不敢出。
就在這死寂的當(dāng)口,嫂子王春梅動了。
她把手里剩下的瓜子往地上一摔,幾步就躥了過來,一把薅住我的胳膊,尖長的指甲隔著薄薄的夏衫掐進(jìn)我肉里,火辣辣地疼。
“張招娣!你瘋了!敢這么罵媽!”
她嗓門又尖又亮,唾沫星子噴了我一臉,
“反了天了你!快給媽跪下認(rèn)錯!”
她使勁拽我,想把我往婆婆跟前拖。
我懷里還抱著哭得直抽抽的妮妮,被她扯得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滾開!”
我猛地甩開她的手,像甩開一條黏膩惡心的毒蛇。
動作太大,牽扯到妮妮受傷的胳膊,孩子又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媽媽!疼!”
這哭聲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捅進(jìn)我心里。
所有的憤怒、委屈、對女兒的愧疚,還有這五年來在這個家受的窩囊氣,瞬間沖垮了最后一道堤壩。
腦子一片空白。
等我反應(yīng)過來時,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在驟然死寂的院子里,顯得格外刺耳。
我的手心火辣辣地疼。
婆婆捂著半邊臉,趔趄著倒退一步,渾濁的老眼瞪得溜圓,里面全是難以置信的驚駭。
她大概死也沒想到,我這只平時連殺雞都不敢看的、在她眼里溫順得像只羊的兒媳婦,居然敢動手打她。
時間像是凝固了一瞬。
“啊——!”
下一秒,婆婆那殺豬般的嚎叫猛地炸開,刺得人耳膜生疼,
“反了!反了天了!兒媳婦打婆婆啊!沒天理啦!老陳家造了什么孽啊!”
她捂著臉,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兩條腿胡亂蹬著,干嚎起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聲音凄厲得像哭喪。
王春梅也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尖叫著再次撲上來:
“張招娣!你敢打媽!我跟你拼了!”
她十指張開,像個瘋子一樣朝我臉上抓來。
院子里徹底亂了套。
婆婆的嚎哭,嫂子的尖叫,妮妮撕心裂肺的哭聲,還有那幾個婆娘七嘴八舌的勸架聲,嗡嗡地響成一片,吵得我腦仁生疼。
我死死抱著妮妮,護(hù)著她的傷手,用胳膊死死擋開王春梅胡亂抓撓的手。
混亂中,我的頭發(fā)被她扯掉一大把,臉上脖子上也火辣辣地疼,肯定是被抓破了。
“都給我住手!”
一聲暴喝猛地從院門口炸響。
所有人都被這聲音鎮(zhèn)住,動作僵在原地。
我喘著粗氣,循聲望去。
院門口,風(fēng)塵仆仆地站著兩個男人。
前面那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工裝,一臉疲憊和驚怒,正是我丈夫,陳建國。
他身后跟著的,是他大哥,陳建軍。
陳建國的目光像探照燈,飛快地掃過一片狼藉的院子——
癱在地上嚎哭的婆婆,披頭散發(fā)像瘋婆子一樣指著我的王春梅,還有我,抱著哭得幾乎背過氣的妮妮,臉上脖子上帶著血道子,狼狽不堪。
他的眼神落在我臉上那幾道火辣辣的抓痕上,眉頭狠狠擰成了一個疙瘩,嘴唇緊抿著,腮幫子咬得死緊。